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老太君回府之前這短短兩天時間,春雪一直跟在傅鳳兮身邊,可傅鳳兮這些天來總共就做了兩件事。
一是恩威並施,將庫房打點得妥妥帖帖,讓原本還想着渾水摸魚的一干下人個個都乖得不得了,庫房的管理不過在鳳兮手上幾天時間,就已經像模像樣了。
而第二件事,春雪全程圍觀,卻一點都沒有弄明白她的主子到底要做什麼?
拿着皇太妃的令牌出府,卻不是去皇太妃的府上,而是拿了一袋不知內容的東西進了當鋪。一開始小二見她們身上穿的是男僕的衣服,還態度輕蔑,來杯茶都不捨得上,可後來店鋪老闆出現,見了那袋子的東西,一張臉頓時可以用欣喜若狂四個字來形容,恭恭敬敬地把鳳兮請進內室。
春雪因爲被攔在外頭,並不知道兩人在裡屋談了什麼,但從結果卻是可以猜測一二:傅鳳兮提着個口袋來當鋪自然是典當東西的,而且這東西甚得當鋪老闆的心,一出手就是一萬兩的銀票和活當憑證。
一萬兩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就是春雪這種常年在皇家伺候的人見了都很是吃驚。這麼說吧,當朝最有權勢的五王爺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五千兩,也就是說如果蕭承君不發展副業或者收取別人的孝敬,他得勤勤懇懇工作兩年且整個府上都不吃不喝才能賺夠這個數。
可見鳳兮這一手賺得多大,更別提之後那老闆送她們出門時,還一口一個‘貴人一定要常來,有了好貨一定不要忘了小的’之類的話,狗腿得讓人牙疼。
“大娘……”春雪實在迷糊得很,有心發問卻因爲疑慮太多,反而不知道從何開口。
傅氏大娘怎麼樣也不像是有寶貝可以送到當鋪典當的人。
廢話,如果傅鳳兮真有那麼值錢的寶貝,之前用得着在傅家活得那麼艱辛嗎?又不是受虐狂自己找虐。
別是……
春雪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中頓時警鐘大響,忙拉住鳳兮的手,小心地提醒:“大娘,若是您真的囊中羞澀,奴婢可以稟明王爺,王爺定不會讓您困窘的。”
鳳兮心裡正想着別的事,突然聽春雪這麼一說,還有些犯糊塗,“所以?”
“所以……”春雪一咬牙,勸阻:“所以我們還是把剛剛典當出去的東西贖回來吧!若是讓傅夫人知道您監守自盜,她一定不會……”
春雪都快沒急死了,可當鳳兮知道這人在擔心的時候,她忍不住笑了,“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難不成你以爲我會笨到把庫房裡頭的東西偷出來賣掉?”
“……”心思被人說中,春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吶吶地問:“不,不是嗎?那大娘您怎麼會有那麼,那麼值錢的東西?”
鳳兮狡黠一笑,頗有些得意地說:“東西的價值更在於人們的需求,當一個東西被很多人需要的時候,它就值錢了啊!”
“那,那是什麼?”春雪問的是那袋子裡的東西,
這兩天鳳兮除了去庫房就進過傅家的藥房,她會懷疑鳳兮動了庫房的東西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唔,只是一次性輸出產品,沒什麼值得說的。”鳳兮一邊拉着春雪走到街角,趁着沒人的時候扯掉兩人的僞裝,變回女兒身,又戴上幃帽纔再次走進人羣。
還未及春雪再次發問,她就瞧見她們剛剛去過的當鋪不知爲什麼竟被一羣江湖人士團團圍住,又一羣不明真相的百姓在外頭再圍了一圈,看起來十分熱鬧。
鳳兮卻像是早有預料,根本不看向那當鋪,拉着春雪就快步走過當鋪,往傅家走去。
倒是春雪的好奇心被提得高高的,實在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鳳兮這才細細解釋:“那家當鋪應該是武林盟的下屬產業,近來武林盟有人生了某種怪病,而剛好御醫手中有對應的藥可用,因而武林盟就派人秘密收購御藥,這才把價錢炒高的。”
春雪似恍然大悟,可馬上又有了更多的疑問,“大娘常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是如何得知江湖軼事的?”
江湖和朝廷自古都是互不相犯,各安天命,再加上江湖講的是快意恩仇,平民百姓很少參與其中,更別提養在深閨的傅鳳兮,她是如何知道武林盟的怪病,甚至能從御醫手中拿到秘藥?
對於春雪的疑惑,傅鳳兮也沒有藏着捏着,乾脆地說:“你應該聽說了前些日子五王爺在傅家遇刺的事情吧?他們的怪病就是在那時候得的,之後我故意將能治病的藥放出去,所以纔會有了現在的事。”
現在當鋪被人圍得死死的,肯定是那武林盟有人意識到這背後的牽扯,聽到消息後特意趕來的。就算不是爲了抓她,也肯定想從她這裡得到別的消息。
可惜傅鳳兮近期都不打算和這些江湖人士接觸,小賺她在古代的第一桶金後就乾脆撤退。
“可是就算這樣,爲什麼大娘你會有這秘藥,你又是……”春雪就像是十萬個爲什麼一樣,一個連一個疑問噼裡啪啦地問出口。
可鳳兮並不打算跟她解釋那麼多,總不能說:那羣人身上的怪病就是我下藥導致的,爲的就是埋下引子找出背後真兇。只是你家主子轉眼又把我推入火坑,我氣不過才懶得管你家主子的死活,於是就想到利用那場所謂的怪病小賺一筆。至於武林盟和蕭承君的恩怨,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知情也不關心!
如果鳳兮真的這麼說的話,估計春雪脾氣再好也會想殺了她吧!
所以她很明智地避開這個話題,含糊地說:“好了,老太君今天就要回府了,我還需要買點東西,我們快點吧!”
鳳兮前腳帶着春雪回到傅家,後腳就傳來老太君已經回府的消息。於是她又匆匆換上一身新衣裳,前往傅老太君的嚴安堂。
很不湊巧的是,鳳兮在嚴安堂門口撞見了同樣趕來請安的傅昕晴。
或許是剛在鳳兮手上吃了個大虧,傅昕晴一掃
之前的囂張氣焰,見了她臉色不太好,卻還是中規中矩地叫了一聲‘大姐姐’。
傅鳳兮也友善地點點頭,並不多話,和傅昕晴站在院子裡候着。
就算傅老太君是她們的親奶奶,長輩不召見,小輩來了也得規規矩矩在外頭候着。
冬日的太陽不烈,鳳兮一邊候着,腦海裡也在琢磨:在她有限的記憶裡,這位傅老太君有點古板,不苟言笑,就好像最後的守衛一樣,固守着傅家的榮耀聲譽不肯放鬆,甚至比傅侯爺這個繼承者還對侯爺之名上心。可兩年前卻忽然撒手一切,走得乾脆。
以鳳兮的腦容量,她當然不會傻傻地相信老太君真是賭氣出走,這就和個被宣佈患癌症的病人不治療乾脆跳樓一樣傻得沒邊兒了。她這位親奶奶並姑奶奶肯定不會做出那麼傻缺的事。
那裡頭是另有隱情了?
傅鳳兮感覺有些鬱卒,傅家後宅是龍潭虎穴,有吃人豺豹也就罷了,這一樁樁詭異沒道理的事情就好像謎團套着謎團,讓她深陷其中,逃都逃不掉。
而這時候傅老太君的大丫鬟夏瑾走了出來,說是老太君要見大娘和三娘。
傅鳳兮和傅昕晴對看了一眼,又都默契地移開目光,一前一後走進屋。
嚴安堂的正屋裡,一個六十多歲,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端坐在主位,穿的是一身深藍暗紋大襖,帶着趕路的風塵僕僕,卻又有着上位者的不緊不慢。而老婦人那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隱含力量,只是望一眼都好像帶着壓迫力,讓小輩們不得不屈服。
這位就是傅老太君韓琳琅,架子端得好大,和鳳兮記憶裡的那位不冷不熱的奶奶似有不同。
她在心裡暗暗想了一會兒,頓時明白老太君的用意,於是不緊不慢地走上前,規矩地行了個屈身禮,用微仰視的目光看向老太君,聲音沉穩地說:“兮兒見過奶奶,給奶奶請安。”
鳳兮的聲音帶着小女兒特有的甜膩,軟軟蠕蠕,就好像棉花糖一樣,從她的眉宇間似能感覺到作爲孫女對親奶奶想要親近又有所顧忌的遲疑。
原本就一直打量着鳳兮的韓琳琅見狀,眸光閃爍一陣,但很快又恢復不動聲色,朝鳳兮招招手,沙啞的聲音柔和了些,“兮兒不用多禮,來,奶奶許多日子不曾見你了,上來讓我好好看看。”
韓琳琅生性嚴肅,很少與小輩親近,就是對她最疼愛的傅昕良,也是愛護有餘,親近不足。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親近,可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孫氏,雙眼猛地瞪向鳳兮,像是想從她身上探出個窟窿一樣。
可鳳兮根本不在意孫氏的目光,莞爾輕笑,快步湊到韓琳琅面前,半蹲在腳踏上,仰頭看向老太君,口中親暱地喊:“奶奶,兮兒想您,您總算回來了。”
精緻的面龐又多了幾分孺慕,配上那閃爍的大眼睛,光是看着就容易讓人心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