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憐人的美,在於凋零。
餘多多走了,劉天峰走了,鐘樓裡那個冷豔無雙的的身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岔路中央,剩下的,只有一具屍體,一灘血,血很紅,如同她的名字!在陽光下,奪目而刺眼!
烈日炎炎,她的身體,卻在漸漸冰冷。
她知道她會死,從她被張逸傑抓住的那一刻起,她已經知道了,但她沒想到,半路之中,會殺出一個人來,把她救走。
她知道,那個人不是救她,而是想從她口中套取消息,僅此而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時候,感情就是來得那麼突然,那麼莫名其妙,她竟然愛上了他!
也許,是從他把繩子綁在她身上的那一刻,也許,是從他用棍子抽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也許,是從他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起。
她不知道從何開始,但有一點,她確定無疑,她愛上了他!
那道微胖的身影,在別人看來,也許很是討人厭,然而,她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知道她會死,從走進三岔路口的那一刻,她就知道。
她知道歡兒的作風!
所以她早有準備!
她選擇死在她懷裡,至少,那一刻,她是自由的。
她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如同牽線的木偶一般,她沒法選擇怎麼活着,卻可以選擇怎麼死去。
死在他懷裡,她很滿足。
她要他記得她,一生一世。
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雖是瞬間,卻是永恆。
她死了,她的血慢慢風乾,她的身體漸漸冰冷,很快,一塊白布蓋在她身上,她的屍體,被人擡上車,便往南而去。
她隨他離開的方向而去了!
三岔路口,恢復平靜,除了那點點嫣紅,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
一條寬闊筆直的公路上,一輛三輪車,在路上極速飛奔,它如同一陣風,轉眼之間,便滑過十數米遠,由北往南。
車上,餘多多轟死油門,他的手,握在龍頭上,很緊,很緊!
“小紅!”
餘多多怒吼,兩行眼淚滑落而下,但很快,他的聲音,連同他的眼淚一起,消失在風裡。
他很久沒有眼淚了!
最近一次,還是在北川,有一個小女孩,好不容易把她從廢墟里救出來,然而,她在他懷中沉沉睡去,再也沒醒過來,那是他最後一次掉眼淚。
之後,在渝城,他親眼看着他叔叔被歡兒連打五槍,受盡折磨而死,他也沒有流淚。
那時起,他的靈魂,已經麻木。
那時起,他心裡,只剩下一件事,報仇!
而今,卻再次流淚了!
他剛知道她的名字,她卻死了!爲他擋槍而死!
實際上,她纔是他真正的第一個女人,儘管,他們認識,僅僅才半天的時間。 Wωω●тTk Λn●¢O
她要他記得她!他又怎會忘記,又怎能忘記?
他終究做不到真正的冷酷無情!
他不知道對她是什麼感覺,但他,卻永遠也不會忘記,她死前那張悽豔的笑臉。
風繼續吹,三輪車繼續飛奔,他前方,終於出現一個拐彎。
餘多多目光一凝!
因爲,只要轉過這個彎,再跨過一條大道,再往南,便是市中心,到時候,便是龍入大海,他便可逃出生天!
那條路,便是橫跨在南北之間的合羣路!
“小紅,你等我!我報仇了,馬上來找你,黃泉路上,你不會孤單的!聽說,奈何橋的另一頭,有一株彼岸花,到時候,我給你採摘過來,你一定會開心的!要等我啊!”
餘多多低吼一聲,雙手不禁握緊車龍頭,三輪車輪子發出一生悲鳴,從拐彎處,一晃而過。
前面,就是合羣路,只要跨過去,他便得自由!
餘多多深吸一口氣,轟死油門!
近了,那條路越來越近了!他仿若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合羣路近在眼前……
“砰!”
正在這時,一輛麪包車,從一個陰暗處突兀地躥出來,氣勢洶洶,直接撞到三輪車上。
三輪車翻滾一圈,餘多多甩飛出去幾丈遠,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我等你很久了!餘多多!”
麪包車上,走出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揹負着雙手,一步步地向餘多多走去。
風繼續吹,他的腳步不急不緩,卻在離餘多多三米開外,身影一閃,直接來到其身側。
他彎腰下去,準備探查餘多多的生死!
忽然之間,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餘多多,突然動了,青年反應過來時,有一把槍,已經頂在他頭上。
“張逸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餘多多慢慢爬起來,冷聲說道。
“項局長說的沒錯,你果然聰明!不過!”張逸傑說着,目光一閃,他的頭忽然一偏。
“砰!”餘多多本能扣動扳機,卻是慢了半拍,子彈從張逸傑耳邊飛過!
“不過,你還殺不了我!”張逸傑側身,順勢抓住餘多多的手腕,用力一扭,他的手槍,掉在地上。
“嘭嘭!”張逸傑接連兩記肘擊,擊打在餘多多的胸口上。
餘多多後退幾步,還沒站穩,只見張逸傑身影一閃,一記側踢,踢在他的小腹上,砰的一聲,微胖的身影砸在地上,餘多多再也爬不起來。
“我知道你槍法準,可惜,你身手太差,沒有槍,你什麼都不是!”張逸傑再次撲過去,又是一腳,餘多多翻滾一圈,冷冷地看着張逸傑。
片刻之後,忽然,他笑了。
“你笑什麼?”張逸傑皺眉。
“笑你可悲!”餘多多的嘴角微微揚起,“你之所以撞翻我的車,又不要我的命,還這樣羞辱我,是想爲孫宇出氣吧!”
“我有什麼可悲的?”張逸傑平靜地說道。
“不可悲嗎?”餘多多嗤笑一聲,“以前那個鐵骨錚錚,堂堂正正的張逸傑去哪裡了?我是在想,你老婆失蹤了,你都不是警察了,你不去找你老婆,攔我的路幹嘛!吃飽了撐着啊!”
“因爲,你在犯罪!”
張逸傑神色自若,不爲所動,“不管我是不是警察,都有義務,爲社會除暴安良!”
“哈哈!”餘多多狂笑起來,“除暴安良?歡兒你怎麼不去抓?陳定海你怎麼不去抓?笑話!都是私人恩怨,何必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無論如何,今天,我必須把你帶回公安局!”
“你抓得了我麼?”
餘多多後退半步,靠在一顆樹上,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看看你後面!”
“嗯?”張逸傑眉頭一挑,猛然回頭。
他身後,五十米開外,有一輛黑色的麪包車,後車窗半開着,露出一張猙獰的死神面具,那人舉着一把狙擊 槍,槍口正對着他後背。
“哼!”張逸傑咬牙,準備向餘多多撲去,然而,他剛剛有所動作,車裡的那個人,已經扣動扳機。
子彈飛速而來,釘在餘多多後背的樹上。
“再見了,張大隊長!哈哈!”
餘多多慢慢爬起來,大笑一聲,朝黑色的麪包車走去。
“吳、志、遠!”
張逸傑一字一頓,他眼睜睜地看着餘多多大步走進車裡,看着那輛黑色的麪包車往南而去,他卻無可奈何。
車裡那人,他已經確認無疑,就是吳志遠。
他已經從項雲飛口中得知,餘多多和吳志遠,在北川一起參加過地震救援行動。
餘多多初來婺城,除了吳志遠,還有誰?
而且,在城南別墅區68號,他也得知,有個人,帶着死神面具,勒索岑雲山一百萬。
那個人,他當時就懷疑是吳志遠。
“哎!”張逸傑低嘆一聲,頹然坐下,點燃一支菸。
項雲飛在城北重重佈置,加上他,設下三道關卡,還是被餘多多給逃跑了!
而他南去,怕是再難抓到了,因爲幾乎所有的警力,都調來城北了。
他深吸一口煙,朝那個交叉路口望去,這時,有大隊警車接踵而至,劉天峰和楊啓發,到了,卻也遲了!
張逸傑把菸頭滅掉,深吸一口氣,迎了上去。
……
城南,市中心,一輛黑色的麪包車緩緩而行。
車上,吳志遠緩緩地扯下面具。
“他是我兄弟!”吳志遠指着開車的鄭勇說道。
餘多多點頭,沒有說話。
“原來是你!兄弟,你了不得!我今天在落日大道見過你,真厲害啊,三槍就把一輛警車弄翻了!”鄭勇嘿然說道。
“我也見過你,也在落日大道,我在一邊,你在另一邊!”餘多多淡然說道。
“傷沒事吧!”吳志遠轉過頭來,問道。
“沒事!”餘多多搖搖頭。
“聽說,有個黑衣女人?”吳志遠繼續問道。
“她死了!”餘多多目光一黯,但隨後便恢復如常。
“嗯!”吳志遠應了一聲,再沒說話。
他何嘗看不出餘多多神色不對勁,他本來想問那個女的是什麼人,顯然,現在時機不對。
氣氛一時間沉悶下來,這時,麪包車來到一個路口,前面,是一個大轉盤。
“遠哥,走哪個方向?”鄭勇問道。
“繼續走就是了!車不要停!”吳志遠說着,也隨着餘多多,閉目養神。
“哦!”鄭勇支吾一聲,開車繼續緩緩而行。
過了半晌,吳志遠突然睜開眼睛,盯着鄭勇,勃然大怒。
“你怎麼開車的?”
他發現,麪包車在大轉盤,轉圈圈。
“我不知道往哪裡走嘛,問你又不說!”鄭勇的聲音越來越小,通過內視鏡,他已經看到,吳志遠臉色鐵青了!
“那輛三輪車的鑰匙,是你安排的吧!”這時,餘多多也睜開眼睛。
“我聽說警方大隊人馬全部往北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所以就託人留了一條後路!”吳志遠點頭說道。
“要去哪裡?”餘多多問道。
“這……”吳志遠一愣,他纔想起來,其實他們無處可去。
此時,麪包車已經在大轉盤,轉了三圈了。
“去九華山吧!那裡有個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