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一對男女坐在窗前,相依相偎。
他虎背熊腰,她大方得體,一齊望着窗外。
窗外,月明星稀,此夜,撩人而迷離。
她翻了個身子,重新找個舒服的姿勢,縮在他懷裡。
夜風微涼,輕輕地撩動着窗,那塊藍色的窗簾,似乎也動情了,他抱緊了她。
“小勇,你一直在說大哥的事,能不能說你自己的事啊!”
她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如同清涼的夜風,滋人心脾。
“嘿嘿!我不是說過了嗎?”鄭勇撫着她的長髮,“從小我就跟着遠哥,他去哪,我就跟到哪!他做什麼,我就跟着做什麼,他做的事就是我做的事,遠哥可說了,兄弟如手足!”
“哼!”秦雨幽擡起頭來,怒瞪着他,“你是不是還想說,女人如衣服啊?男人果然每一個好東西,太容易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我又不得這樣講,你生哪門子的氣嘛!”鄭勇攤攤手,眼珠一轉,訕訕地說道,“這話是遠哥說的!不是我!”
“我讓你說你的事情,可你三句話不離你的遠哥!”秦雨幽白了他一眼。
她知道,這個男人秉性耿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做作,不虛僞,這是一個真性情的好男兒,她也是看上他這一點。
所以當初在她辦公室裡,他拿着一束不倫不類的玫瑰花,土裡土氣的,哆嗦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直接把她按在桌子上,很是粗魯無禮,讓她做他的女人,她答應了。
他說要帶她見他的遠哥,她也答應了!
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張口一句遠哥,閉口一句遠哥,卻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
秦雨幽知道吳志遠在鄭勇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但沒想到重要到如此地步。
“小勇,你說說嘛,就說你的事情,我真的很想聽呢!”
秦雨幽搖晃着鄭勇的手臂,語氣扭捏起來,她一直都是果敢睿智的形象,很少這樣女兒態。
然而,她軟綿綿的話,頓時讓鄭勇睜大了眼睛:“你不生氣了?”
這變化也太快了吧,遠哥說的果然沒錯,女人翻臉如同翻書,要小心翼翼的應付。
“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秦雨幽直接從他懷裡鑽出來,秀目微怒。
“你真的要聽?”鄭勇正色起來。
“嗯!”秦雨幽用力點頭。
“其實我已經不記得我是哪裡人了!”
鄭勇說完這句話,仿若變了一個人,悵然起來。
他一開口,就這麼一句話,卻秦雨幽的心揪痛起來,她沒想到,如此鐵骨錚錚的男兒,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人,她能感受到,他心裡的落寞與蒼涼。
她抱緊了他。
“我也一直想,但就是想不起來了,我只有模糊的印象,我的家在一座大山腳下,門口有片竹林,我沒有父親,媽媽梳着一個長長的辮子……”
“小勇……”秦雨幽聲音哽咽,“別說了,我知道了!”
“說就說完嘛!”鄭勇無所謂地聳聳肩頭,“有一天,媽媽突然走了,我就跑出去,一直找,一直找……”
“我找了很久,很久,也不記得是一個月還是一年了,我困了就睡在路邊,餓了就撿東西吃,最後迷路了,但還是沒找到她……”
“最後,我來到一個寨子裡,那裡有一座山,我以爲回到家了,最後才知道,那個寨子,叫龍潭寨……”
“是大哥的老家麼?”秦雨幽攥緊了他的手,柔聲說道。
“嗯!我當時又餓又累,聽說那裡是一個布依族寨子,準備進去找口水喝,沒想到,剛一走進去,就被人當成瘋子,當成乞丐,差點被人用石頭砸死……”
秦雨幽皺着眉頭:“你不是說布依族人很好客嗎?”
“布依族人是好客,但也很保守,我那時又髒又臭,剛走進去就被趕出來了,但實在太餓了,我不肯走,所以捱了一頓打!”
鄭勇苦澀地說道,“最後有一個人出現了,我還記得,很多人都怕他,他分開人羣,把我扶起來,帶到家裡,用草藥給我敷傷口,還親自給我洗澡,給我剪頭髮,又給我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
“是大哥嗎?”秦雨幽睜大了眼睛。
“嗯!”鄭勇目露懷念之色,“他問我家在哪裡,送我回去,我想不起來了,加上媽媽也走了,所以就一直跟着他。”
“之後你也知道了,他教我讀書識字,帶我上山砍柴打獵!”
說到這裡,鄭勇嘚瑟起來:“你不知道,我們家有一把** 槍,遠哥槍法可準了,沒想到,我學了之後,比他還打得好!”
“不會吧!”
秦雨幽美目閃動,“私藏槍支可是犯法的!”
“切!”鄭勇嗤笑一聲,“我們那個寨子,有**槍的人家可多了!”
“那後來呢?你就一直當大哥的跟屁蟲啊,一點主意都沒有,虧你還長得人高馬大的!”
秦雨幽抿嘴一笑,一下子高興起來,儘管他身世不好,但卻遇到了吳志遠,這何嘗不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不是跟屁蟲,好不好!”
鄭勇挺直了腰桿,扶着秦雨幽的肩膀,認真說道,“我告訴你啊,有一次,我們在林子裡砍柴,突然有一隻花豹子撲了過來,一下子就把遠哥撲翻在地了,我衝過去,一柴刀,就把它的頭砍下來了!”
“真的嗎?小勇真是英雄!”
“嘿嘿!”
鄭勇的臉色難得的悄然一紅,他把事情說反過來說了,是吳志遠救了他,砍下豹子頭顱的是吳志遠,不是他。
但爲了在心愛的人面前證明他的能耐,他只好強裝過去。
“還有什麼精彩的事情,也說來聽聽!”
秦雨幽興致勃然,繼續問道。
“我說我打過鬼,一直把它追到墳頭裡去,你信嗎?”鄭勇嘿然說道。
“信!”
秦雨幽再次白了他一眼,“你說的我都信!”
“那我可說了,你不準笑我!”
“咯咯咯!”
“你還笑……”
“這裡涼,我們進去房間裡說個夠!”
“討厭!”
他抱着她,站了起來,往房間裡走去。
恰在這時,一縷月光從雲層中穿透出來,照在他的背影上,此時此刻,他的身姿,在他眼中,無限挺拔。
她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窩在他懷裡,巧笑若鈴,房間裡,頓時充滿濃濃的暖意。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她的嬌笑聲戛然而止。
鄭勇放下秦雨幽,與其對視一眼,隨後往房門走去。
“會是遠哥嗎?”
鄭勇在門前頓足片刻,他打開了房門。
一個嫵媚動人的女子俏生生現在他面前,他的虎目,頓時睜大。
“夢……夢然姐!”
鄭勇結結巴巴地說道,他沒想到會是這個女人,她不是走了嗎?
“小勇,沒打擾到你休息吧!”
柳夢然輕笑道,她一隻手握着行李杆,另一隻手拂起一絲秀髮,別在耳後。
很顯然,她來得風塵僕僕。
“小勇,誰來了呀!是大哥嗎,”
這時,葉小雯從房間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柳夢然,她掃了還在發呆的鄭勇一眼,臉色立馬沉了下來。
“她是誰?”秦雨幽瞪着鄭勇說道。
“呃!”鄭勇終於回神過來,繞繞頭,“這……”
“說啊!”秦雨幽聲音提高起來,像是受到刺激一般。
“志遠不在嗎?”柳夢然輕生開口,對於秦雨幽的情緒沒有在意。
“他……他剛剛搬走了!”鄭勇想了想說道。
“你是大哥的朋友嗎?”秦雨幽看着柳夢然,抱歉地說道。
扭過頭來,她再次瞪了鄭勇一眼,這人有時候太木納了,剛剛看他的模樣,她不得多想。
現在看來,倒是她誤會了。
“嗯!”
柳夢然點點頭,剛纔秦雨幽的想法,作爲女人,她又何嘗看不出來,“小勇,志遠是搬到哪裡去了,你能告訴我嗎?”
“這……”鄭勇遲疑不決,“夢然姐,你先進來,進來慢慢說。”
“不了,既然志遠不在,那我打擾了!”
柳夢然搖搖頭,拉着行李,轉身而去。
“這大半夜的,你去哪裡啊!夢然姐,這裡還有房間,你先暫時住一宿,等我打電話給遠哥……”
鄭勇大喊,然而柳夢然已經走下了樓梯,她的背影越來越遠,她沒有迴應他你話。
“這……這怎麼辦啊!要是遠哥知道了,還不罵死我!”鄭勇追也不是,留也不是,杵在門口,一臉着急。
“還不快去追?先留住她,你再打電話給大哥就是了!”
秦雨幽低喝一聲,想把他推出去,奈何她力氣太小,鄭勇身材太過魁梧,她推不動。
“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怎麼辦啊!”
秦雨幽聞言,心裡一甜,這個時候,他想到的第一個是自己。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能照顧好自己,你先追上她再說,這大半夜的,不安全。”
“好!”鄭勇捧着她的臉,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你等我回來,如果回來晚的話,記得把門鎖好,如果有人來了,不是我的聲音,別開門!”
鄭勇說着,再不停留,往樓下走去。
他邊跑邊打電話,然而,吳志遠的電話,沒有一個打得通。
剛到樓下,在數十米外,他邊看到拉着行李,正在踽踽而行的柳夢然。
“夢然姐!”
鄭勇大喊一聲,待柳夢停下腳步,奔到柳夢的面前,直接搶過她的行李,扔在自己的車上。
“我帶你去找遠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