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勇,我要跟你說個事,你要有心理準備!”吳邦龍聲音沉重,對鄭勇說道。
“叔叔,你說!”鄭勇悶聲開口,他知道,這事,與自己有關。
“你媽媽……”吳邦龍沉默片刻,頓了一下,“你媽媽……服農藥,自殺了!”
“什……什麼?”鄭勇臉色瞬間慘白,踉蹌後退。
吳邦龍的話,簡直是晴天霹靂,他媽媽……媽媽自殺了!
他不敢相信,他找了一年,顛沛流離,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翻過多少座山,多少條河,他才找到媽媽,終於才相見,都還沒來得及相認,媽媽已經死了!
他原本想,等媽媽想開了,會來找他,會來認他的,那時候,無論媽媽怎麼選擇,他都尊重她的選擇。
然而,他沒想到,媽媽……竟然死了!
她還沒認自己呢,怎麼會死?怎麼會?
“不!”鄭勇上前一步,搖晃着吳邦龍的手臂,大聲嘶吼,“叔叔,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小勇,節哀順變!”吳邦龍蹲下身來,扶着鄭勇,“你媽媽也不希望你這樣,她希望你好好的,你還有家,還有小遠,還有我!從此之後,你就是我兒子!”
“小勇,老頭子說得對,你要堅強!”志遠走上前來,盯着吳邦龍,“她阿媽怎麼會突然自殺的?”
“你們走之後,我進苗寨,就是想解決小勇媽媽的事情!”
吳邦龍說道,“我已經打過招呼,放話出去,不準任何人爲難她,我也勸過她來龍潭寨,她不依,最後我就回來了!”
“沒想到,哎!”
吳邦龍嘆了一聲,“小勇媽媽本來就不願意嫁那個混賬的,那人本來就不是好人,但小勇的那個舅舅更是混賬……收了人家彩禮了,一直咄咄逼人!原本,你媽媽去四川,就是你那個混賬舅舅攛掇的,爲了他結婚的彩禮錢,你媽媽回來後,你那個原本很疼她的外公已經過世了,她對你一直很愧疚,回去找過你,但你已經走失了,回來後,你那個畜生舅舅同樣爲了一筆錢,把她嫁給那個混賬……”
“今天,你們倆去大鬧一場,男方家覺得顏面無光,退了這場婚事,要求你舅舅退還彩禮錢,但你舅舅早就花光了,退不出來,和你媽媽吵了一架,污言穢語……最後……”
“原來,是這樣!”鄭勇眼睛赤紅,握緊拳頭,他一直沉默不語,然而,心裡早就憤怒萬分。
“你和小遠是兄弟,你要做什麼,我支持你!你只要開口,我馬上……”吳邦龍說道。
“人都死了,我一個小屁孩,能做什麼?做什麼我媽媽也不會活了!”鄭勇一字一頓,“這事,我記住了!遠哥說得對,人要自身強大,別人纔會尊重你,這筆賬,我會慢慢的算,我親自去討!”
“好!有志氣!”吳邦龍滿意點頭,輕拍鄭勇肩膀,“我們這邊,不論是苗族,布依族,如果外嫁的女兒死了,不能停在家裡,只能停在外面,而且,必須得燒掉……”
“什麼?”鄭勇驚道,“叔叔,怎麼辦……”
“別慌!”吳邦龍說道,“我們現在,就去把你阿媽接過來,那裡,已經不是她的家了!受了一輩子委屈,也應該讓她好好的安息了,至於你那個舅舅欠的債,你和小遠,親自去討!”
“好!去把媽媽接回來!”鄭勇咬牙。
“走!這邊,已經作安排了,到時候,你媽媽,就和小遠阿媽在一起,也算有個伴了!”吳邦龍說着,對吳老三母親歉然說道,“三嬸,我先走了!”
“阿龍,我跟你一起去,看我不抽那個畜生幾個耳光!”吳老三母親怒道。
“別了!”吳邦龍搖頭,“我媽年紀大了,三嬸你在家,幫我安排一下,把寨林老幼招待好,我現在,去把小勇媽媽接回來,入土爲安!”
“嗯!這裡有我,你放心!”吳老三母親鄭重點頭。
吳邦龍一揮衣袖,帶着志遠和鄭勇,走出門口。
來到大院,志遠才發現,大院中,已經集攏人羣,全是青年,每人手中,都拿着刀棍。
“他,是我兒子,從此後,就是我布依家人!”吳邦龍指着鄭勇,大聲喝道,“既然是我布依族人,就不能讓別人欺負,今天,我們去把他阿媽接回來,如果他們苗人不依,給我踏平他們苗寨!”
“帶上刀槍,炸 藥雷 管,跟我走!”
隨着吳邦龍的一聲大喝,大院中,沸騰起來,所有青年,激憤昂揚,紛紛拿起武器,上了一輛貨車。
“謝謝大家了!”鄭勇在心裡說道,悄然擦去眼角的眼淚,隨着吳邦龍,上了一輛小車,往北而去。
“一切,有我!”志遠坐在鄭勇身旁,握緊他的手。
大年初一,寒風呼嘯,一輛小車,一輛貨車,在崇山峻嶺中奔馳。
當路過派出所時,有幾個警察,準備冒出頭來,看到吳邦龍冷冽的目光,立馬縮頭回去,不敢追問。
風聲蕭蕭,兩車從安城旁邊越過,走上貴黃大道,直奔扁擔山而去!
扁擔山,苗寨!
此時此刻,壓鬱而窒息。
山巒之間,是層層疊疊的石板房與瓦房,縱橫交錯,其中,還有零零散散的吊腳樓。
一座吊腳樓下,圍着密密麻麻的人羣,頭戴黑巾,胸戴牛頭銀飾,此時此刻,幾乎每個人中,都拿着一支火把。
“燒掉她!”
“燒掉她!”
“燒掉她!不乾不淨!”
人羣中不斷有人大吼,沸沸揚揚,舉着火把,向前撲去。
“誰敢動!”一聲大喝,蓋住所有人的聲音,吊腳樓下,那是兩個青年,一個站在一頭,橫着馬刀,冷眼掃視。
亭中,躺着一個嬌媚的女人,一身苗裝,嬌媚端莊,此時此刻,她仿若一個睡美人,絕美而安靜。
她,正是鄭勇的母親,苗青青。
“燒,吳邦龍只留兩個人在這裡,我們人多,怕他什麼!”人羣緩緩逼近吊腳角樓,躁動不安。
“是麼?我看誰敢動她!”正在這時,一聲大吼傳來,勢若奔雷,人羣中,所有人頓時停住腳步。
那是一個男子,他身後,跟着兩個小孩,正一步步向前走來。
此時此刻,整個世界,仿若,只剩下他們沉重的腳步聲。
隨着吳邦龍大手一揮,後面那兩貨車上,有一個青年,用力一甩……
“轟!”一層瓦房中,一聲爆炸,轟天巨響。
“我看誰敢燒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