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濛濛的,外加上一層濃濃的大霧,使得這個小山村顯得更加詭秘。
誰也不會想到,就在昨晚,這個平靜的小山村經歷了一場邪惡與正義的對決,生離與死別的哭訴。
我坐在平滑的石階上,雙眼紅腫,幽幽地看着門口已經空空如也的狗窩,那兒只有孤零零的一根沾滿了血的繩子掉在地上,再也沒有任何生命存在,而屋內昨天衝我怒罵的人也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我很想說,這個世界上,除了珍貴的生命還有讓人肅敬的母愛和忠誠。
死亡只在一瞬間就能毀滅生命,而母愛和忠誠卻成全了另一個生命的可能。
我幾乎是哭着回憶昨晚發生的事並向你們講訴的。因爲它觸及了我的靈魂深處……
當時翠柳哭求老大解救自己的女兒,最後老大答應用一命換一命的法子來幫她。
透着一股悲傷的氣氛,老大神色憂然地取了一支菸慢慢地放進了耳溝子裡。
然後脫去風衣捲起袖子從包裡取出了一盞蓮花燈點上。
蓮花燈晃晃悠悠地亮了起來,發出一抹淡黃色的光。
“翠柳大姐躺牀上,其他人都回避!”老大將蓮花燈放在牀沿說道。
翠柳毫不猶豫地輕輕躺在了鶯兒的旁邊,其他人也都默默地出去了。
“我現在要把你的魂魄從你身體裡抽出來,這需要你凝神靜心,我會在一邊幫助你,你只要一心努力地去感覺你的身體已經不存在,能做到麼?”說完,老大盤膝而坐,豎起劍訣。對我說了聲:“小子,護法!”然後就緊縮劍眉開始凝神。
他要我護法,護的自然是那盞蓮花燈了,此燈繫心神分離,攝魂取魄的法器,底座是一塊錫卦,燈芯由牛毛搓成,燈油由柳樹汁提煉而成。
要提出翠柳的魂魄,此燈尤爲重要!所以我得格外小心以防不小心撲滅了。
老大略微凝神定氣,就大喝一聲“出!”一個劍指變換成金剛印衝向翠柳。
翠柳緊閉雙目,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臉頰上滾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老大見還未能成功,就咬緊牙光換成乾坤劍指,隨即在當空凌厲地畫了一道符。大喝符令:“遍歷萬滅,精魂出竅,急急如律令!速行!速行!”
隨着老大的指法,蓮花燈開始晃悠起來,燈火忽明忽暗,眼看就快要滅了。
我急忙慌亂地叫了一聲:“老大!”
他看了一眼,發現勢頭不妙,急忙用左手對準蓮花燈使了個意念,口中迅速地默唸着咒語,頃刻間,燈火不再跳竄,安安穩穩地燃燒着。
緊接着,老大又叫了一聲“出
!出!出!”
話音剛落,蓮花燈火突然燃得更亮了,火焰也加長了不少。
老大起身用手背擦掉了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然後從耳溝子裡取下煙來點上,長舒一口氣說道:“成了。”
雖說牀上的翠柳沒什麼變化,但依蓮花燈的變化來看,此時的翠柳已經魂不附體了。
別看工序好像挺簡單,但這種方法本來就是爲天道所不容,更何況,我們這行本來就有規矩。不可輕易攝人魂魄,這種方法本就是一些歪魔邪道想出來。
你想想啊!人家正酣睡美夢的時候,魂魄突然被人抽出,這就跟無形之間把人給抹殺了有什麼區別?
當然了,還是有別的正當方法可以將人的魂魄和肉身分離,但現在情況已經十分緊急老大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的。
我們是等得了,但鶯兒可等不了啊!因爲我發現,她現在身上發出的知死臭已經十分稀薄,不努力感知一下還真察覺不到。
“接下來要怎麼做?”我問。
老大從包裡的小盒子裡抽出兩片柳葉往眼睛一抹。然後遞給我。
“先用柳葉擦眼。”老大吩咐道。
開眼見到魂魄的方法不下十來種,比如:擦牛眼淚,銅錢遮眼以及我現在用的“柳葉擦眼”等等。
說到開眼呢,這裡還有個說道,說人剛一出世,由於剛輪迴人間入世不久,眼睛還是純淨的,還是和陰世是有聯繫,所以能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因而也就是爲什麼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在半夜會突然哭泣,這是因爲陰間的朋友在逗他玩呢,農村一般的做法是去田邊或沒人的地方燒點紙錢就打發過去了。
但孩子漸漸長大,五穀雜糧吃多了,眼睛開始渾濁起來,自然就和陰世斷了聯繫了。
而柳樹是極其靈性的東西,我們經常拿他辟邪治妖,只要用它擦過眼睛,眼睛就會短時間內重獲清淨,就能捕捉到那些常人所看不到的東西了。
當然,這種柳葉是經過“加工”的,普通的柳葉是沒有效果的,必須用一種名爲“紅雪”的土和清酒浸泡幾天才行。
話又說回來,我開了眼之後,看到了身邊的翠柳,此時的她正滿懷希望地用一種期待的眼光看着老大。
“好了,魂魄已經抽出來了,你們兩個仔細聽好。”老大鄭重其事地說道。
“小子拿好羅經,通過黑蛇擾亂的‘地氣’來確定它們走動的方位,以此來找出它們的蹤跡。”說着,他從包裡拿出圓盤大小的羅經放在我手裡。
所謂‘地氣’是地上萬物的依託,就好比“磁場”一類的東西。在郭璞的《葬經》中有這樣一句話:“生氣即一元運行之氣,在天則周流六虛,在地則發生萬物
。天無則氣無以資,則形無以載地無此。”
而羅經又名羅盤,上面刻滿了符文和伏羲卦位。是由古代司南經過風水學術的精製而改造的,被稱之爲:“風水堪輿之法寶”,是尋龍脈的利器。
所以只要靠着這個羅經,就能分辨出那兩條非常人能看到的黑蛇所走過的蹤跡了。
“翠柳,那兩條黑蛇已經縛住了鶯兒的魂魄,由有謙做導引他會把你帶到那個地方。那兩條蛇最喜歡一點點吸食生人的精魂,你一出現它們就會獵食上你,那麼你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但同時,鶯兒也會因此而獲救。”
翠柳輕輕點了下頭,表示已經明白。隨即老大對我說了句:“小子,走吧!你帶路,估計門口就能查到黑蛇的蹤跡。”
我嗯了一聲拿着羅盤出去,他們兩個尾隨在後邊。
可是我走來走去,均沒有發現指針有所變動。
“老大!羅經是不是壞了呀!”我朝老大喊道。
“怎麼會?”老大頓時警覺起來,拿過羅經細細地端詳。
“哎呀!糟了!”老大突然感嘆一聲,“想是剛剛那個背後的妖人搞的鬼,羅經失效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個突然懾人心神的咒語造成的!”
“那怎麼辦!”翠柳急忙喊道。
“嗨…”老大無奈的苦吟了一聲,陷入了沉思中。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牆外邊想起了一陣騷動。那隻大黃狗突然開始吵嚷了起來,大聲狂吠。
“嘿,你說這隻大黃狗是不是瘋了呀!”“嘿,主人死了,這狗怎麼還撒瘋了!”……外邊村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怎麼回事?”老大朝外頭喊了一句。
一位光頭的村民跑過來告訴老大,那隻大黃狗本來好好的,但不知道怎麼的就跟瘋了似的,一個勁地叫喚,還拼命地扯着狗栓。
村民剛說完,汪汪!兩聲那隻大黃狗就扯斷繩子衝了過來,朝着翠柳叫喚。
好傢伙!它脖子上的毛已經染成了一片血紅。看來它爲了掙脫繩子吃了不少苦啊!
更奇怪的是,叫喚了幾聲之後,它直接搖着尾巴調頭就朝牆外跑去了。
“快!你們倆跟上它,它會帶你們找到鶯兒!蓮花燈由我來守護就行了!”老大驚喜地喊了一句。
聽聞它知道鶯兒的蹤跡,也顧不得多想,我和翠柳就快步追趕而上。
邊跑我邊揣測,估計這隻狗想要帶我們去找那兩條黑蛇。而剛剛我們的談話估計也被這隻有靈性的大黃狗聽見了,想必我們的意圖它也一定知道。
我們兩個跟着大黃狗繞過村子的住宅,又跑過一片田地,跑了約莫五分鐘左右就看到了一處小山堆上的破落小廟
。
翠柳邊跑邊不住地說:“大黃!好大黃!你可一定要找到鶯兒呀!不枉平日她疼你一場啊!”
很快,我們就跑到了小廟門口,這間廟不大,五十平米左右,襯着月光可以看到,上邊的瓦片已經掉了不少,屋頂垂下一條條破布,裡面結滿了蜘蛛網。看樣子應該荒廢了很久。
“嗷…嗷!”大黃狗回過頭叫了兩聲,然後率先衝了進去。
我們也二話不說趕緊衝進去救人。
果然,那兩條黑蛇就在裡邊,此時它們正纏着奄奄一息的鶯兒。
鶯兒的脖子受到了擠壓,一條條青筋暴起,而其中一隻黑蛇正探出頭張開血盆大口從鶯兒嘴裡吸入不知名的黑色氣體。想必,那就是鶯兒的精魂了!
突然,另外一條黑蛇吐着信子看了過來,一雙三角眼閃着銳利的光芒。
幾乎一馳而過,我們還來不及反應,那隻黑蛇已經竄了過來將魂魄狀態的翠柳全身纏住了。
我一見情況不妙,趕緊抽出血劍,朝蛇頭劈了下去,可是這蛇十分靈敏,第一下讓它巧妙地躲了過去。第二下我看準時機使勁朝它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段身子砍了下去。
然而,令我萬萬沒先到的是,我這一劍下去按道理應該已經打中它了。但我的劍竟然平白無故的穿過它的身子直接就使我哎呦一聲摔了個“狗啃泥”。
“先救鶯兒!快!”翠柳忍着被纏住的巨大壓力喊了出來。
於是我灰溜溜地爬了起來,朝着鶯兒那邊奔突而去,但是那隻蛇好像看不到我似的,連頭也不轉,自顧自地在那吸收精魂。
我二話沒說再次用玄鐵血劍打那蛇的七寸,常言道:蛇打七寸。拿這個地方下手準沒錯!
可惜我的心機再一次落空了,這次,我的劍連同鶯兒的身體一併穿過了。
我頓時覺得不知道怎麼辦了,沒道理啊!這柄血劍不可能會失效啊!
啊!對了!突然靈光一閃,我想到,或許這兩條蛇也是跟魂魄差不多的一個狀態,而他們是攝人魂魄的東西,自然看不到我。
但血劍上面刻有一道斬妖符啊,按道理應該傷的了它啊?
嗨…不管了,救人要緊,別的方法再試一試。
可是,八卦鏡,靈符和金銀索在它們身上絲毫沒有用,反倒是我,幾趟拼命下來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再看鶯兒那邊,她的臉上幾乎已經沒有了血色,雙目失去了光彩,瞳孔被縮得像綠豆那麼小。
而翠柳那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那隻可惡的黑蛇也已經鎖住了她的脖子,翠柳正被迫張着嘴,一縷縷精魂被吸入那張豎着兩顆尖牙的大嘴
。
怎麼辦?我已經心急如焚了,而能想到的辦法都試過了,沒用啊!天哪!這兩隻臭東西到底什麼來歷,怎麼什麼法兒都對付不了它們?
汪!汪!…旁邊破木桌下邊竄出一個黑影,原來是那隻大黃狗。
大黃狗一出來就奔到鶯兒那邊,朝着黑蛇狂吠不止。
黑蛇被突如其來的大黃狗唬住了,放開鶯兒閃到一旁。
我趕緊拿出紅葫蘆,揭開蓋子,在上面用手指畫了個圈對準鶯兒把她收進了葫蘆裡。
而一旁的黑蛇也對大黃狗露出了敵意,不斷地吐着信子,扭動着身子擺動着蛇尾。
噗呲…突然一下,黑蛇吐出一股黑煙薰住了大黃狗。
大黃狗嗷嗷叫喚兩聲就癱軟在了地上殘喘着,一動不動。
“還…愣着幹…什麼!快把…鶯兒帶…回去!…”翠柳從口中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我猶豫了一下,結果翠柳大咳一聲,然後氣洶洶地說道:“你…要讓…我死不…瞑目嗎!”
我拿着葫蘆抱在懷裡,倒退了兩步看着還在受苦的翠柳之後,就朝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我跑的很快,快極了!雖然我是個胖子但我覺得當時的速度是最快的,甚至能感覺到我的鼻子嘴巴都被風吹得麻木了起來。
最後,鶯兒得救了,雖說受的傷很嚴重,但還是活了下來。遺憾的是,我們趕到破廟的時候,大黃狗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至於翠柳,真如她的所願,一命換一命。我們天亮也沒能找到她,而就在六點鐘左右,公雞唱曉的時候,那盞蓮花燈好不憐憫地熄滅了。
這是新一天開始的時刻,也是鶯兒重生的時刻。但同時,也是翠柳與大黃狗與世長存的時候。就好像一位作家所說:死並不是生的對立面,它只是作爲生的一部分與之共存。
悲劇並沒有完,我的決心與邪惡同在,你且瞧着!我要將背後的黑暗通通揪出來,讓月影重現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