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青原本準備與廚房的下人們混熟之後,找機會離開淮陽王府,不過淮陽王提起打獵,她倒又有了個主意。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有幸見到殿下打獵的英姿?”
淮陽王覺得她這神情分明是不信,立刻興致勃勃道:“既然你想看本王打獵,那過兩日本王就約一幫人去獵苑。”他眼神似灼陽般發燙:“本王今晚想留下來……”
葉芷青心裡大罵:色胚!面上神色卻一本正經:“殿下說笑了,民女與旁人已有約定,雖未有父母之命,但卻不好毀約。”
淮陽王霍然生怒:“他是誰?”瞪着她的眼神倒好似她背夫偷漢一般。
葉芷青原本只是臨時拒絕的藉口,不過見到淮陽王生氣的樣子,她頓時又有了主意:“他叫高世良,已經中舉來京,預備明年的春闈。”
淮陽王當時見到美人,頭腦發熱便將人帶了回來,之後雖然心有疑惑,她一個年輕輕的女子卻獨自在京裡賃房而居,手頭並不拮据,想來家境也不錯,卻不知爲何會孤身一人,連個丫環也是現買的。
蕭燁自小在美人堆裡打滾,他只與葉芷青打個照面,聽她在京兆衙門堂上作答,就能猜得出她出身良家。風塵女子僞裝的再好,眼神與動作裡總會遺漏一二。
現在他知道了,原來葉芷青是揹着家人與情郎私奔。
“他現在在何處?”
葉芷青神情頓顯哀泣:“我也只知道他提早來京,家裡要逼我嫁人,我不肯嫁於他人,這才離家出走。他在哪裡,至今還未曾找到。求殿下好心,幫我尋到了他,也好成全我的一段心願。”
蕭燁還當二人一起私奔,沒想到卻是這丫頭私自離家,這麼看來二人竟還未做出無媒苟合之事。他心裡頓時舒服許多,將向他屈膝行禮的葉芷青扶了起來:“你既如此有情有義,本王也不能讓你白等了!”
他回到前院之後,便吩咐黃興去辦這件事:“若是尋到一名叫做高世良的舉子,立刻將他遣返還鄉!”想要與他搶人的,至今未見。
黃興不知道淮陽王沒頭沒腦爲何下這麼一道令,試探道:“殿下,這高世良是何人?住在哪裡?”
蕭燁大怒,飛起一腳踹在他腿上:“蠢材!本王若是知道他在哪裡,還用得着派你去?”
可憐黃興在外面五六日,跑斷了腿還是不曾找到高世良,又不敢去問淮陽王爲何要尋這麼個人,只能暗歎倒黴。
彼時蕭燁已經帶着葉芷青去了都城外的皇家獵苑打獵。他用的藉口也好:“本王瞧着你整日悶在府裡,不如跟本王去散散心。本王已派了黃興去尋他,若是找到了就帶他來見你。”
葉芷青向蕭燁提起高世良,本就心存不善。
高世良對當初之事吱吱唔唔,還說對不起,可見必有隱情。葉芷青猜測也許當初楊婉青沉塘之事不獨楊開山的繼室與女兒出手,說不定高世良也有合謀,只是中間出現了偏差。
真相如何,恐怕這幾個人也不會開口告訴她,但是借蕭燁的手去對高世良不利,她還是可以試試的。
葉芷青對淮陽王的體貼幾乎要感激涕零了:“多謝殿下百忙之中,還記着我的事兒。”
蕭燁要的可不正是她的感激嘛。他將葉芷青扶了起來,意有所指:“你一個女兒家孤零零來了京裡,教本王知道了於心何忍。你儘可安安心心住下來,除非姓高的跟別人成親,否則本王定然把人給你揪出來!”
葉芷青心道:你揪出來最好!不過到時候我定然早就離開淮陽王府了!
她巴不得淮陽王遷怒於高世良,又再三客氣幾句,這才筨應跟着蕭燁去獵苑。結果收拾好了隨身的行李,臨到出發之時,虎妞卻被他攔下了。
“此次同行的皆是京裡的親貴子弟以及諸皇子,你這丫環長的太醜,就留在府裡吧,免得礙人眼目。”
葉芷青分辯:“可是……虎妞是我的貼身丫頭啊。”她早已經跟虎妞商量好,等到了獵苑之後,二人藉機逃跑,先離開淮陽王再說。
虎妞懷裡的包袱裡,還抱着她所有的家當。
奈何淮陽王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他初次在秋瀾院裡見過虎妞之後就表達了自己的不喜,此後虎妞但凡聽得淮陽王駕臨,早早就避開了。沒想到他竟然顏控到連出門也不肯讓虎妞隨侍的地步。
葉芷青還待要爲虎妞說幾句好話,他已經指着冬寶道:“還不侍候你家姑娘上馬車。”
冬寶之前聽得葉芷青要帶虎妞去獵苑,心中鬱郁,沒想到臨出發的時候卻被淮陽王指派隨行,頓時喜出望外,生怕葉芷青再多說幾句話,讓淮陽王改了主意,不由分說就將她扶上了馬車,又朝着送行的一個平日要好的小姐妹冬梅使了個眼色。
冬梅忙去門房,將她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給遞了過來,又將眼巴巴立在馬車旁邊的虎妞給拉開了:“妹妹,殿下不喜歡看到你,再留下來會惹的殿下不快,捱了鞭子就不好了。”
虎妞擡頭,正瞧見淮陽王厭憎的眼神,手握着鞭梢正在把玩,頓時一個激靈,被冬梅拉到了送行的下人之中。
葉芷青暗自感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就是!
本來是尋機脫身,結果與虎妞分開了。小丫頭是個死心眼,到時候她跑了,虎妞必然不會有好結果。
淮陽王久不在京中,此次提議趁着萬壽節之前,衆堂兄弟以及藩王世子,各親貴大臣家中子弟一起前往皇家獵苑玩耍。皇帝知道了,還指着他的鼻子笑罵:“瞧你那點出息,怎麼朕聽着自你回京之後,府裡夜夜笙歌不斷,三日小聚,五日大聚,將他們全都聚到一塊兒玩樂?”
若是別的皇子被皇帝這般問話,生怕給聖人留下個好玩樂的印象,早就爲自己辯解了。但蕭燁卻滿不在乎,彷彿還怕聖人不知道他好玩樂一般:“兄弟們久不在一塊,難得相聚,若是不好好玩樂一番,豈不虛度光陰?”
聖人都被他這話給氣樂了:“虛度光陰是這麼說的?要不要我請了方大儒來重新教導於你?”
方大儒就是當初宮裡諸皇子的啓蒙老師,蕭燁沒少吃他的戒尺,乍然聽到他的名字,只覺得手背一麻。但他臉皮比城牆還厚:“對於勤奮的人來說,虛度光陰當然是指玩樂了。可是對於侄兒來說,人生最大的要務就是吃喝玩樂,若是沒有絞盡腦汁去享樂,豈不是虛擲光陰?”
“胡攪蠻纏你!”
聖人嘴裡罵着他,回頭卻賞了一把長弓給他:“若是不能獵得好物回來,朕命人回頭就收了賞賜!”
淮陽王今日馬背上就掛着那張弓,與他同行的諸皇子不少都湊過來討要賞玩,那把弓便在一行人手中流轉,到了七皇子手中,他拉了個半開,瞥見周鴻的目光注視過來,擡手便扔給了他:“周遷客,你來試試看,本王臂力不夠。”
他是個跳脫愛玩的性子,能跟淮陽王湊一對,只是礙於皇子身份,還未成年分府另過,在宮裡要規矩許多,就怕被聖人逮到,因此文治武功皆稀鬆平常,能糊弄就糊弄的主兒。
周鴻接過長弓,在衆人的注視之下緩緩拉開,七皇子先叫起好來,其餘人等皆紛紛誇讚。
蕭燁接到賞賜之後,就苦着臉向聖人表示,這把長弓他拉不開:“皇伯父是戲弄皇侄嗎以皇侄的臂力根本拉不開啊!能不能換一張弓?”被聖人瞪了一眼,只能抱回了淮陽王府。
此刻見得周鴻拉的弓如滿月,當着衆人的面兒笑道:“周遷客,這張弓先借你用幾日,不過皇伯父有言在先,誰拿了這張弓,可得多獵些好物啊!”
周鴻只得領命,將御賜的弓掛在了自己馬背上。
皇家獵苑離京城不遠,清早出發急行一日,到得傍晚就能夜宿在獵宮裡了。都是年輕人,跟着的侍衛們也是騎着馬,除了各家帶着的女眷們的馬車行的慢了些,到得獵宮天色都黑了,其餘人等卻是早就到了。
葉芷青到達獵宮的時候,淮陽王已經沐浴洗漱完畢,候在獵宮前的廣場之上,等着馬車。他身邊隨侍的黃文勸他:“殿下先回去等着,葉姑娘很快就到了。”
淮陽王笑的意謂不明:“蠢材!你懂什麼?本王如此身份,將她如珍寶般放在心上,難保她不動心!”比起年輕的身體,他更想要的是葉芷青對他的死心塌地。
周鴻在臨時居處洗去身上塵土,也信步走了出來,見到淮陽王在獵宮門前守候,上前見禮:“天色已晚,殿下怎的還在此處?”
他帶着人在城外與衆皇子匯合,根本不知道後面那一長串的馬車都是什麼人。此刻見到淮陽王單獨在此,便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淮陽王輕笑:“在等本王的心尖尖。”
稍頃,遠處車隊到得近前,冬寶掀起簾子,從馬車上下來,見到淮陽王,欣喜的對着馬車內叫道:“姑娘,殿下在等着你呢。”
葉芷青從馬車裡探出頭,打眼便瞧見蕭燁與周鴻並肩而立,站在獵宮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