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姐妹們都說,皇貴妃娘娘傲慢專橫,連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裡,入宮這麼久,竟是不曾去向皇后娘娘請安,必然是不好相處的。”
榮嬪邊說邊察看皇貴妃的神色,見她始終淡淡笑着,便話鋒一轉,道:“臣妾卻覺得,娘娘定然是有苦衷的,並非對皇后娘娘不敬。”
朱皇后爲人寬厚,卻深得蕭燁敬重,連王府後院的女人們也對她很是敬服,但那是以前。
今非昔比,蕭燁做了皇帝,從王府搬到大魏皇宮,宅子變大了,人心也跟着變大了。
皇后固然生育兩子,可榮嬪也是生了皇子的人,心裡難免升起一爭長短之心。
如今宮裡皇貴妃盛寵,朱皇后掌權,她在皇后的坤寧宮便會時時提起皇貴妃不曾前來請安之事,但轉頭在葉芷青面前卻又如此作派。
葉芷青被她攔在半道上,心裡很是惱火她來找事,便笑眯眯道:quot那依你之見,我有何苦衷?”
榮嬪心說:你有何苦衷我怎會知道?說不得還是因爲得了陛下獨寵,便不將皇后放在眼中罷了。
“這……娘娘之事,臣妾委實不知,但今日一見娘娘便覺得親切,外面那起子人瞎嚼舌根,娘娘又何必在意。”
葉芷青點點頭:“你說的很是,我是不必在意別人如何說。”說罷轉頭就走了,也懶得再跟她磨牙,生將榮嬪氣了個半死。
她在坤寧宮都被朱皇后以禮相待,實不曾受過如此冷淡,偏偏到了皇貴妃面前,巴結的如此明顯,她竟是無動於衷。
回去之後,榮嬪便在心中發狠,想着如何讓皇貴妃失寵,將她從雲端拉入泥地,殊不知她以爲的雲端,對於葉芷青來說,卻是地獄。
葉芷青回去之後,並不曾將半道上被榮嬪攔住的事告訴蕭燁,倒是徐昌晚些時候悄悄向蕭燁稟報:“……娘娘是個好性兒,被榮嬪娘娘攔着說了些不甚好聽的話。”
蕭燁回西側間便問起此事,葉芷青聞言從醫書中擡頭,反應十分緩慢:“哦……她也沒說什麼,就路上遇見隨口說了幾句話而已。”
蕭燁從後面攬住她,在她面頰上親了一記:“傻丫頭,怎的遇到麻煩也不跟朕說一聲?也是你平日打扮的太過素淨之故,從明日起不如你身邊多跟些人,按皇貴妃的規制打扮起來,看看宮裡還有誰人敢小瞧了你?等回朕再派人去警告榮嬪,讓她少來煩你!”
葉芷青阻止他:“我其實頗能體會榮嬪的心境,若是我的丈夫丟下自己去別的女人身邊,恐怕我也會受不了,攔住說幾句話已經是輕的了。”
她心中想的是周鴻,蕭燁聽到此話卻是眉開眼笑,在她脣上狠親了一回:“你放心,朕哪都不去,就陪在你身邊,你乖乖兒守着朕!”又將她拖到牀上去狠弄了一回,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滿足。
葉芷青也懶得跟他分辨,只恐說多了危及周鴻,反而不如沉默以對,隨他自由腦補。
次日正逢她出宮的日子,連護衛都一早選好的,葉芷青起牀之後打扮素淨,早有徐昌背了她的藥箱,坐了馬車往京裡慈幼局去了。
慈幼局是國家福利機構,收養的多是街上棄嬰,僱着幾個婆子洗漱照顧,還有專門的小吏管事。
葉芷青假託城中醫女前來,跟管事的說明情況,那小吏便派個婆子帶她前去,見她不但貌美,還帶着護衛家僕,心下不由嘀咕:也不知道是何身份,竟會跑來這個地方會診,可不是閒的慌嘛。
京城是有不少富貴人家的太太夫人們喜歡佈施,或時不常送點吃食衣物銀子過來,但卻從來沒有人親自跑來看這些孩子們,今日這位算是破例。
小吏在城中紮根,皇城腳下貴人滿街走,他練就一雙利眼,竟是不必道明身份也能看出來人身份不低,又不好湊上前去奉承,便叮囑婆子好生侍候着。
婆子是慈幼局洗涮照顧孩子們的衆婆子之一,姓龍,年約四旬,生的團團臉笑容和藹,孩子們便喚她龍媽媽。她一邊引着葉芷青往孩子們的住處走,一邊笑道:“夫人菩薩心腸,我倒是頭回見着還會醫術,肯爲這些孩子們來治病的夫人,當真是這幫孩子們的福氣!”
近來有孩子偶感風寒,起先只是一兩個孩子,誰知道三五日之後感染風寒的孩子們越來越多,已經躺下十七八個了,也讓照顧的這幫婆子們有些擔心。
“……近來我們也請了外面的大夫過來,但病倒的孩子們着實太多了,季節更替,氣候不穩,當真是沒法子的事兒。夫人這邊請。”
徐昌一聽竟然當真有病孩子,而且聽龍婆子提起,似乎病症還不輕,頓時攔在葉芷青面前,道:“夫人也要爲老爺考慮,不如咱們放些銀子回去吧”
皇貴妃與陛下同居一室,若是她感染了風寒,豈不是連皇帝陛下也要被感染?
葉芷青並不當一回事:“你讓開!我是大夫,如何不知應對?這幾日暫時與老爺分開不就完了?”
徐昌心道:我的娘娘,您有此心,也得陛下同意吧?陛下每日下朝,恨不得眼珠子都粘到娘娘身上去,昨晚陛下還再三叮囑,一定要護着娘娘您好生出宮,好生回來,既不能讓外面的人衝撞了,還要顧着您開心,但瞧陛下那神情,分明就是不捨得您出宮,倒好似您出宮一去不回的模樣!
——這能分得開嗎?!
他站在門口攔着不讓,龍婆子面上笑容僵了起來,覺得這位少夫人身邊的家僕實在有些煩,沒想到那年輕的夫人卻氣性很大,一把就將僕從推開,踏進房裡去了。
慈幼局如今共有近百個孩子住着,有大有小,都是按年齡分開,每個大齡的孩子也會照管小些的孩子。一間房裡住着十幾名孩子,大通鋪上滾着,一個鍋裡吃着飯,就跟兄弟姐妹一般,當然也不排除個別性子刁鑽的孩子會欺負弱一點的孩子,但照顧的婆子們見到了總會制止。
葉芷青一腳踩進去,頓時差點被裡面的味道薰出來。
屋子裡住着十幾個孩子,門窗緊閉,想是孩子們感染了風寒,極怕他們病情加重,所以更是將房裡弄的嚴實,但是這些孩子們大些的還好些,小的不少都在尿牀,不似後世還有尿不溼這種神器,還沒到能夠自理的地步,換的又不及時,房間裡一股尿味,空氣污濁。
徐昌緊跟着進來,差點被裡面的味道薰一個跟頭,見葉芷青沉着臉吩咐:“去把窗戶打開透透氣。”
龍婆子忙陪着去攔:“夫人,這些孩子們裡面有不少都感染了風寒,再要開窗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小命?”
葉芷青板着臉道:“我是大夫還是你是大夫?房間裡味道這麼難聞,縱是沒生病的孩子也要被薰出病來,再一起住下去,沒一個孩子好的了。”
徐昌怕薰着皇貴妃,忙跟後面跟進來的姚平一起去開窗戶,葉芷青便挨個走近了去瞧這些孩子,去摸他們的額頭,看看他們的眼珠。有些孩子燒的人事不知,有些孩子凍的真打哆嗦,蓋着被子還覺得冷,還有些見她過來,便畏縮的往後縮,似乎有些畏懼戒備。
其實住在慈幼局的孩子們從小孤單長大,既不知父母又無親人,生活環境又比較艱苦,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創傷,葉芷青看着眼前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心裡不由就想起自己的兒子,頓時擰着疼,直恨不得立刻便衝到周府去與兒子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