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徐徐,萬壽殿的雲石廣場上空一片蓮燈燦燦,弘實一邊跟在皇帝跟前講解原理,一邊讓內監不斷的放蓮燈,只怕太快結束而失去了來之不易的機會。
看着蓮燈盞盞升空,遲暮的天子不禁嘆息:“看着這蓮燈,朕便不由自主想起瑤華皇后。瑤華,最愛看蓮燈。”
弘實欣喜:“父皇您若喜歡蓮燈兒臣每日爲您折一百個升上天空,也算是爲皇后祈福。瑤華皇后賢良淑德,只可惜天妒紅顏啊……”
“瑤華薨逝的時候你還未出生,何來知她賢良淑德。”皇帝聽慣了奉承,但關於此生摯愛的女子他卻不想讓任何虛假的阿諛玷污了她。
秦建璋看弘實一眼,只覺他這不成大器的模樣有些厭煩:“堂堂皇子每日擺弄這些玩意兒,朕將你在宣徽殿閉門思過你就思成這模樣!還不如太子……”
伴君如伴虎,天子喜怒難測。弘實僵硬地尷尬低頭,孫子似的告錯。放從前當太子時他還敢理論兩句,現在他是半個屁都不敢放啊。
錦月與弘允離父子二人近,都聽了清楚,不由對視一眼都是輕抿脣而笑。
弘實聽着人羣裡兄弟姐妹們的暗暗嗤笑,惱怒不已,擡眸正對上錦月,橫了錦月一眼。別人笑我就罷了,你這過往劣跡斑斑、不乾不淨的女人有什麼資格笑!
卻在弘允看來的時候,弘實趕緊眨了眨眼掩飾了對錦月的怒視。
這個五哥雖然瞧着比東宮太子溫和,可若真惹了他,指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弘實懊惱萬分之時,忽然幾處高臺之後的萬壽殿大門出,內監高呼——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
着火?!
衆人一同回頭去,只見那處暮色朦朧中彷彿有濃煙滾滾,片刻後已隱見火光。
“啊,七皇子殿下臣妾好怕……”
“快跑啊……”
“別丟下我……”
“……”
皇子妃嬪、宮人立刻亂作一團。
弘允反應迅速,立刻將錦月護在懷中,又將皇帝護在身後。
秦建璋愣了愣,見只有弘允在身側護駕,其餘諸皇子、公主膽小怕死逃竄,根本顧不上他,不覺心中有氣。
弘允大聲對衆人道:“不必驚慌,火燒不到此處!小北你火速去通知宮門局和羽林衛……”弘允有條不紊快速安排。“其餘所有男丁跟我來救火。父皇安心,兒臣立刻帶人將火撲滅!”
他剛要走,頓了頓,對錦月道:“在這兒等我哪兒都不要去,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弘允思維清晰、行動快速,錦月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帶了人衝向萬壽殿。
“弘允哥哥,小心啊……”
錦月不住擔心出聲。
其餘剛纔沒“反應過來”還有皇帝、只顧逃命的宮人這下才後知後覺想要補救——
“護駕!快護駕!”
“保護父皇撤離——”
秦建璋推開扶他大太監楊桂安怒道:“護什麼駕!救火、都去救火!”
他掃了眼惶恐的兒女、宮人,而後纔想起什麼,驚吸了口氣:“太皇太后和皇后還在裡頭,務必給朕救出來!”
錦月擔心,已經顧不得奴才的勸阻,跑上臺階到萬壽殿前,火光已從槅扇映出來,半個正殿都已燒得透亮。
腦海裡忽然閃過弘凌獨自回殿的背影,錦月抽了口涼氣。
弘凌,弘凌定在裡頭!
“娘娘奴才求您了,別再靠近了,要是您有絲毫閃失五皇子會殺了奴才的!”“娘娘別再靠近了!”
小太監跪在地上拖住錦月,讓錦月一步都走不動。
火光迅速透亮,錦月隔着幾丈遠都能感受到熱浪,情不自禁捂住小腹護住孩子。
皇帝也趕上來,他滿面焦急,像是氣息奄奄的人被突然打了一劑強力針,怒衝衝呵斥那些畏火退縮的宮人。“誰敢退縮朕要了誰的命!快將太皇太后和皇后救出來!”
·
萬壽殿裡。
先前衆皇子的席位已化成一片火海,熱浪火舌似能將一切化爲烏有。
萬壽殿專門用來擺宴用,十分寬大,要從殿門口到太皇太后和皇后的坐席處,也有數丈遠。
姜瑤蘭與崔尚宮已退到最內靠着牆處,卻也快忍受不住了。火海如一道火焰瀑布橫在殿中阻絕了出路。
方纔內監正在謀害太皇太后時,不想太子衝了進來,他們功夫哪裡抵得上在千軍萬馬中廝殺回長安的弘凌,是以現在只能作罷退在暗處盯着。
弘凌抱着太皇太后,揮袖帶風將長几立起,阻擋炙熱的熱浪。
“太皇祖母您醒醒,不能睡!醒醒!”
太皇太后腰帶以下的袍子已經燒焦,黏在雙腿上,一股強烈的衣裳、血肉燒焦的味道。太皇太后也已出氣多、進氣少。
或許是弘凌霜冷的氣息給她帶來的寒涼,太皇太后竟然動了動眼皮和裂開的脣——入她目的是火光,和在火光中抱着自己的曾孫,弘凌。
“太……太子……”老人氣息極弱,眼睛看弘凌含着淚水,深深的動容、深深的愧疚。
死到臨頭,不想是曾經最厭惡的曾孫兒救了我……太皇太后心中模糊想着,指尖燒焦的手才弘凌的擡了擡,拉住他的袍角。“竟……是你……救我……”
她沒死?! 姜瑤蘭本以爲太皇太后已死,見狀心中大恐,緊攥住拳頭盯着太皇太后的嘴。若是這老婆子說出什麼來,她只能立刻讓藏在暗處的死士不惜一切將太子殺死在殿中。
左右今日,她已經是豁出了性命要守住這個秘密,守住兒子的所有!
暗中的死士,已經盯着姜瑤蘭的手,只待她下命令就伏擊弘凌。
“您別說話,保存體力!我立刻背您出去!”弘凌將外袍用茶水浸溼,披在太皇太后身上。
“……不……”太皇太后搖頭,沙啞地說不。
這一刻,他彷彿看見了五六年前的弘凌,那個性格溫順善良的皇子弘凌,可見弘凌身上太子袍服又深深刺傷了她的眼睛,深深悔恨自己對弘凌母子所犯下的大錯。可萬千的話堆在嗓子眼,卻生命力耗盡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太皇太后忽見姜瑤蘭靠近,激動起來,燒傷的手朝姜瑤蘭拼命的指,驚懼盯着她,喉嚨沙啞地發出嘶嘶聲。“她……她……”
“您想說什麼?”弘凌感覺出不對,可太皇太后趴嗓子已嘶啞說不清,他也聽不明白了。
“她……瑤華……她……死……”
在這斷斷續續的幾個沙啞字音裡,太皇太后在掙扎中耗盡了最後的生命,隨後,耷拉下了腦袋。
焦黑的手落在地上,還指着姜瑤蘭的方向。
“太皇太后!”弘凌輕輕搖了搖老人,卻再得不到迴應。
姜瑤蘭大鬆了口氣,而後撲過去拿起太皇太后的手哭喊:“皇祖母,皇祖母您醒醒啊……”
殿中火焰眨眼又躥高數寸,情勢危急。弘凌扯了一件布單子,茶水一澆,披在皇后身上。“走!”
皇后頗爲意外,她今日本就沒打算活着出去,不想弘凌竟救她:“太子不想我死嗎?我死了,尚陽宮就少了一大助力,你就可以如願登基了!”
弘凌冷冷瞥她:“你不死,我也一樣登基!”
你掌握不了我的命。
弘凌將皇后一推,穿過了橫在殿中的火焰“屏風”,而他要走時,上頭卻掉落了一根木樑,砸在面前,立時火焰又高了不少、難以穿過……
“母后你在哪兒!母后,回答我啊!”
此時,門口處傳來弘允的聲音……
萬壽殿已燒得火光透亮,在夜幕裡如同火焰宮殿,可怕,美麗。
宮人來回奔跑着,端盆提桶來往潑水,卻也是杯水車薪。
上空不斷的落下菸灰,木頭被燒裂的聲音和瓦當掉地的啪啦聲時時可聞,每個人的鼻腔都充斥着一股物品燒焦的氣味。
錦月盯着火焰宮殿,緊張撕扯着繡帕子,嘴脣都咬出了血。“五皇子殿下!弘允……”
錦月急喊,嘴裡還有個名字,可是幾番到了嘴邊,卻都吞了回去。
皇帝秦建璋竟也十分擔憂,不知爲何他竟很害怕再也見不着那張臉。若是皇后葬身火海,他對姜瑤華最後的念想、慰藉也會完全失去了。
那樣的日子,他簡直不敢想象。
等待的時間分分秒秒過去,秦建璋已經陷入瘋狂——
“救不出皇后朕將你們統統殺了陪葬!”
奴才們一聽這話,越發拼命潑水救火。
而姜瑤蘭被兒子弘允背出來時,也正好聽見這句話,立時心中一片感動,眼淚盈滿眼眶。幸好,她沒有在殿中絕了生的念頭,或許,或許皇帝對她多少還是有些喜歡的。
這個認知,讓姜瑤蘭一雙美目滿是欣喜的眼淚,而後昏倒了過去。
“五皇子將皇后和太皇太后救出來了!”內監欣喜高呼。
“五皇子當真是英雄!”
秦建璋萬分緊張地過去捧住姜瑤蘭的臉,見毫髮無損才放了心,又看了太皇太后、摸了脈搏,卻僵在了原地。
西衛尉尉遲正陽稟:“稟陛下,殿中人不論生死都已全部救出!”
衆人聞言都大鬆了口氣,說總算都救出來了。
“御醫何在!”秦建璋斥,袖子揮得啪啦作響,“快治!”
立刻侍醫上前查看。
被救出的人躺在地上一排,錦月依次看過去,並沒有弘凌!
錦月找到還在虛虛喘氣的弘允:“弘允哥哥你看見太子了嗎,太子還沒出來!”
弘允一愣:“太子?他不是跟我們出來嗎,也在裡頭?”
“他進去,他後來進去了!”錦月急道。
弘允將錦月的焦急看在眼中,眉間略有陰雲一閃而逝。
此時弘實卻道:“太子明明跟我們出來了,不在殿中!五皇子妃是看錯了吧。”
見那火光越發明亮,錦月着急:“我沒有看錯,太子先隨我們出來,而後又進去了!”
“你親眼見他推開殿門進去的嗎?”
弘實咄咄逼人,楊曼雲也幫腔道:“就是,五皇子妃,你怎麼老幫太子說話?”
立刻人羣裡有議論聲,錦月呼吸一顫,可那爬上萬壽殿琉瓦的火舌讓她顧不得弘允的眼神和這些議論,冷斥六皇子夫婦:
“我是沒看見太子推門進去,但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又敢確定太子不在殿中嗎?若是太子死在殿中、你耽誤救助,是不是可當謀害儲君之罪論處,償命呢?!”
“你、你強詞奪理,父皇,我……”
“住口!”呵斥弘實的不是皇帝,而是弘允。
他拿起地上的溼袍子往身上一披,握住錦月的手:“在這兒等我,我進去救四哥!你放心,我一定救他出來。”
弘允說罷便大步朝燒得透亮的大殿去。
所有人都吃驚了,包括錦月也愣了。
東宮和尚陽宮是朝中兩大對立派系,若是東宮太子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與尚陽宮爭奪大位。
弘允此舉無疑是去救一個要自己命的敵人!
“弘允哥哥!”錦月見弘允朝火海去,忐忑叫住他。那樣的烈火,只怕有去無回啊……
弘允頓了頓,還是沒回頭,領着救火的一隊人朝大殿去。
“羽林衛攔住五皇子!”皇帝喝令,立刻羽林衛攔住弘允一行。
皇帝怒視了錦月一眼,而後道:“誰也不許去救太子!”
烈焰已隨着皇帝的話衝破萬壽殿的屋瓦,火舌吻天。
錦月捂着小腹,只覺心中和腹中,都有一股絞痛。是不是孩子在心痛,所以她纔會這樣着急難過。
“你們不去救,我去……”錦月低聲呢喃,誰也沒聽清,只見她抓起溼毯子朝萬壽殿走了幾步。
而後突然,萬壽殿的兩扇火吻的大門就被踢飛,彷彿流火飛出數丈落在不遠處,衆人大駭——
萬壽殿中央一個男人站在,背後是熊熊火光和飄飛的火星子,火色映在他華緞長袍上,讓他整個人彷彿在烈焰中燃燒。
“是、是太子!”
“……”
一片譁然。
弘凌刺啦一聲撕扯掉冒火星的衣袍,朝天一扔,輕飄飄落入火海化作火焰。
所有眼睛盯着弘凌都露出驚駭表情。
弘凌會武,應是聽見了秦建璋那句雷聲般的喝令,目光灼灼盯來。秦建璋只覺這七兒子的眼神如鬼魅,竟比火焰熱浪還要灼人,不覺後退了一步。
真的是弘凌!錦月瞬間似繃到極致的琴絃猛地一鬆,虛脫般跌坐在地,捂着小腹。
他還活着,沒有死……
弘凌掃過外頭這羣人的面孔,有的害怕、有的心虛、有的落井下石地含笑,他冷冷勾脣目光落在秦建璋身上,那笑容冷冽至極:“好一個,‘誰也不許去救太子’!”
弘凌嗓音被烤得嘶啞,袍服被燒出了洞、秀美的長髮被火吻傷毀了數寸。弘凌整個人彷彿煉獄裡走出鬼魅。
“父皇,自回長安,兒臣心中雖有千般不平,但念及父皇生養之恩,兒臣處處忍讓,哪怕父皇幾次故意陷害,我也從未動過真格。”
弘凌鼻子輕哼聲笑。“不過,今日你這句話,生養之恩也該就此了結了!”
弘凌退後,朝皇帝磕了個頭,而後起身頭也不回地朝殿外走。
“你、你站住!你想動什麼真格,說清楚,朕讓你站住!”
“幹什麼……”弘凌呵呵笑了幾聲,越來越大,“當然是幹,我回長安來要乾的事!”
秦建璋氣得身子有些哆嗦,可任他怎麼喊,弘凌根本不理會他了。
“弘凌……”
一個細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皇帝都沒能喊住的太子弘凌,在這一刻猛地停住身子,緩緩回頭來。
錦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上前來,或許只是因爲對他殘留的情愫,還等待時間來消退。
兩人在烈火照亮的光線中,眼神相對,錦月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哪怕潛意識讓她追上來,可是理智卻告訴她:沒有什麼好說了。
弘凌的視線落在了錦月身後,弘允擔憂上前將披風罩在錦月身上,喊了聲“錦兒”。
弘凌目光凜了凜,漸若結了浮冰的寒潭,除了冷漠再無一絲波瀾,沒有愛,也沒有恨,只有無盡的冷漠,而後再無停留,轉入黑暗。
弘允擔心錦月懷着身孕出岔子才追上來,拿走了錦月手中滴滴答答落着水滴的溼毯子。“太涼,別抓着了,太子沒事。你若還擔心,我追上去看看他。”
錦月拉住弘允,低眸搖了搖頭。“是我一時腦熱了,不該關切的,讓你難堪了。”
錦月袖子輕擦了下眼睛,握住弘允的手:“幸好你沒事,否則我一定會難過愧疚一輩子。”“我們還是趕緊去看看皇后和太皇太后吧。”
弘允眼中的陰霾,在錦月說難過後悔一輩子時漸漸消退。哪怕你現在還沒完全放下他也沒關係,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喜歡我,多過於他……弘允心中說着,護在錦月身後往回走。
弘凌走出萬壽殿便暈倒了過去。他確實不是鬼,也不是神仙,只是只是血肉之軀的人。
會痛。
會傷。
也有心。
陪同來的小內監已經葬身火海,得了消息來接應的東宮隨扈、侍衛江廣和李生路等人,在萬壽殿外將他帶了走。
幸而皇宮修建之初便考慮到了火災,各個殿之間離了一定距離,而不至於整個燃燒。是以,只有萬壽殿被火覆蓋,臨近殿閣免受火吻。
*
二更,宗廟喪鐘敲響。舉宮布上一層哀喪。
康壽殿外,大太監方明亮喪生火海,臨時頂替他職位的太監帶着哀傷高聲宣——
“太皇太后,駕薨!”
隨後各宮主子,身披霜色一路哭着朝康壽殿來,如螞蟻結成了串。
錦月和弘允跪在正殿中,衆皇子、親王都來了,太子,卻沒有來。不由有人小聲窸窣猜測——“極有可能是太子縱火。”、“我看也是,太子和太皇祖母向來不和……”。
正殿在哭喪,偏殿裡皇帝悲痛交加,親自審問起火原因。殿中跪了兩個內監,是羽林衛在萬壽殿的後方抓到的,彼時看着二人鬼鬼祟祟,手裡還提着兩桶火油,正當做水,衝屋子潑。
“說,是誰讓你們縱火的!”皇帝喝問,“朕定要將這個狂徒揪出來碎屍萬段,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和枉死的宮人償命!”
兩內監任怎麼被掌嘴,卻都咬緊牙不說一字,視死如歸。
“不說?”
秦建璋在瑤華皇后死之前一直是極有手腕的明君,現在被大火一刺激,倒似回到了從前精力旺盛、手段鐵硬的時候。
“來人,給朕上拶刑!”
夾手的棍子上來,將兩內監的手夾得血肉模糊。
兩人殺豬似的痛叫,終於忍受不住了——
“陛下、陛下饒命,說,奴才說……”
秦建璋擡手,衆人退後,內監二人痛得欲死,一同招了個人出來——
“是六、六皇子,是六皇子讓我們做的……”
“六皇子讓我們潑火油,燒死皇上和太皇太后,還有五皇子和太子……”
秦建璋嚯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目眥欲裂:“你們說,弘,實?!……”
“六皇子說,只要皇上和太子、五皇子不在,他就可以登基了……”
皇帝秦建璋重拍了桌子,怒罵“混賬”。
“提六皇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作者君想控制一下字數,把內容再寫細緻一些,這樣也可以更好控制更新時間。明天更新準時七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