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蓉娘再次失策了,傅鳳兮聽了她的一番讚揚吹捧後,非但沒有動心,反而尖銳地反問:“那不知道三夫人希望我如何助你?保你孩兒一世平安恐怕是不夠的吧?大夫人的威脅總是存在的,豈不是要等你把這威脅徹底根除了,你才能安心?”
蓉娘這回是徹底僵住了,心裡暗藏的心思被人毫不留情地揭露出來,她真是尷尬至極!
又見‘老郎中’仍是一派從容,蓉娘惱羞成怒,忍不住出聲嗆道:“老神醫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現在的大夫人身爲當家主母卻是不賢無德,善妒無能,自然該是有能者居之。再說了,老神醫恰巧趕在這個節骨眼上進我太守府,恐怕也不只是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那麼簡單吧?”
蓉孃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十分犀利,彷彿要看穿人內心般直直探向傅鳳兮,又擡出了鳳兮的別有用心相威脅。
要是別人,估計得給她看得心虛露馬腳。
可傅鳳兮什麼人,經常面對蕭承君那樣的冷眼都能面不改色,蓉娘這個層次的,只夠她在心裡稍微估量一圈,而後淡淡反問:“大夫人善妒不賢就當不得秦家主母,那敢問夫人淫•亂族者,又該如何呢?”
淡淡的語調卻猶如驚天巨雷,一下子把蓉娘炸得腿都軟了,身子一歪跌下了桌椅,臉上盡是驚恐和難以置信。
傅鳳兮這次卻沒有急着去攙扶蓉娘,從容地與她對視,直到她漸漸回神,又強裝鎮定地反駁:“妾身不知道老神醫在說什麼?”
蓉娘知道在‘老郎中’提出‘淫•亂族’時她的失態就已經將她暴露得徹底,但與人私通是何等大罪,她絕對不能認,而且她也在賭她明明將事情藏得如此隱秘,‘老郎中’不過昨日才見過她的孩兒一面,肯定是從別處聽了什麼閒話纔來這裡誆她的,根本沒有證據。
可蓉娘哪裡知道,正是因爲昨日她自作聰明地將孩子抱給鳳兮看了那麼一眼,鳳兮纔會起疑,如今更從她的一舉一動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鳳兮見她仍不死心要在她這個‘神醫’面前狡辯,微微一笑:“最好的證據可不就是那位三少爺嗎?聽說滴血能認親,若是有人懷疑血緣關係,一試不就知道了?”
滴血認親這一點有多不靠譜,傅鳳兮當然知道,所以現在纔是她誆蓉孃的時候。古代人哪裡知道同血型就可能相融,一聽到滴血認親,蓉娘頓時失聲大喊:“不可以!”
蓉娘驚恐地瞪着傅鳳兮,連連搖頭,急道:“絕對不可以滴血認親的,不可以!”
驚喊過後,她又強迫自己鎮定,近乎冷靜地逼視傅鳳兮,道:“妾身要提醒神醫一句,老爺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愛嚼舌根的男人,老神醫若是無憑無據地誣陷妾身,惹怒了老爺可就不好了。”
秦太守這人殘暴狠毒,若是發現自己的小妾與人私通,除了要把她、她的孩子和她的男人殺得一乾二淨外,還會因此遷怒將這件醜事捅出來的人,所以蓉娘認爲,就算‘老郎中’知道了她的秘密,也不敢輕易將這件事情捅到秦太守那裡,不然秦太守必定也會要了‘老郎中’的命!
傅鳳兮聞言頓時
露出驚恐的表情,像是真的怕了蓉娘所描繪的恐怖後果,“老道兒惜命得很,哪裡敢惹太守大人生氣啊!”
可還沒等蓉娘因此放心下來,又見她無辜地聳聳肩,似無奈地說:“不過老道兒想啊,總有人不懼身死想要把真相捅出來的,比如秦家某位夫人?”
如果‘老郎中’將這件事捅到大夫人那裡,那蓉娘可就真的徹底沒有活路了。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蓉娘面如死灰,就這樣癱坐在地上,神情發怔,像是用盡辦法卻只能赴死一般的絕望,真正的絕望。
傅鳳兮本來想再刺激刺激這個女人,見對方這個樣子,倒有些於心不忍,剩下那些話便說不出口了。
她心中哀嘆,何必作死呢!
其實昨日她見到那位小少爺時心中就已經起了疑心,但是她並沒有打算說出來,這種私通的事在古代鬧不好就會死一大羣人,她還沒那麼狠心。但誰叫蓉娘先是想要色•誘她幫忙除掉大夫人,見不成後又伺機拿她進府的目的來威脅她。
這可就觸碰到了鳳兮的底線,她不能讓一個小妾毀了蕭承君的辛苦僞裝,只好對不起這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了咯!
當然,傅鳳兮並不會真的去同大夫人告密,這對她要做的事情沒好處,而且還會讓她捲進另一場風波。她沒那麼傻,不會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她的冷笑看在蓉娘眼中卻成了另一種訊號,蓉娘以爲‘老郎中’貪財,真的要轉而投靠大夫人,徹底慌了手腳,再記不起什麼陰謀陽謀,連滾帶爬地跪到鳳兮面前,揪住鳳兮那不修邊幅的衣角,淚流滿面,“老神醫,老神仙,妾身再不敢對您不敬了。求您行行好,就饒了妾身這一次吧,妾身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活命之恩。
您看,今日知道您想要進佟府,妾身不還拘着那侍衛,好方便您做事嗎?求老神仙看在妾身也算有點小用處的份上,就放妾身一條生路吧!今後但凡老神仙有什麼吩咐,妾身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蓉娘顛三倒四地哀求着,絞盡腦汁去想自己有什麼優勢能夠換得‘老郎中’動容。
傅鳳兮卻因爲她的話愣了愣,果然,今天她在佟府能那麼順利,確實有蓉娘相助的手筆。雖然蓉娘當時估計是想先給她點甜頭,而後好處威脅一起來,逼她幫忙對付大夫人,結果反被她將了一軍。
這其中曲折撇去不說,蓉娘確實幫了她,並且與這麼一個得寵的小妾交好,今後她要想從秦尚武那裡獲得情報也會更加容易。
傅鳳兮念頭幾轉,待蓉娘哭過一輪,眼淚都快要流乾了時,她才緩緩地說:“三夫人您別哭了,正如你所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害人一命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老道兒信教,又如何會做此等傷天害理之事呢?您就不要擔心了!”
悲天憫人的聲音對蓉娘來說就猶如天上掉餡餅,啪的一聲砸中了她的腦袋,把她砸得七暈八素,半晌還呆呆的,反應不過來。
傅鳳兮擺出一副‘我是好人,我很善良’的臉,上前一步扶起蓉娘,又從懷裡掏出膏藥遞給對方,柔聲道:“夫人先用這
膏藥抹在眼上吧,您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回府,不知道又要鬧出何等風波呢!夫人若是不想別人心中起疑,還是要自己鎮定纔好。”
三言兩語就將蓉娘與人私通這件事揭過去了,這般重拿輕放,蓉娘那叫一個心驚膽戰,雖然依着傅鳳兮的話把膏藥塗在了眼眶周圍,遮住哭出來的淚痕,卻時不時偷看傅鳳兮一眼,生怕這位能夠決定自己生死的人什麼時候突然反悔了。
只是直到馬車駛到了太守府,傅鳳兮都沒有再說話,下了馬車,從懷中掏出一枚藥丸遞給烏頭,得了對方一通感恩戴德後,就施施然走了。
蓉娘滿心恐懼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暫時將這件事放下,先去見了秦太守,同時也在心裡考慮,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知道‘老郎中’究竟是爲了什麼混進太守府,自己好從旁幫個忙討個好。
如果讓傅鳳兮知道蓉娘此時的想法,心裡肯定樂壞了。其實她之後什麼話都不說話直接走人,只是覺得自己這樣咄咄逼人,把個弱女子逼到泣不成聲的地步,她很有罪惡感而已。
當然,傅鳳兮無心插柳柳成蔭,因爲這樁誤會最後得到了什麼好處那都是後話了,她此時正還在爲今天從佟府到底的線索而煩惱。
管理鬆散的佟府內院、沒有可疑的佟府書房、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信……這些東西能說明什麼?不能說明什麼?
傅鳳兮想得頭都大了,總感覺有什麼很重要的地方,但她卻沒有抓住。
最後,她還是決定揣着一方黑漆漆的硯臺,進了五王爺的房間。這在外人看來,某個貪財的江湖神棍又開始禍害貴人的戲碼了。
蕭承君今天在外人看來是一直待在府上,但實際上在鳳兮離府不久跟着就出了門,而且也是剛回房間,脫了衣服正打算好好洗個澡時,傅鳳兮就闖了進來,招呼也沒打一個。
傅鳳兮與裸了上半身的蕭承君對視了兩秒,手上硯臺一鬆,就要大喊出來。
可她聲音剛到喉嚨,蕭承君就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將她的聲音硬生生塞了回去。
兩人的距離再次近得肌膚相親,傅鳳兮的手背碰到蕭承君的胸膛,充滿紋理的火熱肌膚觸感很好,刺激得她打了個哆嗦,並且渾身雞皮疙瘩不斷地往外冒。
傅鳳兮下意識掙扎,蕭承君卻怕她弄出響聲把外頭的人給驚動,反而摟得更緊了些。
見傅鳳兮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活見鬼了的樣子,蕭承君無奈苦笑,調侃道:“你這是什麼表情,真正該叫的人應該是我纔對吧?畢竟,這回是你把我全部看光了喔!”
最後那句話,蕭承君可以拉長了語調,傅鳳兮關注點登時落在了‘這回’兩個字——蕭承君的意思是這回她看光了他,那上一回呢?!
傅鳳兮頓時有了不好的猜想,再耐不住了,眼睛發狠地瞪視蕭承君,像是一隻被氣炸了毛,準備撲過來撓她主人一爪子的小貓咪。
蕭承君被逗得更樂了,像是怕鳳兮不夠生氣,又湊到她耳邊輕輕吹了陣熱氣,見她縮了縮,才悠悠地說:“一人一次,嗯,挺公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