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桃花謝了春紅,清荷一角緩緩鋪滿池塘。當海棠苑裡結出顆顆甜潤可愛的小海棠時,餘辛夷的嫁妝終於準備得差不多了。
在京城大戶人家,提前兩三年爲嫡女準備嫁妝是正常的,一出生便爲女兒攢嫁妝也是有的,嫁妝越多代表女孩兒越精貴,但是餘辛夷大婚在即,一切都得從緊。至七月底的時候,嫁妝已經備好,全部是老夫人領着六姨娘準備的。
整整六十八臺嫁妝,其中還有皇后及沈太妃賞賜,看得二房三房的柳氏、張氏眼睛直冒酸氣。倒是傅雅雯走過來,老老實實的行了個禮:“恭喜郡主。”
柳氏、張氏鄙夷的嗤笑一聲,但是誰都無法否認,在這個府裡,想要過得長久就不能跟餘辛夷做對。這個十七歲的少女,手段之利落連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在餘府裡,懼怕餘辛夷的人甚至比懼怕餘懷遠還要多。
六姨娘看着身着新制嫁衣的餘辛夷,驚豔得說不出話來,白芷、寒紫紛紛愣住了。
只見銅鏡裡的人兒,一身紅色嫁衣出自全京城最有名的紅大家之手,由每一根絲線都是由蛟魚絲製成,看似普通,但是燭光之下便閃閃發亮,比千萬顆珍珠還要璀璨,配着發裡叉着的紅翡飛鳳釵,搭配得恰到好處,顯得無比的美麗動人。妙的不止是這件嫁衣,更有那個人。
朱的脣,粉的頰,黑的發,一雙長睫如同蝶翼般氤氳着兩汪湖泊般的眸,只要略略一眨動,那長而纖細的睫毛就好似要飛走似的。餘辛夷的臉頰像用白玉精心雕成的,然而脣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卻如同一灣蓮花水般,要將人捲入那動人的清波中。
餘辛夷望着銅鏡裡的自己,她想:上輩子她嫁給景北樓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心情麼?忍不住就想微笑。每念一遍景夙言的名字,就好像心底悄悄開出一朵花來。
不,不一樣。
上一輩子她嫁給景北樓,從頭到尾就是個謊言,她的笑容,她的激動,她自以爲是的幸福,全都是景北樓故意堆砌的假象,而她則是瞎了眼的皮影人被人任意擺佈,送到死路都不自知。而這一次,她相信,絕不會再讓她失望。
六姨娘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孩子穿上嫁衣,忍不住眼圈紅了,笑道:“辛夷,這嫁衣可有哪處不合適的,我立刻請人去改,七日後,你就要出嫁了,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餘辛夷拉住六姨娘的手道:“各處都合適的,多謝姨娘。”
一旁白芷仔仔細細圍着餘辛夷看了一整圈,嘖嘖稱讚道:“小姐,你簡直美極了……若我是男子,我都想娶你了!”
六姨娘噗嗤被逗笑起來:“你這丫頭,真是貧嘴!”
衆人全被逗笑起來。就在衆人嬉笑間,忽然餘辛夷腳步忽然一晃,一股銳利的疼痛猛地鑽進大腦,令她瞬間承受不住。
“小姐您怎麼了?又頭痛了?”白芷立刻上前扶住她焦急道,六姨娘驚詫的連連問怎麼了。
餘辛夷扶在白芷的手上,極力壓制住腦中的頭痛,令自己不至於當場跌倒下去。直到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餘辛夷才睜開緊閉的雙眼,疲憊的搖搖頭道:“我沒事,只是有些偏頭痛罷了,已經好多了。”
六姨娘懷疑的望向白芷,白芷虛虛的笑着點頭。直到六姨娘帶人離開,白芷關上門滿臉擔憂道:“小姐,您的頭痛發作得越來越快了,我發現您這短短几個月消瘦了不止一星半點,臉色也不如從前好看,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她們也懷疑過是不是有人偷偷下毒,但是排查了整個餘府都沒有發現什麼,尤其海棠苑裡裡外外每件東西都仔細驗過,什麼都沒發現。更是懷疑到景北樓身上,但是八殿下派人暗中查探,景北樓這幾個安分異常,根本看不出他做過什麼。直覺中,小姐有什麼瞞着她們,但是她不說,誰都無法撬開她的嘴。
餘辛夷緊閉着眼睛,容顏依然那麼美麗,臉色卻有些難掩的發白:“你剛纔說什麼?”
白芷愣了一下,才又重複了一遍。
餘辛夷抿起脣,一雙清泉般的眸裡揚起復雜的波紋。
越來越快了。
她的頭痛發作得越來越快,從起初七八天發作一回,到後來五天發作一回,再後來三天,兩天……直到現在每天甚至要發作三四回。每次她都極力剋制住自己,不表現出來,但是不可能永遠隱瞞下去。
並且不止如此,最近幾日她經常精神恍惚,白芷寒紫幾次說話,她都沒聽進去。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但是近日接二連三……
餘辛夷暗暗攥緊紅色嫁衣下白玉般的掌心,深深扣進去。
下午六姨娘帶着餘辛夷去桂花巷宋師傅那裡取三個月前定製的首飾朱釵,宋師傅是全京城有名的制釵師傅,製作的東西就是宮裡頭都要點頭稱讚的。扶着六姨娘下馬車,餘辛夷剛進首飾坊裡,便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坐在裡頭,轉過頭朝着她甜甜一笑:“辛夷姐姐,我可等你許久了。”
這樣親熱而熟稔的口吻,一聽還乍以爲是什麼極親密的姐妹,然而這人卻是——舞陽公主。
餘辛夷的眸微微閃動,劃過一絲冰冷,回頭命白芷陪同六姨娘先去看首飾,寒紫在外守着,整個內坊只剩下餘辛夷與舞陽公主兩個人。
舞陽公主歡快的跑過來走到餘辛夷面前,眨了眨眼睛,露出小女孩一般無比愉快的神情道:“辛夷姐姐,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可你每次都躲着我,看,這次總算被我抓到了吧。”她咯咯的笑起來,笑聲如銅鈴般清脆,但是配合着她的表情,怎麼聽怎麼駭人。
餘辛夷冷冷的看着她表演,並不說話。
舞陽公主卻一個人說得極爲開心,忽然探到餘辛夷面前,在她耳邊如鬼魅般輕聲道:“餘辛夷,被重毒侵體的感覺如何?”
說罷,忽然尖銳的大笑起來,一把摘掉自己手上的手套,露出裡面發臭發爛的手,炫耀一般放在餘辛夷面前,道:“看到我這隻手了麼?爲了給你下毒,我付出了一隻手的代價,但是……我不後悔!只要能害到你,我一點都不後悔!整日被頭痛侵襲,像是有成千上萬只螞蟻在腦中爬行作祟噬咬的感覺如何?頭痛欲裂,恨不得把頭撞在牆壁上的感覺如何?你那引以爲傲的才智逐漸遲鈍,思考開始力不從心,很多時候連話都聽不進去的感覺如何?是不是生不如死?只要一想到你生不如死,我就快活得像重活一回!哈哈哈!”
“知道麼?這種毒可是我們旬國皇室的禁忌之毒,需要用四十九種極毒之蟲,再加四十九種毒草炮製而成,這毒根據依次放下的順序不同,毒性便不同,解藥便也不同。全天下只有兩個人知道如何調製解藥,一個是我,一個是藥師。但是藥師一煉出毒便被我殺了!哈哈哈,所以這全天下,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有解藥!”
舞陽公主越說越激動,原本美麗的臉龐整個扭曲起來,簡直像是地獄裡爬出的鬼怪似的,美麗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醜陋可怖。
餘辛夷沉靜的望着她這張臉,微笑道:“你今日特意來攔我,就是給我說這個的麼?”
舞陽公主的笑容低下來,陰鷙的望着餘辛夷,挑道:“餘辛夷,你這是在給我裝麼?裝你不害怕,不擔心,不怕死?”
餘辛夷緩緩笑起來,笑容恬靜美好:“死?我當然怕,這世間還有誰是不怕死的麼。”
舞陽公主冷笑道,用睥睨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在嘲笑她餘辛夷也不過如此。她眯起眼睛鄙夷的望着餘辛夷,緩緩後退坐下來,高擡着下巴,扭曲的笑着道:“你想活,那就跪下!就跪在我腳邊,向我磕九十九個頭,然後把我的腳上的鞋子舔上一遍,再向我發誓離開八殿下,永遠不與他成親,我就饒你一命!”
餘辛夷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一動不動的望着舞陽公主,似乎現在拿着主動的並不是舞陽公主,而是她餘辛夷看着一個自以爲是的猴子上躥下跳的表演。
被她的笑容激怒,舞陽公主暴怒,尖聲嘶叫道;“不跪?我不妨告訴你,你還有一個月的命,一個月後你就會頭疼欲裂,七竅流血而死!餘辛夷,你給我跪!立刻給本宮跪下!跪下!”
舞陽公主越暴怒,餘辛夷非但沒有即將死亡的恐慌,反而笑得越發輕柔如風:“一個月的命也比你數十年來得珍貴得多,就算死,我也是在心愛的人陪伴下一直到死,但是你卻要面對着你不愛,也不愛你的五殿下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一直到七老八十帶着滿腔的不幸活到老,活得越久你就越是不幸,越是痛苦。這樣相比,倒是我的一個月更爲幸運得多呢,舞陽公主你說是不是?”
舞陽公主臉上的得意倏然凝住,死死的瞪着餘辛夷道:“餘辛夷你住嘴!”
餘辛夷卻緩緩繼續道:“你的國家已經不要你,所有國民都對你唾棄鄙夷,你一個人留在鎏國京城裡,形同放逐。你的夫君,四肢皆斷的五皇子連一句話都不能對你說,你每天對着的就是個活死人。你想說,等我死了,景夙言依然會是你的對不對?別癡心妄想了吧,當我死的那天,便是景夙言恨你到極致的開始。”
舞陽公主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臉色一片青紫,捂住心口猛地喘息尖叫道:“住嘴!你給我住嘴!要死的人是你,我不會比你慘的,不會!”
但是餘辛夷仍然繼續說道:“你餘下的每一天不但要飽受日月煎熬,還要遭受景夙言的恨,很可能哪一日便死在他的手上。我只要一想,這樣的你,肯定會比我痛苦一千倍一萬倍,那我又有什麼好怕死的呢?”
舞陽公主猛地抓起旁邊的果盤用力砸向餘辛夷,餘辛夷輕易的躲開,看着像狼狽的狗般癱倒在椅子上喘息尖叫的舞陽公主,冷然轉身走出,對着一直守在外頭的寒紫,徐徐啓脣道:“寒紫,進去送給舞陽公主一面鏡子。”
寒紫對這古怪命令愣了一跳,忽然反應過來從懷裡取出一面小鏡送到舞陽公主面前,冷嘲熱諷道:“舞陽公主,我家小姐特意送您一面鏡子,請您好好看自己的臉,到底有、多、醜。”
從首飾坊走出來,卻發現寒紫還站在門口,沒有跟過來。
餘辛夷轉過頭道:“你都聽到了?”
寒紫死死咬着牙,眼睛裡映出淚光來,提劍就要折回去,恨聲道:“我去把舞陽公主綁過來,給她上刑,鞭打、下藥、蛇蟲鼠蟻怎麼有用怎麼來,絕對逼得她拿出解藥來!”
餘辛夷阻攔道:“不用去了,你就算殺了她,她也不會拿出解藥來,何必在她身上浪費這個時間。”舞陽公主淪落到這步田地,沒有人在意她,她也沒有在意的東西,她已經瘋了,這時候死反倒是她的解脫。而這個解脫,她絕不給她!
“可是!”寒紫嘴脣都被自己咬破,恨得渾身發抖,“難道您就只能這樣等死麼?”可惡,太可惡了!憑什麼這些惡人都活得好好的,偏偏她家小姐受了那麼多苦,眼看就要大婚了,卻只能活一個月?
“你覺得我是那麼容易死的人麼?”餘辛夷笑起來,“如果這樣輕易,我是不是早該在溫家手裡、景北樓手裡死過千百回了?”
“可是……”寒紫焦急道。剛纔舞陽公主說得那樣得意,再對應小姐近日越來越頻繁的頭痛,真的有小姐說得那樣簡單麼?
“沒有可是,只有肯定。”餘辛夷的聲音擲地有聲,讓人不得不相信。餘辛夷的雙眸定定的望進她的眼裡,“答應我,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景夙言也不可以,聽到沒有?”
寒紫死死的咬着脣,眼睛裡落下碩大的淚珠來,緩緩的低下頭。從第一天跟到小姐身邊起,她就不再是八皇子的屬下,而是小姐的侍衛,她這一輩子只唯小姐是命。
“多謝你,寒紫。”但是怎麼做,我心裡早已有所抉擇。
剛回到府裡,餘辛夷還沒回院子,便見老夫人房裡的竹心急匆匆地跑過來道:“大小姐,老夫人又有些不好,還不肯吃藥,您趕緊隨奴婢去看下吧。府裡也只有您能勸得動老夫人。”
餘辛夷眉頭一蹙,立刻隨她去探老夫人。
推開門,只見榻上老夫人穿着深紫色的薄襖子斜靠在軟墊上,不住輕聲咳嗽着,前些日子還花白的頭髮,現下已經雪白,發裡簪着兩根璀璨的金釵,帶着祖母綠抹額,然而越是華貴的打扮,卻襯托得老夫人臉上愈加蒼老疲憊,像是繁榮了幾十年的大樹,也終究有緩緩枯萎下去的一天。盛極必衰,自然天理。
她面前,小丫鬟捧着藥碗愁心的站着,但是老夫人看都不看一眼。
餘辛夷立即上前接過丫鬟手裡的藥碗,坐在老夫人塌邊道:“聽竹心姐姐說,老夫人您又鬧小孩子脾氣,不肯喝藥,一看果然是這樣,老夫人您可是越活越往年輕裡去了。”
老夫人一見她就笑起來:“大丫頭你這嘴啊,真叫人又愛又恨,咳咳咳……”老夫人又忽然咳嗽起來,臉色愈加蒼白。
餘辛夷立即上前拍撫他的後背,立刻讓奴婢去取止咳的藥來。
老夫人搖了搖手,疲憊的躺在榻上,微喘道:“果然人老了就是老了,不服都不行。府裡很多事我都力不從心了,這個家終歸還是要交到你們手上,你父親只有子鈺這一個兒子,但是他纔多大,我是決計看不到他接管餘家的一天了,所以這府裡只能靠你。”
餘辛夷立即截過話頭道:“奶奶,你好端端得說這些話做什麼?太醫都說,你可是要過過八十歲高壽的,您說這些話,是故意要孫女傷心麼?”
老夫人擡起手擺了擺,額頭的皺紋深如溝壑:“老了老了,我活到現在也算值了,眼看着七日後你就要與八殿下大婚,往後你便是皇子正妃之尊,我能看到這一日已經是極高興的了。只是我還有一件事放不下,也是唯一一件。我知道你一直對你父親有怨言,但是我對你總是盡到祖母的責任的,所以我只希望你記住,你父親總歸是你父親。過去十幾年他的確對你有失偏頗,但不管如何,他都是生你養你的血脈至親,餘家上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爲子鈺留下個體面的餘家門楣。我說的意思,你懂了麼?”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極認真的望着餘辛夷。
餘辛夷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您的意思,辛夷都懂。辛夷答應您,所以您放寬心,好好養病纔是。”無論餘懷遠做了什麼,老夫人待她的好的確沒有假的,這幾個月老夫人親力親爲爲她準備嫁妝,沒有半點假的。所以,只要老夫人活着一天,她就會保餘家不敗。至於老夫人逝後……她早已對餘懷遠沒有半點親情與期待,若是餘懷遠對她如同仇敵,那就別怪她冷血無情!
服侍老夫人將藥喝下,又伺候她躺下休息,回到海棠苑已經是月黑星沉,海棠林裡偶爾傳來一兩聲夜鶯鳴啼,反而襯得夜晚更加靜謐,靜得反而叫人心中默默的生出一股不安來。一片沉寂中,隱隱約約的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餘辛夷些許恍惚。
進了屋子剛梳洗完畢準備休息,只聽窗外的風聲變得越來越大,仔細聽那風裡似乎還夾雜着點其他什麼聲音,餘辛夷有一瞬間的屏息,隨即忽然聽到一聲突兀的貓叫聲。
餘辛夷微微一笑,朝着寒紫遞過去一個眼神。
寒紫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剛纔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一種危險,那危險越來越近,給她一種渾身戰慄的感覺。這種感覺像是寒鋒緩緩靠近,讓人本能感覺到危險的同時,又激得人渾身熱血沸騰,跟着小姐越久,這種沸騰的感覺就越刺激,她冷冷一笑,突然周身上下殺氣沖天:“小姐,他們來了!”
今日小姐故意激怒舞陽公主,就是等着這一刻,舞陽公主那人最是狹隘惡毒,若是人不來,反倒讓人驚訝了。
餘辛夷不急不緩的笑起來,今日她拒絕了舞陽公主離開景夙言爲條件,換取解藥的要求,舞陽公主暴怒之下,只會採取一種舉措,那就是——乾脆殺了她!
很好,既然你們來了,若不好好招待你們,倒顯得咱們餘府,不懂待客之道了!
烏雲緩緩飄來,遮住頭頂明月。整個海棠院裡沒有半點聲響,彷彿所有人都已經熟睡。屋檐上爲首的刺客觀察了一番,輕輕做了個手勢,十二名刺客如鬼魅之影般悉數跳進了院子裡。他們的步子很輕,很輕,必定不會被任何人發覺。他們是舞陽公主身邊最精良也是最後一支秘密侍衛隊,亦是舞陽公主最後一道自保金牌。
然而卻被舞陽公主派來誅殺光華郡主餘辛夷。這要求實在過於大膽,公主雖然向來任性妄爲,卻從不曾如此氣急敗壞,甚至不顧他們暴露後的後果,更不顧餘辛夷的死亡可能帶來的災禍。但是他們自信,這個命令並不會太難,他們曾秘密幫助舞陽公主暗殺過無數的達官貴人,雖然餘府守衛森嚴,但對於他們天生的殺手來說,誅殺光華郡主無異於探囊取物!
殺手頭領冷笑了一聲,捂住一名巡夜侍衛的嘴,擡起手中長劍,輕輕一抹,一道滾燙鮮血後,已經成爲一具死屍。今晚,死在他劍下的人已經有二十個,他已經預感到今晚的任務肯定會極簡單的完成。
帶人無聲衝進海棠苑裡,殺手頭領一把長劍輕輕一撥,那道門便吱嘎一聲,打開了,他先行走了進去。只見到秀榻上側臥着一個身子窈窕的美人,看不到面容,但是蓋的被子都是金絲銀線繡着牡丹花,富貴而又美麗,瞧那背影,便是這屋子的主人無疑。
這任務,實在是過於簡單了!殺手頭領冷笑了一聲,長劍一揮,便刺穿了那人的後心!
然而——
沒有想象中得驚叫,也沒有設想中燦爛的血花四濺,用盡全力的一劍像是刺進棉花裡一樣,軟塌塌的拔不出來。
屋外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鳴哨聲,頭領吃驚地倒退半步,猛地醒悟過來,厲聲道:“我們中埋伏了,快走!”
然而,還來得及麼?回答他們的只有一陣濃烈的煙霧,等他們剛跑到院中,便正對上成千上百根發着幽幽藍光的利箭一齊朝着他們速速飛來,逃逃逃!但是當第一個殺手準備逃跑的剎那,一根淬了毒的箭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從後背刺穿他的胸膛,重重跌倒在地上。
幽暗之中,海棠林裡有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如同暗夜裡盛放的彼岸之花,帶着一絲淡到聽不清的笑意,美到極致,也毒到極致:“避開要穴,我要——活的。”
……
七日的時間,過得極快。
眨眼間便是大婚之期,一大早便被喜娘們拉着梳頭打扮,連一雙手都被精心的洗過六遍,又塗抹過一層又一層的凝脂,讓本就纖細白嫩的手指,光滑如玉。點脣、畫眉、傅粉……每一道工序都極其複雜,又充滿了對大婚的敬意與看中。
足足三個時辰,餘辛夷終於被打扮好,穿上那套大紅色的嫁衣,在老夫人連連道好聲中,在六姨娘眼角帶笑的淚光中,在小子鈺咯咯甜笑聲中,在寒紫、白芷的激動中,緩緩蓋上了紅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