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一次又一次
莊餚和章遠都是小城裡出來混的,道上都是有頭有臉的,平日裡講究面子,可真當兩人湊到一起,那就如同豹子和老虎碰了頭。
花旗認爲這個比喻十分恰當,動物世界他還是看過的。
章遠和莊餚是死對頭,花旗上次已經在洗浴中心見識過了,如今戰事又將一觸即發。
“章遠,你是不是找揍呢?”莊餚蹙着眉毛,目露兇光。
章遠自然淡定的笑了笑:“咱兩都打了多少年了,進醫院的次數可不下十幾次了啊,你還沒打夠啊?”
莊餚伸出拳頭在章遠面前晃了晃:“我倒不介意時時刻刻打一場,就當活動筋骨了。”
“得了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有一批貨叫人給黑了,你彆氣不順跟我撒瘋啊。”章遠眯眼笑着,打量一旁站着的花旗又說:“不過可憐這個搓澡的了,你瞧瞧臉蛋子讓人打的,估摸着他媽見了都不認識了。”
花旗心想,章遠這人嘴真夠損的,你和莊餚有過節,犯不着把自己也牽連上啊。
莊餚怔了怔,這才仔細觀察花旗的臉蛋子,左右這麼一起瞧,巴掌印還是十分明顯的,莊餚頓時火了:“他們打你了?艹他嗎的,告訴我誰打的。”
“嘖嘖,不是我說,你這架勢是要火燒派出所啊?”章遠打趣道。
莊餚一皺眉:“章遠,怎麼到處都有你的事呢?你給老子滾聽見沒,我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不想離開向安區,那你就儘管跟老子面前聊騷。”
章遠聳聳肩:“上次是突發狀況我不和你一般見識,這次你以爲我還會一個人來這邊?”章遠扭過頭,看着對面馬路上停着的兩輛麪包車。
莊餚一早就注意到了,所以也只是口頭上的威脅,他剛從車隊忙完,知道花旗被帶到了派出所,一着急就沒帶任何人來。
“還要打嗎?”章遠勾起嘴角笑着。
“你們還有完沒完?”花旗一直低頭不語,如今卻厲聲打斷了兩人的脣槍舌戰,不禁讓莊餚和章遠都愣了愣。
花旗只覺着臉蛋子火辣辣的疼,心情更加不順暢,本以爲看到莊餚他會安慰安慰自己道個歉,誰知道他卻只顧着和章遠掐架,都快忘記有他這麼個人了吧?
莊餚和章遠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一個怒意十足、一個冷若冰霜。
花旗低着頭,下巴埋進軍大衣的領口裡,悶聲說:“我先走了,你們要打就趕緊打,打死一個少一個。”說完,花旗從二人中間穿了過去。
章遠砸吧砸吧嘴,依舊瀟灑道:“這就叫什麼樣的老大,帶什麼樣的小弟,今兒我算賣你個面子,不然我早弄他了。”
莊餚撇撇嘴:“章遠,你不吹牛逼你餓啊?”
章遠笑了笑:“餓不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那個御用搓澡工喜歡你。”章遠玩味衝莊餚一笑:“莊餚,我記得你喜歡女人吧?怎麼現在爲了一個搓澡工都能以身犯險,一個人跟我面前嘚瑟了?”
“你嗎逼,老子今天廢了你。”莊餚握緊拳頭就揮了上去,章遠急忙往後退了幾步,一擡手護在身前:“莊餚,你他嗎的就是個傻逼,你看看那邊兒。”
莊餚用眼角的餘光掃過馬路對過的麪包車,車門已經打開,門口站着七八個手拎鐵棍和片刀的男人,均是體型高大的主,莊餚收斂了怒氣,慢慢放下手:“章遠,今天的事你給我記住,早晚我會討回來。”
章遠微笑道:“我們是老鄰居了,也算是光腚娃娃,想打我隨時奉陪,不過……”章遠褪去笑容,目露兇光道:“現在你的頭號對頭不是我,而是鐵東區的那羣小地痞。”
莊餚一聽鐵東區三個字就頭疼,連忙揮揮手:“老子會怕他們?”
“那倒也是,豹哥可是向安區響噹噹的人物,怎麼會怕鐵東區那羣小嘍嘍?”章遠再次綻放微笑:“當務之急我看你還是去追你的御用搓澡工吧,我看你也挺急的。”
莊餚眉毛一橫:“你哪隻狗眼看到老子爲了他着急了?”
“不是嗎?”章遠反問道。
“是你嗎逼。”莊餚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章遠站在原地看了許久,勾起的嘴角很久慢慢扯平。
花旗帶着滿腔怒火回了洗浴中心,剛進了男澡堂子,屁股還沒捂熱乎,就聽見澡堂門被推開,小李趿拉着拖鞋跑了進來:“祖宗,你可回來了,沒事吧?”
花旗笑了笑:“我能有啥事。”
“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真偷東西了呢。”
花旗笑道:“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見我偷過什麼?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小李點點頭,略微擔心道:“說實在的,我是相信你了,可咱們這洗浴城這麼大,能做到我這樣的可不多,你不知道,現在外面都在傳你是……”
花旗無所謂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管不住的,愛怎麼想怎麼想唄。”
“你還真是個樂天派,人家在你背後嚼舌根,你都不擔心的?”
花旗揉着臉蛋子說:“難道我大哭一場,人家就不說了?哪有那麼簡單。”
小李覺着花旗的話也在理,轉念一想又道:“要不讓領班給你打個證言吧,也省的那羣傻逼瞎猜測。”
“就他?”花旗笑了:“這種事情是個人都不想沾邊,萬一自己人格擔保來的真是個小偷騙子之類的,那後果誰承擔?你真當領班是傻的?”
小李失落道:“是啊,我想的太簡單了。”
花旗笑了笑,安慰道:“行了,你別跟我這瞎操心了,幹忙活忙活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面對。”
小李擡眼打量着花旗,疑惑道:“你真的沒事?”
花旗伸出胳膊,展示着肱二頭肌說:“雖然不大,但也能證明我是個男人,出來混的就得經得住事兒。”
小李哈哈大笑:“你就逗吧,那行你忙着,我包間還有客人呢。”
花旗點點頭,目送小李出了澡堂子,可小李前腳一走,後腳花旗立刻就蔫了,他還是有些後怕的,縱然這只是一場誤會,倒也害怕有心人惡意重傷,別看他只是個搓澡工,可這搓澡工之間也是存在利益糾紛的。
這些倒也不是重要的,大不了選擇沉默,時間一久大家就都淡忘了。
另花旗所擔憂的是,剛纔厲聲打斷了莊餚和章遠的談話,他真怕莊餚面子上過不去,往後都不在來找自己了。
花旗懊惱的雙手掩面,心煩意亂的不知道該幹嘛。
正如花旗所預料的那樣,莊餚果真一連幾天沒有出現,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花旗便嚐盡了人情冷暖,不少同事都用另類的眼光看着他,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的說說笑笑,可背地裡還是亂嚼舌根。
花旗不用去猜,也能知道他們在議論什麼。
這天,花旗如往常般在男澡堂子裡拼命工作,爲的就是不想分神去想莊餚,正當他在男客人身上忙活的時候,澡堂門被推開了,服務生探頭進來叫道:“花旗,領班叫你出來一下。”
花旗沒回應,反而低下頭跟客人賠了個不是,隨後才摘掉澡巾跑了出去。
男澡堂門口的拐角處擠了不少人,花旗趿拉着脫鞋往人羣裡看了幾眼,隱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可出來了。”領班迎面跑了過來:“那個是你的客戶吧?”
花旗往人羣裡看了兩眼,見莊餚正拽着一個服務生的脖領子,好似要爆揍他一頓似得。
花旗點點頭:“恩,我的一個客戶,經常來咱們這洗澡,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因爲你都要鬧出人命了。”領班推搡着花旗往前走,人羣自動退向兩邊,留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怎麼回事?”花旗盯着莊餚滿頭霧水的問道。
莊餚瞪着眼睛,滿腔怒火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花旗沒有偷東西,那是誤會,往後誰在他嗎的嚼舌根,看老子不廢了他的。”
花旗大概猜出來莊餚爲何如此,估摸着是聽到有人嚼舌根了。
領班見花旗沒有出言勸阻,趕忙衝到莊餚身旁說:“大哥,這孩子不懂事,總愛亂說話,既然花旗沒偷東西,您也給證過言了,那就饒他這一回您看行不?”
莊餚斜眼看着領班:“滾一邊去,今天誰說話也不好使,老子就是要廢了他。”說完,莊餚舉起拳頭就要往服務生臉上掄。
說時遲那時快,花旗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哥,搓澡不?302空着呢。”
莊餚一愣:“你是不是腦袋有病?”
花旗搖搖頭,微笑道:“打人犯法啊。”
莊餚徹底沒了脾氣,手上鬆開了服務生的衣領,服務生嚇的跐溜竄進了吧檯裡,領班見機趕忙疏散人羣,在只剩下莊餚和花旗的時候,花旗笑道:“哥,上樓吧,302空着呢。”
莊餚鬆了鬆襯衫的領口:“沒時間,老子今天過來就是想告訴你,那天的事情是我媽弄錯了,至於那兩巴掌,算我欠你的。”
花旗仰頭微笑注視着他:“你又要欠着啊?”
莊餚乾咳幾聲,臉色說不出的漲紅,他微微低頭:“行了,車隊裡還有事,我先走了。”莊餚轉個半身身位,剛邁了一步又說:“如果還有人說你,你就告訴我。”
花旗笑道:“知道了。”
莊餚見花旗笑的天花亂墜,撇撇嘴罵道:“瞅你那狗德行。”說完,莊餚小跑似得出了轉門。
花旗站在原地呲牙笑着,此時的他一點都不覺着委屈了。
領班站在吧檯裡見莊餚走了,這纔敢獨身上前:“花旗,你跟我到辦公室來一下。”
花旗褪去笑容,回身跟他上了樓。
進了辦公室,領班從兜裡拿出一個信封扔在桌子上。
“花旗,對於今天這件事呢,我很抱歉,畢竟你進派出所只是誤會,我想我應該替小徐向你道歉,我也會批評他的。”領班推了推面前的信封又說:“這裡是你這個月的澡錢,還有上頭多給你的獎金,至於明天,我想你就別過來了吧?”
花旗對於這種場景一點都不陌生,反而淡定道:“領班,這是要開了我啊?”
領班多少有些愧疚:“你是我招進來的,說實在的還真捨不得,可我也沒辦法,你的朋友已經嚴重威脅到了同事的人身安全,我不得不這麼做。”說完,領班又從兜裡拿出五百塊錢:“這算是我單獨給你的。”
花旗咧嘴傻笑着:“那行,我拿着了。”花旗把桌上的信封和五百塊錢拿了起來,又說:“領班,還有事嗎?沒有我下樓收拾東西了。”
領班點點頭,惋惜道:“你說以前挺好一孩子,怎麼就和那種人有瓜葛呢?你看看咱這洗浴城裡,雖然接待的客人什麼樣的都有,但這員工可都是一水的良民啊。”
花旗攥緊了信封,笑道:“他人挺好的。”說完,花旗轉身快速走了出去。
回到男澡堂子,花旗開始收拾自己平時工作的物品,還有一些衣物。
小李這時候沒什麼活,偷偷跑了過來,小聲說:“花旗參,你就這麼被開了?”
“不然呢?”花旗反問道。
小李惋惜道:“咱兩來這的時間最長,你這麼一走我還真捨不得。”
花旗心酸道:“沒事,往後還有機會見面的。”
“想好將來怎麼辦了嗎?”
花旗搖搖頭:“暫時沒想好。”
小李說:“我認識一家新開的洗浴城,規模不算大,但澡錢也不少,你要不要去試試?”
花旗想了想:“行,你把地址給我吧。”
小李說:“我現在沒地址,明兒我問問去,到時候我送你家去。”
“那也行。”花旗把最後一件衣服塞進包裡,笑道:“那我走了,你忙着吧。”
花旗穿上軍大衣,把包往身上一被,趿拉着拖鞋到門口換上了棉靴,看也沒看這裡一眼就離開了。
花旗在洗浴城的人緣還是不錯的,有幾個交情頗深的都出門相送,花旗只是衝他們揮了揮手手,微微一笑便瀟灑離去了。
又見面了。
豹哥欠花旗的太多了,害的人家工作都丟了,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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