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誰也不知道, 就是快被所有的能力者找瘋了的兩個人其實一直大搖大擺地生活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葉苒想過帶着贏朗遠遠地離開,但是銀髮少年卻笑着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贏朗在伯格手底下做殺手的時候, 賞金自然不用說, 按照他狡兔三窟未雨綢繆的準備, 自然也不會只有一處可以藏起來的地方。所以葉苒便跟着贏朗到了他最隱秘的窩——鄉下的一處花園洋房。
兩個人隱藏了能力, 便沒有人能在短時間內找到他們。如果不是因爲贏朗的身體開始出現頻頻嘔血的情況, 他們就像最平凡的情侶一般,在鄉村中度假。
贏朗喜歡看書,所以基本上他的房子都會有一座藏書閣, 其中有大量他從各地各族中收集過來關於狼人殺國度的法則還有一些記載着很多秘聞。他的身體已經被王牌消耗得虛弱,於是葉苒便會捧着書坐在他的身旁輕聲念着她覺得有意思的片段。
“俊美的狼王隱藏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迷路在黑暗中入侵了他私人領地的平民少女, 他一點點地靠近她, 卻忘記了最初靠近的理由。”
“他欺騙少女說他是個普通的村民,少女相信了在黑暗中跟着狼王走出了那片森林。也許是刻意的巧合, 又或者是命運的安排,少女一次又一次地在那片湖泊的水岸旁遇見了狼王。”
“他們在倒映着太陽與月亮的湖水河畔一見鍾情,卻隔着平民與狼族之間的掠奪與鮮血。”
少女認真地念着書頁上的內容,陽光透過窗戶上的爬山虎靜靜地灑在少女黑色的長髮上,落在銀髮青年上弦月一般的眼睛裡, 顯得那樣安然而美好, 讓他暫時忘記了殘損王牌給身體帶來的痛苦。
“誒, 贏朗, 你說這個傳說到底是不是真的?”葉苒擡起眼, 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帶着好奇,“好像每個種族間都會有這樣一個傳說, 但是每一個版本卻都是不盡相同的。你說他們到底是一見鍾情,還是日久生情?”
銀髮青年輕笑,伸出手摸着少女的長髮:“是對於傳說中狼王與平民姑娘之間的愛情故事,不盡相同吧。”
因爲是禁忌下的愛情,所以每個種族之間對於這段愛情的描述都模棱兩可,但是他們流傳下來的故事拼湊在一起,可以肯定的是,狼王帶走了狼人的太陽訂下了法則,而他埋骨之處就是擁有長生能力的王牌長眠的地方。
“除非白晝暗夜相逆,否則狼人平民永生爲敵。”
“他們在暗夜與白晝相逢之初相遇。”
“倒映着太陽和月亮的湖水河畔,他們一見鍾情。”
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贏朗突然嘖了一聲,狹長漂亮的眼眸盯着葉苒,而他黝黑的眼眸深處彷彿有深綠色的漩渦:“當初在巴克部落,你是怎麼讓太陽出現在部落上空的?”
葉苒一愣,隨即笑起來,語氣裡帶着天真與得意咯咯笑道:“想到了太陽,太陽便出現了呀。就像波塔湖的湖水會同時倒映出太陽與月亮,當時我一閉上眼睛想到那個畫面,太陽就真的出現在天上了呀。”
猛然,少女停下笑,亦有所思。在少女與銀髮青年相視的那一眼中,所有的傳說都變成了事實。他們想通一個隱藏了幾個世紀的秘密,而贏朗知道,那個秘密是白狼凱爾一直在尋找的。
在贏朗開口前,葉苒已經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幾乎是蠻橫地將頭抵在他的胸前,“你答應過我,什麼都不會去想什麼都不要管的。”
贏朗失笑,撫摸着少女柔軟的長髮安撫着她糟糕的情緒:“蠢苒,我爲你感到很驕傲。”
“幹嘛?”怎麼突然對她甜言蜜語起來,少女悶聲說道,“說我好話也不可以!”
“自從第一張王牌面世帶來的便是無盡災難,因爲每一任的持有者都抗拒不了王牌中的靈所帶來的誘惑。我很高興,能看到的你仍然是我所熟悉的蠢苒。”
有淚水浸溼胸前的衣衫,銀髮青年那隻裝着半張王牌的心臟開始疼起來,他微微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所以,我不想因爲我而改變了你。”
葉苒更加抱緊他瘦削的身軀,像頭小獸一般黏在贏朗的身上,哽咽着:“可是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是現在的我啊。一定有辦法的,贏朗,總會有辦法的。”
眼前的少女委屈得就像一隻快被拋起的小狗,黑白分明的眼睛溼漉漉的,讓人看了便心疼。
贏朗蒼白的脣挑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雙手捧着她的臉頰,揩乾她的淚輕聲哄道:“但是我快沒時間了。”
贏朗堅持了那麼久,忍受着身體因殘破的王牌從內到外腐爛的痛苦——
他從不畏懼死亡,但是卻開始害怕,害怕她一直看着自己的血肉一點一點被王牌吸食乾淨,害怕她會抱着自己最後剩下的那副白骨哭泣,更害怕他不在她身旁她受到了命運帶來的委屈。
“蠢苒,幫我結束這一切,好嗎?”
初升月亮發出的光芒灑在少年的銀髮上,是璀璨又柔和的光芒,恍若從暗夜裡的妖精。
而他摘下左耳上的十字架耳釘爲少女戴上,眼眸深處有墨綠色的河水在緩緩流淌,“不要害怕,蠢苒,我會一直陪着你,我會化爲你身前的盾牌,也會做你手裡最鋒利的武器。”
十年前,那個小小的狼孩子遇見了小平民,他忘記他們註定分離,卻依然許諾會一直陪着她。
十年後,重傷的銀髮狼少年仍舊允諾,會一直陪着她,哪怕是在這個國度末日的盡頭。
“你相信我嗎?”葉苒將他冰涼的手指一寸寸一點點嚴絲合縫地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而眼淚順着少年的指縫留下。她紅着眼眶再次笑問道,“狼人先生,你願意相信一個平民姑娘嗎?”葉苒的手指緩緩撫上他的胸口,帶着溫柔,就像古老而又綿長的歌謠。手指上帶着的戒指發着詭異漂亮的光芒。
在意識徹底步入虛無之前贏朗蒼白的脣翹起一個溫暖的弧度,他沒有回答她,只是溫暖地笑着說道:“蠢苒,我餓了。”帶着一點撒嬌的意味,懷念着記憶中的那份味道。
月華傾瀉在少女和銀髮青年的身上,而帶着銀色光澤的鮮血從青年胸膛蔓延出來,但很快,傷口又重新恢復,什麼都不曾改變,除了空空如也的心臟和那雙漂亮卻緊閉着的雙眼。
少女緊緊地握住殘損的王牌,一滴眼淚滴落在少年冰涼的面容上,而葉苒小心翼翼地將臉貼在他的額頭上,淚水掛在她眼角的瘢痕處欲墜不墜——
“好啊,等你醒來,我給你做肉湯泡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