寶興二十年,三月十二日。
這一天風輕雲淡,春光明媚。黃曆上寫着諸事大吉,是個極好的日子。
李夫人帶着丫鬟僕婦將王府後花園和牡丹臺一帶佈置出來了。如今正好是花期,數百株牡丹綻放,儼然成爲了一道綺麗的風景。
這牡丹臺原本是唱戲的地方,今天沒有戲文,李夫人便讓人掛了幔子,擺了成套的桌椅,成了一處賞花宴客的絕佳地方。
李夫人看了一會兒覺得累,便把這裡的事交給了兩個兒媳婦。
王氏和肖氏妯娌倆聚在一處嘰嘰咕咕的說道:“誰都沒有她好命吧,讓娘娘親自給她過生日。”
“罷了,娘娘不過一句話,辛苦的還不是我們。”肖氏是秦勁媳婦,過府快兩年了,年紀比秦勁還長一歲。
王氏把事情都分派給了下人們,便與肖氏道:“妹妹,我們去看二嫂吧。”
肖氏撇嘴說:“有什麼好看的。”
“走吧,總比愣在這裡有意思,回頭母親問起我們爲什麼偷懶,我們就說去請壽星去了,肯定也怪罪不到我們。”
妯娌倆坐車來到金碧齋。金碧齋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妯娌倆攜手進院子時剛好見秦勉出來了,兩人趕着招呼二哥!秦勉淡漠的點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就出去了。
那肖氏和王氏撇撇嘴,王氏挽了肖氏的胳膊低聲道:“要歡歡喜喜的啊。”
兩人徑直去了錦書的內室,卻見錦書還在梳妝。
給錦書梳頭的是流蘇,她正與錦書梳倭墮髻。接着將奩匣內的白玉簪與錦書戴了,又將才剪下來的玉簪花戴在了鬢邊。
王氏走上前與,笑靨如花,嬌滴滴的說了聲:“喲,二嫂還在梳頭呢。”接着又往菱花鏡裡看了一眼,笑贊:“二嫂這般容貌真如月宮裡的嫦娥一般。”
“嫦娥,三奶奶這不是在笑話我麼,俗人之姿哪敢與仙女相比。”
錦書的臉上好像不大高興,王氏的馬屁拍錯地方了。肖氏心道這兩口子倒是如出一轍,從來將他們這些人都是看不上眼的。
待錦書梳妝完畢,簾外有丫鬟稟報:“二奶奶,娘娘讓人來傳話,請二奶奶快些過去。程家的女客差不多都來了。”
錦書答應道:“知道了。”心道這程家的女人們來得真快。
梳妝已畢,錦書照了照鏡子見沒什麼不妥的地方,這纔出了門。那王氏和肖氏也一路跟隨坐了錦書的車去重華殿。
車內錦書始終淡淡的,不與兩位妯娌說笑,向來都是有一答一,絕不多說一句。這讓王氏和肖氏非常的納悶。
所幸從金碧齋到重華殿也不遠,很快就結束了尷尬的氣氛。
程家的兩位夫人都來了,只是兩位太太沒到。張氏帶了廖大奶奶和新進門不久的程書硯媳婦潘氏,年輕姑娘裡就錦衣和錦心來了。
錦書進門去,卻見坐了一屋子的人,她上前與王妃行了禮,齊王妃笑道:“快去和你孃家人親熱親熱吧。”
廖大奶奶走了來,拉了錦書到這邊,錦書便與喬大夫人和張氏行了禮。兩位夫人笑着點點頭,張氏上下打量了一番,誇讚道:“長高了一些,看着也結實了不少。”
齊王妃笑着插嘴說:“看來我們王府的伙食不錯。”
大夥都笑了起來。
喬大夫人又給錦書解釋:“你母親去新安了,你四嬸身上不好來不了,不過託我們給你帶了東西。”
錦書纔不願意稱呼陽氏爲母親,她不來自然更好,省得心煩。
程家人爲了給錦書長臉面,大大小小的賀禮擺了滿滿一桌子。張氏還單獨給了錦書一個錦匣,低聲和她說:“這是你四叔、四嬸給的,說是你該得的東西。”
錦書心想難道是當年她和四叔合股買商船給她的分紅?
錦心的禮並不在桌上,還好好的裝在身上的,她兩眼都在錦書身上,心想一會兒單獨送給錦書。
大家在重華殿坐了一會兒,接着李夫人過來請大家去花園裡賞花。
王妃坐了轎,其餘的人擠了三輛車才裝下。
錦書與張氏、喬大夫人在一架車上,那喬大夫人少有的關心起了錦書:“王府待你如何?”
錦書微怔,隨即又回答道:“還好。”
喬大夫人又問:“四姑爺的世子之位請封下來沒有?”
錦書道:“暫時還沒有。”
張氏便和喬大夫人道:“大嫂還擔心這個?我看這事跑不了的,不是我們四姑爺做世子,誰來做?”
程家人永遠關心的是錦書的身份和地位。他們所看中的不過是三房裡的這個嫡女能不能給家族帶來利益和榮耀,從之前的並不看好秦勉,如今又見世子已死,秦勉行情上漲,也都跟着奉承來了。
錦書至始至終都很清醒,所以也從不奢望能在程家尋求到什麼親情。因爲錦書看得明白,所以從未抱什麼希望,沒有希望自然也就不會失望。
牡丹臺這邊早就裝飾好。一行人下了車,那齊王妃也不要旁人服侍,只把錦書叫到身邊,將手臂伸給了錦書,錦書穩穩的攙着。
喬大夫人等在跟前陪着賞花。
“這王府的風水就是不錯,養人也養花。我們家那個破園子也種牡丹,不過與這王府一比可都差遠了。”
王妃笑道:“請了人專門來料理這些牡丹,要是再開不好就該把照顧的人給攆了。”
李夫人也在跟前陪侍,像是有意要爲難錦書似的,笑問她:“聽說二奶奶自幼就博學多才,最愛讀書。這牡丹二奶奶可識得幾樣?”
錦書心道,什麼時候又傳出她博學多才的謠言了,她微笑道:“我是在開封長大的,這牡丹識得並不多,只聽說過最名貴的魏紫。”錦書隨手指了指腳下一株開着紫紅色,荷花型的碩大花朵說道,又道:“還有便是姚黃了。不過我喜歡二喬,它有個格外好聽的名字,叫洛陽錦。什麼御衣黃、洛陽紅、酒醉楊妃、白雪塔之類的名字即綺麗又大方。”
齊王妃道:“你們聽聽,她這如數家珍一般,還說識得不多。書丫頭,我聽說你有個小名叫丹娘,據說就是取在牡丹花開所生之意,是不是?”
她這個名字王府知道的只有秦勉,看來他又拿到王妃跟前嚼舌根了,她訕訕的笑道:“是的,是姥姥給取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