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搶先答道:“我二人來自龍虎山。”
白髮老者聞言心中微驚,暗忖,龍虎門在上古時代中曾大放異彩,門內弟子廣佈天下,但根基遠在北境幽州,離中州約有萬里之遙。不想時至今日,世間居然還有龍虎道派的傳承弟子。
爾後老者不動聲色的微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龍虎門的高足。”
“哼!你有話可以好好說呀,用得着對我爺爺動粗嘛!”
老者身旁那位模樣俏麗的少女,嬌叱道,眼神含怒的瞥了一眼呂光。
老者寒聲道:“顰兒,不得無禮!”
說罷此言,他心有餘悸的望向呂光。
眼前這位風輕雲淡氣質飄然的年輕公子,道境修爲比他要深厚的多,他可不想得罪這兩位來自龍虎門的道術高手。
少女忍不住跺腳道:“就是嘛爺爺!你看他…”
“嗯?”老者眼神一冷。
少女一臉無辜,委屈的嘟起嘴巴,只好閉口不言,恨恨的瞪了眼呂光。
“方纔多有得罪了老丈,口舌費事,只好顯露道術來證明我二人的身份,還望老丈不要惱怒。”呂光適時開口,滿面微笑的說道。
老者哈哈大笑:“不礙事。我等道人行走在大周治下的疆土,少不得要謹慎萬分,先前老漢我也是戒意十足,誤以爲二位小友是靖道司的人呢。”
呂光賠笑道:“修真者殘暴兇狠,一經發現道人便立刻擒殺,老丈此舉,也是不得以才爲之,晚生理解。”
白髮老者見呂光談吐不凡,彬彬有禮,斯斯文文,確實像是名門大派調教出來的精英翹楚,於是放下戒心,也對呂光二人的身份不再有所懷疑。
呂光眯起眼睛,話語真誠,輕聲問道:“還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慚愧,老朽是全南宗第六十三代傳人。”白髮老者溫聲說道,回身指向身後三人,“這是我孫女,曲顰兒;這是小徒令狐豐、令狐卓。”
“哼。”曲顰兒憤憤不平的瞟了一眼呂光。
老者尷尬的笑了笑,赧然道:“都是我寵溺,慣壞她了。小友勿怪。”
呂光擺擺手,“老丈言重了。”
白玉京神色一怔,轉而朝呂光使了個眼色,神魂傳音道:“全南宗乃是上古純陽子大仙一手創立,道術獨闢蹊徑,更有借日月光芒煉神凝念之術,這老者的道境並不低。”
呂光明白他話中深意,白玉京是想與這幾人結伴入城,增添臂助。
歸根結底,在當今天下,道人大都還是同仇敵愾的。多一個道人,也就多一份助力。
“你們兄弟還不快給前輩見禮。”白髮老者眼睛一瞪,轉頭朝他身後那兩位五大三粗的壯漢厲聲呵斥道。
“前輩?”
“師父,他年紀還沒我大吧。”
令狐兄弟二人均是滿臉狐疑的看向呂光,眼中都閃過一絲略帶敵視的冷意,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漠然態度。
白髮老者拉長聲音,“我等修道者,重師門,講傳承。這二位是龍虎門的高徒,道境修爲比你們高出十倍,你們尊稱一聲前輩,還能吃虧?”
在老者的認知中,道人的實力境界,很大一程度都是用時間消磨出來的。境界高的道人,往往意味着年齡也大。
縱使面前這兩位道人,是一副年輕公子的外貌打扮,但當修道者到達神魂第九重境界之時,便可奪舍轉生,改換皮囊。
天曉得,這兩個境界不知幾何的道人,是不是那等絕世高手。
呂光溫聲笑道:“老丈不用客氣。”
呂光心細如髮,已然察覺到這令狐兄弟二人,彷彿對自己的突然出現有一股莫名的敵意。
這是年輕氣盛,狂妄自大所致。
“見禮。”
老丈態度堅決,執拗的朝令狐兄弟二人說道,接着又轉身向少女斥責道,“還有你!”
令狐兄弟二人臉上的神色雖略有不快,但仍舊垂首,異口同聲的說道:“全南宗弟子令狐卓、令狐豐見過兩位前輩。”
曲顰兒剋制住心中氣憤,裝模做樣的施了一禮,道:“前輩好,前輩萬福金安,壽與天齊,來日必定登臨大道。”
白髮老者怒目瞪了少女一眼。
少女立時猶如受驚的小白兔,老老實實的低下腦袋。
呂光絲毫不理會少女的嘲弄,繼續向老者說道:“晚輩愧不敢當。道人從來就不是像修真者那樣,以境界高低論尊卑。”
白髮老者悵然道:“小友是否奇怪我對於他們太過嚴苛?”
呂光是有些納悶。
他的確未曾料到,這老者居然會如此斤斤計較這所謂的行禮小事。
白髮老者眼中浮出一絲哀色,悠悠嘆道:“我是擔心他們忘本,遺失了道派風骨,斷了道門的根啊!上古之時,天下何止千萬道派,但全都和平共處,講經論道,溫文爾雅,長幼有序。而今世道,人倫綱常不在,修真者更是隻講實力,不論禮儀。我等修道者,可絕對不能丟了教義理念。”
呂光聽完這番話,不由得對老者肅然起敬。
這纔是身爲修道者該有的‘固執’!
他鄭重其事的朝老者作揖道:“晚輩受教了。”
白玉京也神情凝重的道:“老丈所言極是。”
呂光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白髮老者對於道派虔誠信仰,無比尊敬的心意。他也不禁打開心扉,誠懇說道:“老丈可是想入城查探一下那位長生殿殿主的音訊?”
白髮老者皺了皺眉頭,道:“此刻琅琊郡城處處戒嚴,不想我師徒幾人,裝扮成乞丐模樣,都是難以混入城內。”
呂光陷入沉思。
良久後,他纔開口說道:“晚輩倒是曉得一條秘徑,能繞過城門。”
“哦?”白髮老者眼睛裡閃出光。
“幾位且跟我來,此時正好天黑,便於掩人耳目。”呂光凝神道。
話音剛落,他便邁步和白玉京,朝城門方向走去。
曲顰兒俏臉緊繃,小聲嘀咕道:“爺爺,這兩個人古怪的很,能信得過嗎?許多其他道派的人,千方百計想要入城一探究竟,都不得其法。”
令狐卓甕聲甕氣的說:“顰兒言之有理。什麼龍虎門,我看是他們隨口瞎編的。”
令狐豐接話道:“師父,這二人神秘兮兮的,絕不可信。”
曲揚撫着長鬚,瞧了眼呂光的背影,“你們有眼無珠,哪裡知曉,之前那個年輕人一念之間,陰神出殼,此等道境,若對我們生出歹心,現在咱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走!”
曲揚當機立斷,枯槁的大手重重一揮,他確實很想進城去綺霞山看看。
曲顰兒不再說話,只能默默的跟上曲揚的腳步。
一行六人,趁着夜色,饒了大半圈城牆,越過一條蜿蜒潺潺的溪水,纔來到琅琊郡城。
此刻已是城中宵禁之時。
街道上杳無人影。
忽然,從巷口走來一隊身着銀色盔甲的武士。
曲揚目光如炬,低聲道:“小友,是靖道司的監察衛軍在巡邏,我們趕緊避一避。”
呂光和白玉京相視一望。
白玉京瀟灑笑道:“不用躲,正好擒住他們,逼問一下當時發生在綺霞山那場死斗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