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功強者,修煉到絕頂之境,可足踏波面,而鞋履不溼。
葉好瓏雖然離此境還相差甚遠,但他雙腳踩在溪水之上,水下卻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在託着他的身體,波光粼粼的溪流,頃刻間蕩起層層漣漪。
溪水僅淹沒在他腳腕之處,葉好瓏的身體隨着溪水晃盪,一縱一躍,眨眼間竟是越過了數丈寬的水面。
嗖!
葉好瓏的身形驟然加速,在陽光裡只留下一道殘影。
他衝了過來,一拳擊出,拳風激盪,拳頭之上裹挾着絲線般的恐怖真氣。
氣勁隨風而至!
拳頭中蘊含着滂沱如雨的浩蕩力量。
嗡!
葉好瓏周身逸散出來的氣息更加令人心悸,氣勢逼人,連空氣都被撕裂粉碎,發出震顫的破空之音。
一招擊出,風聲咆哮!
呂光雙目如電,早已暗暗在體內運轉起萬氣朝元功,他心明眼亮,感覺到葉好瓏這一拳中所挾帶的力量十分驚人,似乎能將一切粉碎捶裂。
他雙腿微曲,如千年古鬆般穩穩站在林間草地之上,也同樣雙手握拳,迅速前伸。
砰……
拳頭對拳頭。
硬碰硬!
頓時以呂光爲中心,一圈圈澎湃的氣流向周圍虛空波盪開來。
整個山林此刻都彷彿微微顫動了一下。
晨風猛地迅疾起來!
葉好瓏頓覺一股比自己強悍數倍的力量,從呂光拳頭中涌出。
葉好瓏受到如此靈氣衝擊,身體旋即向後跌退了數十步,他嘴巴張開,好似被晴天霹靂當頭一擊,面色中有着說不出的震撼與驚訝。
白日見鬼!
他眼珠瞪得溜圓,嘴巴大的足足可以塞進一個雞蛋,驚呼道:“你怎麼也會‘七殺拳’?!”
七殺拳。
呂光心中暗忖,這套拳法直來直去,確實是一門以殺制敵勇往無前的精妙氣功。
“不會的,不可能!”葉好瓏愣在原地,語無倫次,怒吼連連,“七殺拳是我家傳的高階氣功,世間絕無其他門派有此功法。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身上明明沒有靈氣籠罩彌散,怎麼……”
這就是將移花接木與萬氣朝元功合二爲一之後的駭人之處。
呂光只需施展與對方相同的招式,等到對方的真氣涌入體內氣脈以後,再勃然噴發出去。
呂光暗自慶幸。
好在葉好瓏還沒有突破煉氣第五層。
否則以他此刻對於萬氣朝元功的領悟,斷難能夠應付得來。
不過,呂光心中也生出疑惑,爲何那一次葉好瓏雙腿踢來之時,萬氣朝元功卻沒有起到效果。
葉好瓏胸中氣血激盪,心內驚怒交加,現在他終於明白,爲何鍾凌會無聲無息的死於谷外,爲何秦驕也離奇詭異的死在偏遠的西陵郡城。
他這時必須得承認。
呂光的氣功修爲,絕對不在自己之下!
他所施展的七殺拳,乃是自己最爲熟練和精熟的氣功,此拳由繁入簡,僅有七式,但招式中卻又千變萬化,暗藏玄機。
許多時候,在他用來,都是屢試不爽的奪命殺招。
葉好瓏心沉似鐵,他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死死的盯着呂光,他連忙定下躁亂驚異的心神。
大敵!
葉好瓏如臨大敵,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外園弟子的卑微凡人,竟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實力。
“原來你是隱藏了修爲境界!你居心不良混進園中,究竟有何目的?”
葉好瓏的聲音極其陰冷,然而他又很好奇,一個不斷被人譏諷爲‘關係戶’的外園弟子,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的隱匿在百草園中,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意圖。
呂光雙拳痛如針扎,暗道這萬氣朝元功似乎也並不能完全的將對方的氣勁給反擊回去。
葉好瓏望着似乎胸有成竹的呂光,他心中微感焦急,時間越拖越久,馬上晨鐘就會敲響,那時他必須返回劍園中去做早課。
但他又十分清楚,剛纔暴起擊出的七殺拳,既然沒有降服呂光,那麼眼下再難可以瞬間將其悄悄殺死。
他眼神冷冽如刀,暗暗凝聚着氣海中的靈氣,準備施展出最強一擊!
嗷——
忽然一聲尖銳高亢的淒厲長音,在林間響徹,樹葉都被震的紛紛落下。
林間光線忽明忽暗,一團黑影隨即出現在林中深處,它好似駕着祥雲,竟是凌空向此處飄來。
飄啊飄。
隨風飄來。
暢遊無阻。
葉好瓏耳聽得這聲嘹亮清透的怪音,目中露出驚恐懼色。
他正欲動作的身形,立刻凝住,竟是呆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飛來的這團黑影。
呂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葉好瓏如此怪異的舉動,自然瞞不過他的雙眼,他順着葉好瓏的視線,向黑影凝目望去。
黑影眨眼即至,飄然落地。
呂光首先看見了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深黃色的瞳仁,閃爍着懾人心魄的光芒。
黑影赫然是一頭丈許高的大雕!
它上嘴彎曲如鉤,全身覆蓋着黑褐色的羽毛,堅硬無比,渾身流溢着一層黝黑烏亮的駭人光澤。
它的雙爪竟是牢靠如鐵的抓在地上,巨大的身軀直立如人,一雙羽翼微微展開,氣概巍然,令人難以直視。
那雙黃色的眼珠,在呂光和葉好瓏二人身上不斷來回轉動,眼神中有疑問,有冷峻,有煩躁,有厭惡……
黑雕的目中竟是流露着人類纔有的複雜情感。
葉好瓏眼見黑雕猶若從九天而降的天神兵將,威勢迫人,面色一片煞白。
他趕緊轉頭向四處望去,彷彿令他恐懼害怕的不止是眼前的這頭巨雕,還另有他人。
林中隱隱傳來樹葉摩擦之聲,他目中露出不甘之意,恨聲道:“這次饒過你,我也有你的把柄,你最好一輩子待在外園別出來,否則,天上地下,沒人能救得了你!”
葉好瓏怨毒的望了一眼呂光,身形旋即一閃,迅速消失在密林中。
……
那頭巨雕身形龐大,宛似一片黑雲,將呂光頭頂上空的陽光盡數掩蓋。
它的眼神最終落在呂光肩頭處的小白。
小白卻依然是那副慵懶的姿態,一雙赤瞳淡淡的掃了一眼巨雕,好像渾然不把這頭黑雕放在眼裡。
一黑一白。
一大一小。
然而,黑雕的視線在小白身上仔細觀察了許久之後,那雙黃色的眼瞳深處竟然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懼之色。
黑雕好像是感覺到了周圍有什麼強烈的威脅之物,巨大的身軀緩緩向後退了一步。
這是園中弟子豢養的靈寵?
呂光訝異。
他察覺到這頭怪雕對自己並沒有敵意,靈寵是修行者馴服餵養的妖獸,有些深山大澤中的獸類在未生出靈性、修煉成妖之前,僅憑肉身,便擁有強大駭人的實力。
因此絕大部分修行者都會豢養一頭靈寵,在對敵戰鬥之時,靈寵也可增強自己的實力。
“雕兄,這次你比我快。”
突然,從林中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與此同時,一股醇香馥郁的酒味在林間蒸騰散出,話音剛落,一個白影翩翩而至。
來人是一個氣度非凡玉樹臨風的白衣男子。
此人笑聲清越,響徹雲霄。
他一步跨來,身形好似穿花蝴蝶,立時從呂光對面數丈之處,飄到黑雕身前。
他頭髮披散,鬢白勝雪。
他肩上扛着一把劍。
劍身極寬,劍尖卻薄如蟬翼。
若非劍柄上懸着一條鮮紅的劍穗,呂光還以爲這把長劍是一把大刀。
劍上掛有一個青黃色的酒葫蘆,他微微抖動手腕,酒葫蘆恰到好處的從巨劍上落在他的手裡,他將其高高舉起,仰起頭顱,美酒頓時從葫蘆中傾瀉而下,流入他的口中。
他咕咚咕咚的喝個不停。
酒香立刻在林中發酵飄散開來。
呂光鼻子一動,讚道:“好酒!”
溪水清澈,酒香綿長。
先前還殺機四伏真氣四射的林間,轉眼變爲和氣安寧的風景勝地。
白衣男子氣魄豪邁,一舉一動瀟灑不羈,他似乎只想痛飲美酒,連看都不看呂光一眼。
“痛快,痛快!”白衣男子砸吧着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還是這桃花酒烈性夠味。世間因爲有酒,才變得有趣一些。”
他仗劍而立,手中握着酒葫蘆,笑聲一收,一雙眼睛冷似寒星,冷冷的打量了呂光一眼,淡淡的道:“你是誰?”
這次輪到呂光對其不理不睬。
白衣男子皺了皺眉,不耐煩的道:“趁我心情好,趕緊走遠。”
呂光雙眼散發着如溫玉一般的柔和光芒,儘管面前此人冷漠高傲,但呂光卻是未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一絲敵意。
呂光笑道:“桃花酒,好名字!”
白銀男子神色一愣,哈哈笑道:“你也會飲酒?沒有千杯不醉的量,休要與我說酒。”
“千杯不醉那還有什麼樂趣,一杯便醉纔是酒之真意。”呂光灑然一笑。
白衣男子目若燦星,朗聲笑道:“好一個一杯便醉!”
“雕兄,換你來追我。”白衣男子說罷此言,身形頓而化爲一抹白光,足尖踏在溪水之上,凌空飛渡,瞬間飄飛數十丈,身影隨之消失在密林之中。
“仗劍天涯三百年,飲盡山河笑人間。”
“哈哈!”
“好酒!真是好酒……”
林間深處隨即傳來白衣人斷斷續續的長嘯。
黑雕雙翼展開,扇出一股狂風,碩大的身軀竟是宛如化成了一支離弦之箭,剎那間消失不見,它的身形竟是比那白衣人還要更快。
呂光眯起雙眼,望着白衣人遁去的方向,佇立良久,若有所思。
…
黑雕龐大的身軀在林中穿行,卻是靈活至極,片刻間便已追上了那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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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無涯,你別告訴我,你老眼昏花,竟是連赤睛白虎都不認得了。”
黑雕勾曲的上嘴微微一動,它居然會說人話。
“認得又如何?”白衣人速度不減,身影在林中忽閃而過。
黑雕道:“那少年很奇怪。”
“我只想飛昇,脫離此界,就算那少年是其他宗派的奸細,又與我何干?”
說話之間,一雕一人,二者的身影快速消隱在幽靜的山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