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月心頭一慌,也顧不得披外裳,直接跑出了門。可到了凌霄殿外守衛森嚴,太子的親隨侍衛隊攔在門口,誰也不得進去。
錦月被隔在外頭,不見弘凌出現,遠遠地瞧去,只見凌霄殿高闊的白玉雕欄殿基上堆砌的廣闊宮殿,背對着金紅的太陽,琉璃瓦在光束下燦爛刺目,可緊閉的殿門卻滲透出種“緊繃”,扼着咽喉讓人喘不過氣,像是發生了什麼嚴峻的事情。
風吹來,錦月隱約聞到一股血腥混雜着湯藥嗆鼻的味道。
心頭沉了沉,錦月有些頭皮發麻。是了,她刺了弘凌背心一簪子,那血腥味應該是那傷口滲出來的血吧。
思及昨夜發生的事,以及身上難言之處的隱隱痠痛,深深的恥辱感從錦月心田升起。弘凌對她做出了那樣無恥的事,自己又那樣狠絕的說了恨他,可是……轉眼自己又來了他殿外,這,又算什麼。
錦月心生退意。
同樣被隔在外頭的還有東宮新選拔上的侍衛統領,馬驍——自上次李生路被皇帝下旨換掉後,便是他被認命當東宮侍衛的。馬驍半面自詡,牛高馬大,和李生路那樣清瘦的南方人形象完全不同。
錦月不打算等下去,轉身要走卻正好對上這侍衛統領也正眯眼用一種古怪的探究打量錦月,錦月從他眼中讀到一種濃厚的興趣,不覺心頭一凜,趕緊離開。
不光新來的侍衛統領馬驍,連裡頭的曹全也迅速注意到了錦月這邊的動靜,耷拉的眼皮看來。
錦月只覺身上被也來越多的視線探究着,手心立刻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忙低臉迅速走開了。只怕還沒等見到弘凌,她便已成了這些莫名的犀利目光的焦點。
昨夜弘凌來含英齋的那些事不知道有沒有傳開,若是傳開了……
錦月不敢想下去,她必須迅離開這裡。
*
從凌霄殿出來,錦月直接去了思過殿。私獄在偏殿中,錦月不陌生,剛來東宮沒多久,她因小黎和豐鬥發鬧矛盾而得罪金素棉,而後因爲映玉爲此怒打了金素棉耳光,卻不想金高卓在,威脅着將她和映玉關進了這裡。
奇怪的是,思過殿的私獄的守衛竟然沒有阻撓她,直接就將她放進去了。
走下狹長陰暗的牢房過道,立時一股陰溼黴爛混着血腥的鐵鏽味撲鼻而來,隱約有女子細碎的、分不清是低泣還是害怕的短促呼吸聲。
“映玉。”錦月忙頓下身,隔着牢籠伸手進去拉她。
映玉頹靡地抱膝坐在稻草上發顫,頭髮和白色長衫裙在押過來途中弄亂了,聞言仰起臉來,看着錦月不說話。
“映玉你怎麼樣,他們有沒有折騰你?”
映玉平靜地看錦月,一語不發。獄卒就站在錦月之側也不阻撓,因錦月在這兒關過是以這獄卒認識錦月。
錦月回身對獄卒道:“開門,我要進去。”
獄卒立刻躬身,無比客氣道:“諾。”邊拿鑰匙窸窸窣窣開牢門,邊道:“李護衛交代了,太子殿下說姑娘如果來了一定不能惹姑娘不高興,只要不把人放走,姑娘愛怎麼來怎麼來。”
錦月一怔。
獄卒退下,錦月鑽進牢房裡。
映玉平靜的臉涌起一絲涼涼的笑:“太子殿下是當真疼愛姐姐啊,愛怎麼來,怎麼來……”她傷心空洞的眼睛布上一層淚光,仰看錦月:“姐姐,你不是說和太子殿下分手了嗎,答應我不告訴他嗎,你爲什麼要騙我?”
錦月吃了一驚,又無奈又失望地看映玉:“你怎會這樣想,我何時騙過你。”
“事實擺在眼前,江昭訓也不是瞎子,怎會不這樣想!”牢房陰暗的角落傳來笑聲,竟然是潘如夢,她依舊雲鬢花顏,面含陰笑,似半點兒不擔憂自己命運如何,瞧着錦月陰陰的笑:“徐雲衣,我早瞧你不簡單,沒想到你竟然無情到這個地,爲了爬牀得寵連自己妹妹也騙、也利用,你就不怕被雷劈麼,呵呵。”
映玉隨着她呵呵刺耳的嬌笑而緊抿了脣、握緊素手,賭氣撇開臉,顯然被挑撥了。
錦月:“你別聽她胡說,潘如夢與我有過節,她是故意挑唆你來報復我。”
映玉猛地從錦月手心抽回手來,撇開臉:“我知道她是挑唆,可是她並沒說錯。”咬脣落淚,“你們一家三口可以團聚了,我卻不再你們之內,太子殿下一定不會饒我。”
“姐姐聰慧過人,足智多謀,是否早已這樣謀算,想將我除去,你和小黎就能得到應有的身份,也可以泄了你們心頭之恨!”“啊!”
啪一聲耳光脆響,錦月手指僵在空中,和因怒氣、失望而起伏的胸口,一同輕顫。
“給我適可而止!”錦月紅了眼眶,又氣又失望,“我是你姐姐,你怎麼能這樣將我往壞處想,還是說我這個姐姐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
映玉被打偏了頭趴在地上,捂臉落淚看錦月,痛哭道:“可是我現在已經落到這個地步了啊……姐姐,太子殿下一定會殺了我的。我落到這個地步正是因爲姐姐你失信於我,讓太子寵幸啊……”
錦月閉目,那日映玉脖子上的勒痕和謊言又浮現腦海,再睜眼,眼神已斂去了淚光,道:“映玉,當年你冒充我本就是你不對,不論出於什麼理由都是錯的。我幫你,不是認爲你沒錯、就值得幫,認爲你應該得到那些,而是我作爲你的姐姐、你的家人,不想你過得悽慘。這世上可以有無數人可以教你去講道理、去辨對錯、去因爲你的過錯而懲罰你。我不想用世俗的眼光、律法的準則去懲罰我的親人,所以一再支持你、幫你。但你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我很傷心。”
錦月吸了口氣:“映玉,無論做男人還是做女人,都要頂天立地,自己犯了錯的後果就要勇於承擔,而不是怨天尤人。你懂嗎?”
映玉被錦月這一耳光,和一連串話震了震,含着淚光望錦月,不知領悟了幾分。
潘如夢這時卻又笑着插話——
“徐雲衣,你巧舌如簧可真是厲害,黑的在嘴裡都成白的了。”潘如夢又晃過來幾步,抱着胸諷刺道。
“你勾三搭四、不乾不淨,睡了一個又一個男人,這回連自己親妹妹的男人也不放過。可憐江昭訓一直信任你,把你當做最重要的人,卻被你這樣捅刀子,真是可憐啊……”
映玉聞言又對錦月重新揚起敵意和隔閡,捂臉,眼睛閃着水光凝視錦月。
緊了緊拳,錦月一個眼神朝潘如夢盯去,眼中迅速轉過思量和權衡。
潘如夢被錦月陡然由溫柔變得冷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不過也並不害怕:“如何,你還想用眼睛吃我不成?”
錦月冷霜似的面容破開一絲笑,柔聲問獄卒:“太子當真說,我愛如何就如何?”
獄卒恭敬:“只要不把江昭訓放走,姑娘都可以隨意。”
潘如夢臉上得意的笑容蒼白下去,“你,你想幹什麼!”
錦月低哼了聲:“勞煩獄卒大哥把她捆起來,堵上嘴,丟到水缸裡給我泡着!”
獄卒立刻答“諾。”
潘如夢花容失色,立刻被兩個牛高馬大的獄卒用麻繩粗魯一捆,又順便撿了塊不知哪個犯人落下的髒布片子往她香口中一塞。
潘如夢“嗚嗚”作響,立刻就噁心地乾嘔起來,待她看見那缸子惡臭難聞的水時,白眼一翻、立刻就想昏死過去。
噗通水響,潘如夢被丟到水缸中。水缸是刑訊逼供用的,不知多久沒換過了,長滿了蚊子幼蟲。
潘如夢一被丟進去立刻騰起一陣臭氣,瀰漫開來。
水已經漫到潘如夢脖子,潘如夢聞言嚇得嗚嗚直搖頭,臉上的脂粉被污水沖刷,膩在一起,像乞丐的花臉,狼狽不堪。
錦月瞟了她眼,對獄卒道了謝,便讓他下去了。
獄卒下去之後,牢房裡只剩下月三人——錦月、映玉和潘如夢。
潘如夢在水缸裡嗚嗚蠕動,蟲子爬在她身上別提多噁心悽慘,錦月無動於衷。
映玉有些看直了眼睛,看錦月也不由敬畏了些,手心背後竟然隱隱有冷汗。
終於沒人打斷說話。
映玉見潘如夢在水缸裡沉沉浮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由心中害怕,顫巍巍問:“姐姐往後,往後可會這樣對我……”
心頭一顫,錦月見映玉滿臉蒼白是被嚇得不輕。
“若我真不容你,在你用假勒痕來騙我幫你的時候我就拆穿了,又何至於幫你。我不會讓弘凌傷你性命。”
錦月臉色凜了凜,朝潘如夢看去:“這條毒蛇留不得,必須找個法子儘快除去。”
錦月頓了頓,對映玉正色道:“方纔你可留心她說的話?她說你是我‘親妹妹’。試想東宮中人都只當我們是舊識的姐妹,沒人說我們是親姐妹。她是如何知曉。並且她入了牢還不怕死,很可能有靠山。我曾聽聞了些許太皇太后查蕭家謀逆案子的消息,我懷疑……”
映玉聞言一回憶,剛纔潘如夢果然那麼說的,心中無比後怕:“是,她是說我們是親姐妹。是我糊塗了,竟然被她利用……”她緊緊握住錦月的手:“幸好姐姐機敏,否則,只怕不出半日就是我們姐妹的死期。姐姐,對不起……我,我真不知如何恕罪……”
錦月瞟了眼水缸:“不知她是否已與人通氣,現在先控制住她,我去去就回……”
錦月想起宮中有吃了讓人神智錯亂的藥,雖是禁止,還是偶有蛛絲馬跡。李湯是延尉監的大人,他一定有法子弄到。
錦月不敢久留,必須趕緊去找李湯,堵住潘如夢的口。
錦月剛走,映玉見牢門開着沒人鎖,便出來,走到水缸邊。
潘如夢嗚嗚求救,映玉蒼白的臉頰冷冷一笑,而後顫顫巍巍取開墊在潘如夢背後的木板。
立刻,潘如夢身子往後一沉,水便淹沒上了她的鼻樑根。
“我本以爲你是真心依附我、幫我,沒想到你竟然利用挑撥我和姐姐,險些讓我錯怪了姐姐!真是罪該萬死……”映玉臉上涌起陰柔冷厲,見潘如夢不停掙扎,她臉頰涌起忐忑不安,滿眼驚嚇的淚珠冰。
“唔……嗚嗚……”潘如夢在污水中沉浮,一雙美目沾滿髒污,大睜着眼。潘如夢像條蠕蟲一樣在污水中掙扎了掙扎,片刻就沒了動靜——她死了。
如虛脫了般,映玉跌在地上深深淺淺呼吸,害怕的喃喃自語:“別怪我不給你留活路,只怪你,只怪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只怪你,險些讓我失去了姐姐……”
一個時辰後,錦月終於取來了毒-藥,卻不想潘如夢已經死了。
映玉跪在錦月跟前磕頭,額頭都磕破了,真心實意地道歉:“姐姐,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竅、胡言亂語。往後,映玉一定聽姐姐教誨,不再受奸人所惑。陪着姐姐,不離不棄。”
錦月看着映玉袖口那團污黑的水漬,無比震驚。而後眸中閃過失望,久久,嘆了口氣。
“你……好自爲之。”
……
**
從牢中出來,錦月在凌霄殿外等了一日,卻還是沒有等到弘凌出來。而是李生路來傳話——
“太子殿下說了,若姑娘想江昭訓被放出來,就趕緊回含英齋收拾行李,和小公子一道搬到凌霄殿旁的漪瀾殿。否則,江昭訓就……就永不得出。”
錦月含恨望了眼大門緊閉的凌霄殿,弘凌這是下定了決心不放她走了。緊咬了脣,錦月閉眼深吸了口氣,才顫顫說了個“好”。
傍晚,西邊天空幾片稀薄的晚霞,暈出一片橙紅的顏色。漪瀾殿的鑄了騰雲福字紋的瓦當折射着晚霞,整座宮殿如金磚玉砌。
香璇和阿竹、彩香走在後,錦月牽着小糰子走在前。邁過大門,幾人在雕欄廣場上款款走來,像玉色暗花的白絹上幾隻移動的墨點。
漪瀾殿和凌霄殿和緊鄰,殿閣雖不似椒泰殿、靈犀殿那般寬廣奢華的,但住起來卻很舒適,是處精緻的住所。
光道旁擺的花草就有十幾種之多,修剪得整整齊齊,其中凌霄花最多,生機蓬勃。地上一塵不染,可見這處的宮人打掃得很仔細。
小糰子看看花、看看草,最後被漪瀾殿的琉璃瓦屋頂給看呆了,仰頭望錦月:“孃親,以後我們就住這裡了嗎?”
錦月低頭,微微含笑揉孩子的頭髮:“是啊,暫時……要住這兒了。”
“啊,那太好了!這裡好漂亮……”
小糰子高興得臉蛋兒笑得紅彤彤,按捺不住興奮東看看西看看。錦月看孩子高興的樣子,心中不由感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或許已在昨晚發生了重大的改變。
一旦弘凌認了他。“徐小黎”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忽然,漪瀾殿門口出現了幾條人影,爲首那個最高的男人身着太子朝服,負手而立望過來。雖然隔着數丈遠,錦月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他看來的冷冽的目光,不由腳步一頓。
漪瀾殿屋檐下,弘凌望着母子二人步步走近,冷冽的目光生出些熾熱,負在背後的雙手收緊又鬆開又收緊,心裡竟有些說不出的緊張,側臉吩咐貼身小太監進去看看,屋中的用品可都齊全,還有什麼錯漏。
小太監忙應“諾”,趕緊躬身進去看,一點兒不敢耽擱唯恐惹了太子不悅。
遠遠的,小糰子看着這邊身子一頓,站着看了會兒,而後飛快朝弘凌撲來。
李生路悄悄擡眼,只見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臉上,一絲溫柔從眉梢眼角忽然盪漾開,越來越溫暖——他跟了弘凌幾年,見過他面無表情斬下人頭,冷若冰霜的拔掉身上的斷箭,卻從未見過這樣溫暖微笑的弘凌。在看見這雙母子的時候,他整個人似都突然有了生氣。
“神仙舅舅!”小糰子滾過廣場,跑上臺階。弘凌蹲下身張開雙手,小黎也張開小臂膀立刻撲進來。“神仙舅舅,我好想你呀……”
弘凌抱着小小的人兒,心田中的暖意一股一股的涌動,直抱了好一會兒,小糰子掙扎着要出來了,他才放開,清俊霜冷的眼眸涌動着淚光:“往後不許叫我神仙舅舅了。”
小糰子一癟嘴,失望地“啊?”了一聲。
弘凌摸了摸小黎的小肩膀,含笑道:“要叫爹爹。”
小糰子脖子一伸、嘴一張,目瞪口呆,驚愣了好幾秒纔回頭,趕緊向錦月招手,讓她快點兒上來。“孃親、孃親,你快來,快來……”
錦月面露爲難。因着那夜弘凌的強辱和威脅她搬入漪瀾殿,錦月半點不想看見弘凌,可也不能不管兒子,只能硬着頭皮快步上臺階來,默不作聲站在父子倆幾步遠的地方。
一瞧錦月站那兒,小黎不滿,着急地小手拉錦月的大手:“孃親,你站太遠了,過來,過來。”糰子小小的食指一指弘凌,迫切求證:“孃親孃親,神仙舅舅說他是我的爹爹!是,是真的嗎?”
錦月掃了眼弘凌,他默不作聲、只看着孩子,視她如空氣一般,兒子又亮着一雙眼睛渴望地望着自己。錦月蠕了蠕嘴,卻不知道怎麼說,潛意識裡她還是不願把小黎給弘凌的,所以瞥開眼睛、不甘不願地“嗯”了聲。
這一“嗯”不得了,小糰子立刻就呆在原地了,兩隻眼睛貼在弘凌臉上,好久,才嘻嘻笑起來,鑽進弘凌的懷裡拱了拱,拱得頭髮亂糟糟了才仰起臉來崇拜地看着弘凌:“爹爹!”
這一聲,讓弘凌眼眸不住的閃爍,粗糲的手輕輕順小黎的頭髮。“乖,爹爹……爹爹在這兒。”
小糰子又爹爹爹爹地喊了好多聲,怎麼也喊不夠似的。弘凌一遍遍的迴應,不厭其煩。父子倆其樂融融,晚霞把弘凌清俊的臉也映上了格外溫暖的顏色。
錦月眼中漸漸紅了眼眶,卻不想弘凌忽然擡頭看她,她趕緊收好忍不住露出的動容,別開臉。
弘凌讓李生路來把孩子帶下去玩,與錦月獨處。殿中擺設精美,錦月掃了一眼,都是她過去喜歡的東西——每一樣奢華精緻。可見花了不少心思。
錦月在前,弘凌在後。
屋裡靜寂,空氣似凝膠,凍在錦月喉嚨。
忽然背後的男人說——“謝謝你。”
錦月:“謝我什麼。我撫養小黎,並不是將他送給你利用來爭儲,也不是因我愛你才生下他。”
錦月話音剛落,一雙長臂忽然從背後伸來緊緊將她抱住,圈入懷中。那夜的恥辱又涌上錦月的心間,讓她不顧一切的掙扎,可還是掙扎不開,弘凌霸道地埋在她脖間:“對不起,那天晚上我……總之,謝謝你生下小黎,給了我親人。”
給了我親人。
無情的話乍然哽在錦月喉嚨,再說不出,背後的溫暖一陣陣涌來,幾欲將錦月淹沒:“若知道而今,我當年或許不會生下他。你姬妾衆多,往後又怎會缺小黎一個孩子。”
弘凌默了默,忽略錦月的冰冷,轉而道:“小黎說,你時常在夢裡叫我的名字。”
正冰冷無情臉的錦月驀地一慌,語塞之後,熱着臉道:“那……那是噩夢!”
Www☢ tt kan☢ CΟ 弘凌俊眸微翕,埋在錦月肩窩拱了拱,似尋找溫暖淺眠,錦月掙扎“放開我,別用你的髒手抱我”。
弘凌眯眼睏倦,“不放。以後,都不放了……”
錦月掙不脫,氣憤說:“我恨你,秦弘凌!”
卻聽他懶懶、用迷離沙啞的聲音在耳畔回:“我愛你,錦兒。”錦月一胳膊肘打去,卻被他大手捉住箍在懷中,錦月有些負氣,咬牙“嗯嗯”地使勁掙扎。
“別叫,我……不想再犯錯。就抱一會兒,一會兒,就放開……”他娓娓哄道。
錦月不敢不安靜下來,殿中漸漸和諧寧靜。
這時,殿外卻突兀得響起小太監的通稟:“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在凌霄殿等您,說晚膳都備好了。請您移步過去……”
錦月渾身一僵,如在溫泉中沉溺時當頭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冷冷一笑:
“金貴的美人在等太子過去恩寵,還是別在我這無名無分的野婢這兒浪費時間了。”
“……”背後的人一陣沉默,但明顯感覺到他雙臂鬆了鬆。
錦月心中一紮,眼底一片清冷。
弘凌:“告訴太子妃,本宮晚些時候過去,讓她先吃吧。”
小太監回:“太子妃娘娘說殿下的湯藥熬好了,涼了不好。”
然後錦月便覺背後一涼,弘凌鬆開了她,幾聲腳步聲後,隨即便是開門聲。
錦月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覺渾身發冷,如墜冰窖,連心都涼透了。
“你……記得多吃飯,晚些我再過來看你和小黎。”
錦月一字一字麻木地說:“不,送。”
門關上,屋中驟然一暗。
錦月閉目,彷彿光芒也隨着那道門一同關上,不覺臉頰滾落兩行冰涼的淚水。
難道,自己真要過這樣後宮爭寵的生活嗎?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恩愛、生子,自己,只是丈夫衆多女人中的一個。他們是夫妻,而她只是個妾,日日朝他的女人們跪地拜服……
不,她現在甚至連“妾”都不是……
錦月只覺渾身如被抽乾了力氣,跌坐在地上。
*
皇后所居的棲鳳台,這個傍晚尤其熱鬧。
皇帝,太皇太后,太后都在此處,另外還有幾個較爲受寵的皇子,弘允一進來,立刻變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太皇太后、太后、皇帝、皇后全都喜笑顏開,幾個兄弟皇子也無不客氣奉承。
晚膳豐富,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宴罷了皇帝、太后都不肯離去,還是被皇后姜瑤蘭給勸下去休息的。
太皇太后還是不肯走,剛要拉着弘允噓寒問暖。
這時,便有個鬼祟的侍者鑽進殿來,“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奴才查到了。”
侍者看了眼坐在高座上舉止優雅地抿茶的弘允,弘允輕輕翕動了睫毛,俊目微眯也看來。
侍者被弘允一看,忙敬畏地低下頭。弘允雖言談舉止溫和,卻有種不怒自威。
弘允不疾不徐放下茶杯,道:“母后和太皇祖母先聊,弘允告退,明日在來向太皇祖母和母后請安。”
太皇太后哪捨得讓弘允走,恨不得眼珠都時時刻刻看着他這又俊又可心又聰明的曾孫子:“無礙無礙,允兒就留下聽吧。”她朝那侍者一揮蒼老的手,“說吧,蕭家那案子如何了?”
弘允俊眸一揚,睨那侍者。竟然是這件事……
侍者稟:“太皇太后娘娘,奴才查到了,蕭家果然有餘孽,而且,與太子關係匪淺。”
他緩了口氣,似是干係極大的秘密令他必須緩口氣才能繼續說下去。
“原來蕭府的千金大小姐一直沒死,她暗中和暴室的女犯交換了身份,並且和太子育了一子,一直養在宮中。今日母子二人更明目張膽地搬到漪瀾殿,可見太子是膽大不懼,明擺着和陛下的旨意對着幹,謀逆之心昭然若揭。”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