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去了來福客棧一趟,就跟懷裡揣着個秘密一樣,帶着靜月回去的半道上,還一再囑咐她:“回去了不許跟秦媽媽說,跟府裡的誰都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靜月當初得葉芷青援手,於她有救命大恩,尤其喜歡葉芷青毫無架子,對上對下一個態度,能得此人做大少夫人,也頗覺稱意,嗔道:“小姐當奴婢傻啊?葉大夫跟大少爺情投意合,生死與共,咱們做奴婢的也瞧着心裡羨慕不已,又何必拆散了有情人呢!”
周琪在她腦門上戳了一指:“嘿嘿,你還知道情投意合啊?”
兩人在馬車上笑鬧的正起勁,忽感覺車身猛的一震,趕車的老林“籲——”的一聲將受驚的馬拉住,兩人頓時倒在一處,在車廂裡滾作一團。
靜月將周琪護在懷裡,只等馬車停下來之後,才道:“林叔,怎麼回事?”
老林頭頗爲懊惱:“大小姐,對面來了匹驚馬,差點撞過來,虧得有位公子攔住了驚馬。”
他是周家老宅子裡留守的僕人,只負責養馬趕車,到了來福客大門口就停了馬車在車上候着。外院的粗使下人是沒資格進主子住的院子的,哪怕周鴻如今只是住在賃來的客棧小院裡。
靜月撩起車簾朝外探頭瞧了一眼,但見馬車前面是一位打扮的十分華貴的公子,打眼一瞧頓時愣了,縮回頭小聲向周琪彙報:“大小姐,好像是郭五小姐同族的堂兄……那位會做生意的郭三公子。”
郭嘉攔住了驚馬,等同於救了周琪,於情於理她都應該下馬來道聲謝。況且她與葉芷青虎妞等人聊天之時得知,當初她們與郭嘉一同前往海外,此人見多識廣,風趣幽默,極有本事,能將土坷垃變成金子,對這傳聞之中的人物倒有幾分好感。
她與靜月下馬,到得郭嘉面前,向他一禮:“多謝郭世兄,不然今兒我們主僕恐怕有難!”
郭嘉見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瞧着很是機靈,上前就叫世兄,顯見得是認識到他的,沒想到在京里居然也能救到熟人,便道:“姑娘是?”
郭府才與周府解除婚約,府里老太君後來得知郭三夫人不但自己寫信與周府解除了,而且還將女兒送進宮裡,震怒非常,已經派人將郭三夫人接回府裡去了,只等郭三爺任滿回府探親,再做計較。
郭三夫人還與老夫人激烈爭執了一場,話裡話外便是貶低周鴻,擡高自己的女兒:“……母親只想着周府名聲好,卻不知那周遷客已然被押解回京自辯,他若是沒問題,又怎麼會被聖人下旨押解入京呢?兒媳也是心疼女兒,總不能將晴兒的一輩子給毀了吧?”
郭老夫人人老識廣,自不比郭三夫人見識短淺,聞言將柺棍在地上狠敲了幾下,恨鐵不成鋼:“你懂什麼?周家忠烈清廉,官場有起有伏,但憑周遷客的戰功赫赫,就不會有大的問題。蠢啊!”
無論郭老夫人如何可惜兩家解除婚約,又親自派管家備了厚禮前往周府賠禮道歉,都不能挽回兩家聯姻失敗之事。
周震倒是對此看的很開,他本來中意的兒媳婦就是葉芷青,不但兒子喜歡,且她還很有本事,于軍中大有益處。他大半生戎馬倥傯,凡事以戰事爲重,能助軍中減少傷亡,比什麼都重要。
郭府能提起退婚,再好不過了。
他倒是盼着兒子將葉芷青早點娶進來,沒奈何周夫人從中做梗,他便坐壁上觀,等着兒子與周夫人搏奕成功,卻不知道母子倆爲此都快形同陌路了。
周琪在京中遇上郭嘉,實屬巧合,她自報家門:“家父周將軍。”
得,還真是熟人!
郭嘉既遇上了,便要安慰幾句:“方纔可是嚇着姑娘了?要不在下送姑娘回去吧。”他是聽說周鴻之事,連葉芷青追着周鴻來京城都知道。
三日之後,周鴻與葉芷青的婚禮如期舉行。
周琪前兩日便往來福客棧捎信,到了吉日會來觀禮。
靜月還問她:“姑娘,若是夫人知道了會不會很生氣?”
周琪眨眨眼:“放心!要是我娘知道了大哥已經在外面成了親,比起我前去參加婚禮,有大哥這個始作俑者在前面擋着,怎麼也不可能把氣撒在我身上。”
靜月頓覺周琪說的頗有道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到了當日,周鴻騎着高頭大馬,將葉芷青從另外一家客棧迎娶出門,坐着轎子繞城一週,自有喜娘轎伕,葉府諸人,以及周鴻身邊的一衆護衛一起,將人迎進了來福客棧。
葉芷青身着鳳冠霞帔,蓋着蓋頭坐在花轎裡,聽着街上熱鬧喧囂的聲音,輕撫着肚子,脣邊笑意不絕,在心裡跟肚裡的寶寶說話:寶貝,從今以後,咱們一家三口會永遠在一起!
到得來福客棧,掌櫃的帶着幾個夥計也來湊熱鬧幫忙。他只知道這家人姓葉,與外間也有些關係,時不時就有馬車上門來,竟然還是宮裡的,比起平頭百姓,這家人可算是有點人脈的,巴結着些總沒錯。
周鴻便讓周浩帶人招呼住在客棧裡前來圍觀的陌生人,以及掌櫃跟夥計們。
周琪是一早就過來的,將新房裡佈置了一番,等到拜堂之時出來觀禮,此處屋淺,便瞧見郭嘉竟然也來了,頓時十分意外。
“郭世兄,怎麼你今日也來了?”
郭嘉那日前去送周琪,他是八面玲瓏的人物,套話的技術一流,與周琪聊天沒幾句話,就將葉芷青的近況打探清楚了。
“今日可是你兄長與葉大夫的婚禮,我與你兄長雖然交情不深,但與葉大夫卻怎麼也算是患難與共的朋友,知道她成親怎能不來道賀呢?”
周鴻穿着新郎喜服進來,見到郭嘉頓時臉都黑了——當初要不是這貨,他怎麼可能與葉芷青分開那麼久呢?
“周浩,我怎麼不記得今日宴客還請了郭三公子?”
周浩尷尬的恨不得往地下鑽,向來心胸寬廣的大人遇上情敵,連肚腸都變得窄小了起來。
細數起來,這位郭三公子除了拉着少夫人去過蘇州,去過海外之後,似乎也從來沒有生過挖牆角的心思——不過也說不準,說不定還是挖牆角未遂呢。
郭周兩家都在明州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既然人都已經來了,再怎麼不高興也不能做出失禮之事。
周浩和稀泥:“大人,今兒是您大喜的好日子,三公子前來祝賀,可見有心。還是不要讓少夫人久等了,趕緊拜堂,好讓少夫人休息。”
葉芷青最近幾日在臥牀保胎,本來就不能勞累,周浩擡出她,效果意外的好,周鴻立刻就不再糾結於郭嘉的不請自來,轉頭去關心葉芷青,朝着蓋頭下面的新娘子柔聲道:“累了嗎?累了告訴我,咱們歇一歇再拜也行……”
周浩一陣無語:少將軍,拜堂都是早早就挑的好時辰,錯過吉時可就不好了!
好在周大人不靠譜,但新夫人卻是個很靠譜的人,在蓋頭下面勸他:“鴻哥,拜堂的吉時可不能錯過,我沒事你且放心!怎麼我聽着郭三公子來了,讓人好好招待他,出海之時多賴三公子照顧!”
她一句話就將郭嘉點爲上賓,周鴻縱然心裡對他有再多的不高興,也只能咽回肚裡去,還要跟新娘子保證:“你勞累不得,這些事情自有人來管,你只管休息就好!”
前日前來觀禮的人除了周琪爲親屬,郭嘉爲來賓,其餘的竟全是不相干的人物,也就是客居此地寂寞來湊個熱鬧而已。
周琪與郭嘉站在一處,捂嘴小聲的笑:“我大哥以前的性子冷的硬,自從認識了嫂子,真是大變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