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奮力掙扎,欲要從‘捆仙索’的束縛中解脫出來,他神竅內陰神金光四射,但身軀卻未能動彈半分。
驚詫之際,只聽得桃夭夭震耳欲聾的呼聲,從湖面蕩起的水霧頓時將整座楓橋籠罩在內,呂光凝眸向湖面上那片碩大無比的‘楓葉’望去。
楓葉上站着一個人。
那人滿頭紅髮,如火如荼,一身單薄的白袍上閃爍着點點赤芒,冷漠的雙眸在望見桃夭夭的時候,這人眼底深處卻是劃過一抹似有若無的異色。
“你果然沒死!”桃夭夭冷喝一聲,她的目光瞬間變得鋒銳無比,咄咄逼人的眼神釘在那個足踏波面的赤發男子身上。
天嬋古井無波的面龐間不禁流露出一絲驚色,她靜靜的看了桃夭夭很長時間,轉頭向赤發男子說道,“封鎮守莫非認識這兩個道人?”
“鎮守?”桃夭夭神情一愣,之後咬牙切齒的冷笑道,“沒想到自命不凡,心高氣傲的封漁火,竟然做了靖道司的走狗,你對得起我師父嗎?”
“放了他們。”封漁火面朝天嬋漠然說道。
天嬋的臉已變了顏色,她躊躇良久,道:“我可以放過他。”說着她皓腕微擡,指向呂光,“但這朵桃花精不能放。”
封漁火氣度瀟灑,一舉一動間全身繚繞着絲絲靈氣,整個人彷彿與天地融爲一體。
他神色驟冷,周身頓然綻放出令人無法直視的璀璨紅芒,剎那間,這層層疊疊的紅光竟是已鋪天蓋地的淹沒了整座楓橋。
呼!
洶涌澎湃的靈氣威壓瞬時充斥在這片天空。
封漁火一字一頓的重複道:“我說,放了他們。”
一股天嬋從未感受過的靈壓波動擠壓在她四肢百骸之間,她沉思片刻,然後神情平靜的點了點頭,纖手隨之一揮。
唰!
捆仙索驀然從呂光和桃夭夭二人身上鬆動脫去,化爲一道流光飛回天嬋手中。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明白該怎麼向司主稟告。”封漁火揹負雙手,淡淡的道,“你走吧。”
天嬋深深的望了一眼呂光,深邃的明眸裡閃過一抹異樣的情愫,精緻的容顏上顯出一層極其複雜的神色,說不出是何種情緒,爾後她微微頷首,冷聲道,“雲來。”
隨即一片祥雲飄然落在她頭頂上空,她身軀輕靈如風,縱身躍向祥雲。
雲走。
人去。
風停。
漫天楓葉依然在凋落,楓橋上除了桃夭夭濃重的呼吸聲,天地間重新歸於寂靜。
呂光仰首望着消逝在夕陽下的那朵雲彩,默然半晌,眼見桃夭夭雙眸裡熾熱如火的怒焰,他心中略微有些費解,面露疑惑之色。
在來楓橋之前,桃夭夭曾說,封漁火欠長生殿一份天大的人情。
人情是債,當然要還。
無論怎麼看,封漁火現在都已算是還了債。
殘陽似血,楓葉飄零。
封漁火冰冷的臉色逐漸舒緩開來,他像是嘆了口氣,眼瞼微垂,漫步走在湖面之上,靠近楓橋,宛如閒庭信步遊覽風景的文人墨客。
封漁火望着桃夭夭,低聲道:“一爲之甚,豈可再乎?”
“你做了靖道司的一條狗,跟劍無涯又有什麼兩樣。你們都是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桃夭夭猛地擡頭,怒道。
“我要爲萱眉報仇…”
“住口!休要提及我師父名諱。”桃夭夭已跳了起來,怒不可遏的呵斥道。
封漁火的眼角好像在抽搐。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色不變的說道,“劍無涯已度過風災,隨時都有可能破碎虛空,飛昇上界。我要殺他,只能寄望于靖道司所握有的‘通天寶塔’。”
桃夭夭寒着臉,不再說話。
封漁火繼續說道,“你信與不信,我總歸是會殺死劍無涯的。”
“哈哈,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我是不是還要稱讚你忍辱負重?”桃夭夭笑了,臉上的神情變得無比的淒涼,“你明明知道是靖道司摧毀了長生殿的根基,你居然還…你,你於心何安啊。”
過了很久,封漁火才嘆息道:“沒有辦法。我的風災大劫將要降臨,通天寶塔既可延緩我的風災,又能鎮壓煉就元氣真身的劍無涯,我不得不這樣做。”
“好,好,好!”桃夭夭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突然厲聲再道,“縱然你殺了劍無涯,師父也不會原諒你當年犯下的錯。”
“殿主,我們走。”緊接着,桃夭夭轉身向呂光躬身說道。
“他是誰?”封漁火動容道,冷冽的眼神瞟向呂光,“此人難道就是上任殿主指認的新殿主?你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不可再留在琅琊郡城。”
“不用你管!”桃夭夭忿然道。
呂光朝封漁火拱手道:“多謝前輩相救。”
說罷此言,呂光和桃夭夭二人便閃身下橋,向楓林走去。
萬籟俱寂,楓橋上唯有淒冷的秋風拂過。
封漁火的心也慢慢變涼,他不知該怎樣說服桃夭夭。
他凝望着遠處被晚霞覆蓋的楓林,無奈的搖了搖頭,黯然低語道,“萱眉,你徒弟不相信我,所以我更要殺了劍無涯,爲你報仇。”
“劍無涯,等着我。桃園大會之日,就是你身死之時!”
譁。
封漁火的身軀立刻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
穆府。
穆瑤竟站在大門前。
她站在臺階處,不時朝着巷子盡頭張望,翹首以盼,似是在等待夫君歸家的新婦。
從綺霞山回來的路上,桃夭夭一直沉默無言,呂光也不便多問,他看得出來,封漁火必定與長生殿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公子,您沒事吧?”穆瑤一步跨到呂光身邊,迫不及待的問道。
呂光步履不停,邊走邊說,向後院行去。
呂光詫異道,“是靖道司的人放了你?”
“是。”穆瑤跟在其身後,長長的睫毛微微眨動,恭敬應道。
穆瑤心細如髮,察覺到桃夭夭的神色有些一反常態,整個人冷的像是一塊萬年玄冰。於是她小心翼翼的說道,“靖道司的人並未虐待我,是…是一位很美麗的女子將我釋放的。”
呂光的臉色登時變得十分古怪,心中不禁暗忖,天嬋費盡心思把穆瑤無聲無息的擒住,脅迫我前去楓橋,最後反而不痛不癢的將穆瑤放走。
她究竟想做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穆瑤的話語輕柔如風,一雙晶亮的眸子緊緊的注視着呂光,“公子,難不成您是靖道司的人?”
呂光沉吟少許,凝神道:“待到丹元大會結束,我自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你。”
桃夭夭忽然輕笑起來,“公子,那位美豔婀娜的女子,既是您的故人,依我看,她定然是對您懷有情愫,否則不會這般輕易……”
她沒有說完,只因桃夭夭已看到呂光的臉色陰沉了下去。
她從未見過呂光眼中露出這樣冷淡的眼神。
呂光沉聲道:“不管是誰,但凡是靖道司的人,也便都是我的敵人。”
穆瑤怔住,此刻她倒有些相信三叔的推斷了,這位身份來歷極爲神秘的呂公子,很有可能就是一位道術高超的修道者!
因爲常人斷然不會對靖道司生有如此深沉的恨意與殺機。
一念及此,穆瑤不由得乾笑道:“公子,明天就是丹元大會。今日此事權當作虛驚一場,您和桃兒妹妹趕緊歇息,養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