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樣,都已經安全地通過了回魂路了。我心想。
我拿出老大給我的紙鶴,將它放在手上。
頃刻間,只見紙鶴慢慢變大,然後撲騰幾下就從我的手掌心飛了出去落在了我的前面。
我提腰上跨,好費勁才坐了上去。坐穩了之後,那隻紙鶴扇動翅膀,慢慢地飛了起來。
我抱着它的脖子,紙鶴就這樣載着我這個大胖子朝陽間飛了回去。
望着倒退的景緻,那些霧流開始漸漸地變淡,下面的路也開始變得越來越窄直至消失不見。
不知飛了多久,突然眼前一陣白光襲來,耀得我睜不開眼睛。之後我聽到一聲雞叫,然後在半空中看到了黃石村。
飛沒多久,紙鶴載着我飛到了鶯兒的家,然後我和紙鶴慢慢地變小,輕輕地從窗口滑進了屋子。
而後我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一陣暈眩,額頭突然開始晃動,一股股真氣從全身各處激活了一般。
之後,我感覺好像被丟進了包裹一樣,靈魂各處突然有了壓力一般,三魂強烈的主宰感覺也開始變淡。
“你是誰?”昏暗中我聽到鶯兒在叫我。
逐漸地,意識開始回到腦海,我的眼睛朦朧地睜開,看到了坐在我身邊的鶯兒。
“鶯兒。”我孱弱地喊道,只覺渾身痠痛,就好像幾乎散架了一般。
“梅先生呢?”鶯兒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都很奇怪。
接着頻頻的腳步聲響起,從外邊又進來了幾個村民。
“村長,他是誰啊?”鶯兒向一個白眉毛的老頭問道。
那個老頭就是來黃石村之前見到的村長。只見他聽鶯兒這麼問他,就將我仔細端詳了起來,緊接着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感嘆:“崔哥!”
什麼情況啊?難道他們都被人洗腦了,連我都不認識了。我很想說一句我是梅有歉,但全身根本提不上勁,只能嗚咽着含糊不清。
我覺得很累,很想睡一會,漸漸地我的雙眼開始不自主地合上了,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醒來,這期間我做了很多夢,夢見小時候和村裡的夥伴游泳遇見水鬼,也夢見一隻白虎,把村裡人都咬了,最後來到我面前說道:好好活着。
很奇怪的夢做了很多。但我感覺最真實,也最奇怪的只有一個。
我夢到夜空中整個月影缺了好大一半,是半圓形的,只留下淺淺的輪廓還依稀可辨,然後眼前突然一陣紅光耀眼,耳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不斷地在哭泣。
我望着窗外出神地想着這個奇怪卻又無比真實的夢,然後從胸中掏出了黑龍玉,這玉到底是個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不由地開始隨意猜測,但終究不敢妄下定論。
“你醒了。”鶯兒從進來,手上還端着洗臉盆。
“我睡了多久?”我問道。
“七天。”
我聽着這個數字搖了搖頭,怎麼重回肉身會昏迷這麼久,真是鬱悶。
但對着臉盆中的水,我才猛然間發現,這個肉身根本就不是我的,我的大圓餅子臉和眯成一條線的小眼睛,以及我龐大的身軀都變了樣了。
臉盆裡倒映的那個人,劍眉丹眼,面容也有些俊俏得過分了一點。
甚至我的小肚腩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修長的身材。
我驚慌失措地翻看着自己,一下摸摸臉,一下看看身體。
真的不是我的身體,按道理我的身體在紫符爆炸的那一刻就已經被炸得連殘渣都不剩了。
那這個陌生的軀體是誰的?
“崔哥?”鶯兒打斷了我的思路:“你在想什麼呢?”
崔哥?他爲什麼會叫我崔哥。
“你叫我什麼?”
“崔哥。”她答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你認識我?”我指着自己問道。
“不認識。”她搖了搖頭說道:“村長他們說你是崔哥。”
我腦袋徹底被搞糊塗了,這到底特麼的什麼情況。我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從地府回來一趟,自己的身體完全變了樣了。
“那什麼,我老大……”我覺得現在這種情況下稱呼老大不太合適,於是改口道:“梅先生去哪了?”
她搖了搖頭,一雙大眼睛波動着:“不知道,他說要去救胖哥,然後就一個人鎖在了這個屋子裡,說等到屋外的常明燈滅了才能進來。可是燈滅之後,我進來卻發現崔哥你躺在了牀上,梅先生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仔細地聽着,原來一切是老大安排好的,他知道我的肉身已毀,要還陽就只有借屍還魂了,所以他打開生死門冒險下去救我,然後犧牲自己待在了地府冒名頂替我。
但我的身體不應該是老大的麼?怎麼會變成了這樣,而且還是十八年前救了黃石村的崔哥。…
難道,崔哥就是老大,老大就是崔哥。我按耐不住激動差點就喊了出來.錯不離了,具體的來說我現在的樣子應該是老大十八年前所謂的“崔哥”的樣子。而之所以老大的身體會變成這樣,應該是回魂路上那個給我一句禪機的道士動的手腳。我摸着額頭想到。
“崔哥?你沒事吧?”鶯兒看我呆愣的樣子,向我揮了揮手
。
“哦,沒什麼。”
雖說知道老大就是崔哥這件事,驚訝歸驚訝,但老大的那些事我還不知道。
想到腦細胞全堆死在一起也沒用,還是到時候回到家裡,請司徒姑幫忙把他請上來問問不就清楚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填飽肚子呀!
七天沒吃東西,搞得我的肚子怨氣異常的重,一聲聲咕嚕嚕地向我哀嚎着。
鶯兒看到我如此狼狽,竟然捂着嘴笑了。
還陽的第一頓,我的食慾比胖子時期都要超長髮揮了,以至於鶯兒看着都瞠目結舌了,但我這餓得,我想再餓個兩天又要下地府報到去了,而且這次是以餓死鬼的身份下去的。
“崔哥。你還好吧!”村長走了進來。
還有那個看古惑仔的鬍渣男也在。
我的嘴塞滿了米飯,所以只好點了點頭。
“十八年了。”村長看着我感嘆道:“崔哥當年不辭而別就是十八年,卻沒想到今天又讓我們遇到了崔哥你,而且你還一點都沒變,這是上天讓我們報答您啊!”
村長說得很慢,眼光黯淡的,好像還泛着點什麼。
我聽他說着,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所以只是他說什麼我都點頭。
“崔哥啊,當年多虧了你啊!”鬍渣男看着我激動地說道。
我一看他那逗樣,差點沒把飯噴出來,於是就索性先不吃了,再逗他一回再說。
“那個,你是?我怎麼沒印象啊?”我皺着眉頭問道。
“你別看鬍子,當年我還沒鬍子,英俊得就跟‘中老年婦女之男神’一樣。”他指着自己的鬍子說道。
“那什麼,還是不記得,你鬍子覆蓋面積太廣了,基本沒臉啊!”確實,只傢伙男性特徵太突出了也,要是去掉鬍子,臉就差不多隻剩鼻子眼睛和旁邊一點了。
他見我不認識他,頓時氣得就跟小學生丟了一毛錢似的:“公雞不下蛋,連屁都不打。”
我笑着回道:“打不打屁我不知道,但鐵定下不了蛋,又不是宋丹丹牌的戰鬥雞。”
“呸。”他抽了下自己的嘴巴子:“母雞不下蛋了。”
“哦,我想起來了!”我假裝恍然大悟。然後問他:“現在呢?”
“漫山遍野,一踩一個蛋,上個山都要跟探雷似的!”
我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想起他了,他那叫一個激動,不斷地對旁邊的人說:看!崔哥認得我,我當年沒鬍子的時候是很帥的,崔哥不可能忘記我的!
我們沉默着,假裝不認識這逗貨
。
我也不打算把我不是老大的真相告訴他們,一來怕他們接受不了,畢竟他們是普通人,怎麼會相信這麼離譜的事情。
二來,我想讓他們了卻報恩的心願,就讓我厚着臉皮冒充一次老大接受他們的恩惠吧。
大概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的身體已經復原了,可以起身走動了。
以前我是一個大胖子,全身上下基本上找不到菱角的那種,但現在有了老大的身體以後,我反而覺得我就一個“照鏡子都會流鼻血的人”,雖然誇張點,但我每天的確都會花上一個小時用來照鏡子。偶爾幾次被鶯兒撞見,那小妮子竟然悶悶地發笑,甭提有多不好意思了。
雖說一時不適應,但漸漸地我發現,我開始喜歡這副身軀了,不僅靈動性強,而且美觀華麗。具體例子就是,以前下腰繫鞋帶能累出個大汗淋淋,現在能夠以最飄逸最華麗麗的躬身就能完成.我走出門擡頭一看,今天的天氣灰濛濛的,此時公雞已經唱曉。我特意起了個早打算去一個地方。
我叫上了鬍渣男要他幫我帶路去祠堂,沒拐幾個彎,就到了。
現在祠堂並沒有人,只有一個大伯在這裡看香火。
我進了祠堂,看到最裡面的一間排滿了牌位,檀香味從那裡一陣陣地散發出來,充斥着整個房間。
“崔哥!”那個大伯注意到了我,就向我走了過來。
“崔哥真是年輕,十八年了到現在一點都沒變。”他讚道。
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然後隨便問了他一些話。
“對了,崔哥,我們村爲你立了塊碑,就在祠堂前邊,你去看看吧!”他提醒道。
沒錯,我這次來祠堂的目的就是爲了看一看這碑上寫着什麼。
在鬍渣男的帶領下我來到了立碑的地方,這塊碑就立在祠堂前面的水池邊。
碑高一米寬五十公分左右的樣子,是大理石雕刻的,雖說已經十八年風吹雨打了,但上面的字跡仍然清晰,甚至連一點青苔的痕跡也沒有。
想來一定是黃石村的村民平時對這塊碑都呵護有加吧。
我用手撫摸着這塊碑,看着上面的字,大概的意思是,老大守持正義,爲黃石村除去了爲禍作亂的兩隻殭屍,爲了紀念他的功德就在祠堂立下了這塊碑,以示後人。
我心中突然感慨一番,老大所謂的正義,曾經在那個動盪的歲月裡害死了他的父母,還害得他和他的老頭子背井離鄉。
但我想即使老大知道真相,他依舊會拿起手中的銅錢劍擔當起陰陽先生的身份,而且老頭子也希望他這樣,不然也不會引他入道,教他茅山術,到死也沒告訴老大父母死亡的真相
。因爲他不希望他爲此背棄正義,所以選擇了隱瞞。
我此刻或多或少能夠體會到老大當時聽到申屠千齡告訴老大真相時候的心情了。
就好像一種無力感,一種人這樣一個脆弱的生靈開始什麼也不想扛,什麼也擔不起一樣。
“崔哥,你沒事吧?”鬍渣男看我魂不守舍地就向我問道。
我搖了搖頭,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帶我去姓姚的那個道士的廟走一趟行不?”
他問我去那幹什麼。
自從我和老大在那擊敗了申屠千齡他們,這個廟就被村民給砸了。因爲不少的女孩都死在了那裡,死在道士和申屠千齡的手上。
至於我要去那的原因,說來也很簡單。
因爲姚先生,我必須要去一趟,這是他的心血,我可不能讓他的功德和心血都斷送在姚三的手裡。“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後人造孽更沒有理由牽扯到前人了。
姚先生一生光明正義,我可不願眼睜睜地看着這座廟永遠地荒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