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夜間的司明河上一派寧靜。還有一個時辰就到了卯時,半月出一次的三連畫舫即將回到鎮西的岸口。按照老規矩,不夜鎮雖然是從酉時到第二天卯時,但也不是真的讓人整夜的玩鬧下來。事實上,過了寅時的時候,即便是白日裡睡過覺的,此刻也終究是乏了。
直到開始有人陸陸續續離開,熱鬧的不夜鎮才重新歸於平靜。
劉敏鳶在畫舫的宴席結束之後便跟着劉府的人離開了不夜鎮。
而江煦陽和江言一左一右的看着正中間已經成了落湯雞的某個人,就像研究怪物的一般看着他。
方纔他們在船艙裡外都找了個遍,都沒找到江承燁的影子,最後兩人告別了傅嵐生和劉敏鳶,仍舊沒有放棄尋找,一路看着人羣走出來。最終,江煦陽眼神一抽,竟然在江面上看見一個正在劈波斬浪的往岸邊靠近的白色身影,他當時的反應是一樂,用手肘拐了拐身邊的江言:“皇兄!你看!方纔跳舞的舞娘還落了一隻!哈哈哈哈……”
那矯健的白色身影到了岸邊,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一臉陰霾的江承燁撐着身子爬上了岸……
“好哇!你被我們去水裡找跳舞的姑娘了是不是!”江煦陽撲了上去,惡狠狠的逼問!
江承燁嫌惡的把他的手給丟開,一張臉真是臭的可以!
江言帶着探尋的目光走過來,上上下下看了看江承燁,然後很是有良心的憋住了笑,同時也沒忍住調侃:“要是讓汴京城裡的姑娘瞧見她們心中神一般的男子也會有這般狼狽的時候,不知道該有多少芳心碎一地。”
江煦陽很買賬,繼續補刀:“哈哈哈……皇兄此言差矣,我看從他跳下水的那一刻,那些姑娘就該趨之若鶩的一個個跟着下水!哈哈哈……”然後像是終於想到了什麼,扭頭問江承燁:“話說你爲何會去水裡?”
爲何會去水裡?
呵呵……江承燁也沒想到,如意會用這種法子來對自己,他面無表情,心中冷笑。
回去的一路上,江承燁被圍觀了一路,他一點也不想搭理身邊的兩個人,但是無可否認的是,因爲他們的目光,讓他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不夜鎮的規矩,是入口只能入,出口只能出。所以每個進去的遊客都是從大門進去,再乘着畫舫邊上停着的小舟回到鎮西的上岸口。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江煦陽扭過頭,忽然眼睛一亮:“快看!”
兩人順着他的聲音望向江面上,就將那精緻風雅的畫舫正緩緩返航,平靜的江水因爲畫舫的前行而被劈出了白色的浪花,三人站在鎮西上岸的地方,看着那畫舫緩緩由遠及近。畫舫之上燈火通明,猶如不夜鎮在天明來臨之際最後的一絲光明,江承燁死死地看着最大的那艘畫舫,忽的轉身就走。
江煦陽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你這副模樣還要去哪裡!”
江承燁沉着臉,用一個低低的聲音道:“去找她!”
江煦陽急了,他看一眼身後因爲不明始因而越發好奇的江言,趕忙道:“都玩了一夜了,你還不累麼!先回去!萬事回去再說!”
“不關你的事!”江承燁此刻的心情當真已經差到了極限,他只想找到那個女人把話問清楚!
而到了這個時候,江煦陽也大概明白了江承燁爲什麼會這麼狼狽,可是皇上還在不是?無論他們現在的關係如何,往後終歸都是君臣,近日已經十分沒有顧及了,現在回到這裡就把皇帝給丟下,出個什麼岔子該怎麼辦?
“你們兩個鬧夠了嗎?”一整個晚上都沒發表過任何意見的江言忽然開口,語氣中帶着些責備與不悅。他走上前來看了看還拉扯着的兩個人,又少了一眼江承燁的模樣,繼而道:“朕不曉得你們還有什麼事情要嚴重到在大街上撕扯,但今日的確都累了,無論有什麼事情,先回去再慢慢說。”
江言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是溫和有利好說話,出來以後也甚少將皇帝的架子拿出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懦弱的傀儡君王。對於江承燁究竟是如何了,江言覺得自己隱約有些猜到了,今日畫舫之中的那個蒙面女子,的確是有些本事,不說別的,光是她那一桌春意宴,沒有上等名貴的食材,更沒有花哨的噱頭,甚至都選的最平常可見,普通人家都常常吃的食材,但是今日端上桌的這些,完全不同於普通人家餐桌上的味道!
若這些當真都是這個女人一手烹製,那她的手藝完全可以比擬宮中的御廚!
猛然聽到江言發話,江煦陽不住的扯着江承燁的衣裳,最後壓低了聲音告誡他:“這麼說來你是去找那個姑娘了是不是?你看她這樣整你,你確定即便你現在去尋她就真的尋得到?她也真的肯見你?”
江承燁的目光因爲江煦陽的這番話又晦暗了幾分,朝着西出口奔去的勁頭也小了些。江煦陽見狀,立馬扯着他朝客棧走。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客棧裡面,方一進門,就已經有夥計提着熱水過來。江言看了一眼江承燁,讓夥計打了一桶熱水,又讓他弄些薑湯,夥計領命離去,很快就將所有的東西張羅好。
江言指了指盛滿熱水的木桶:“先別急着別的,去把自己收拾收拾,你這個模樣雖然我是頭次見到,的確有些新鮮,可看久了還是有些糟心。”
江煦陽跟着點頭,小雞啄米一般:“你這副模樣若是病倒了,我們兩個可不會伺候你!”
兩人都齊刷刷的看着江承燁,終於將他看進了浴桶之中。
屏風後頭的木桶裡沒了一點動靜,江煦陽不用想都知道江承燁肯定又在發呆出神了,再轉頭看看江言疑惑打量的目光,江煦陽就知道這件事情還沒完,倒不如先和江言坦白,往後也不會這樣莫名其妙。
所以,江煦陽站在自己的角度,把關於江承燁三年前如何在戰場上受傷,他又如何偶然得知,遂帶他前來東橋鎮尋一個據說十分神秘的世外高人,最終江承燁的傷好了,他也認得了一個姑娘,之後兩人似乎是互生情愫,可偏偏江承燁沒能把人帶走,而是獨自離去,這一走,三年纔回來。
猜測是一回事,真正聽到則是另一回事。江言萬萬沒有想到,江承燁這樣冷如冰霜陰狠固執的人,竟然也會對一個姑娘有這樣的執着,而就在江言沉浸於聞的真相的訝異中時,江承燁已經扯了件石青色杭綢直裰穿上走了出來。
看着男人不大美妙的模樣,江言指了指他的那張牀榻說道:“先坐下,這件事情,其實是可以從從長計議。”魅世女王太兇猛:後宮男妃爆滿
江承燁看了江言一眼,最終還是沉默着坐下來。江言又打量了江承燁一眼,忽然笑了出來:“承燁,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你現在可是心甘情願的踏進來了,不過六弟說的那些,總有些模糊,一人計短二人計長,瞧你這副模樣,你難道忘記在你之前的那個賈公子?興許人家將你當成了登徒浪子,自然是好好懲戒。”
江煦陽邊聽邊點頭,等到江言說完,他也提出了另外一個可能:“也許……那個人根本不是如意嘛!”
“如意?”江言微微挑眉:“何家村三年前去世的那個何如意?”
轟!江言的話猶如一味重重的火藥,在江承燁的腦子裡炸開,將他的思緒和薄怒都炸的七零八落,他甚至是有些呆愣的望向江言,從回來就一直沉默寡言,以至於一開口,聲音都有些暗啞。
“你、你說……什麼去世?”
江言看了看一邊對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的江煦陽,不禁笑了笑:“你們不曾聽見嗎?船艙中開席的時候,一旁有人說,‘能做出這個味道的,估計也就只有三年前去世的廚娘,何如意了’。”繼而又轉向江承燁道:“你……”
江言話還沒說完,江承燁已經沉着臉起身,轉身就出了門,這一回,是江言和江煦陽兩個人都沒能拉得住!
“算了,讓他去吧。”江言看着大開的房門,制止住了江煦陽。江煦陽有些着急:“皇兄又不是不曉得他那個性子,萬一他真的衝動的做了什麼那還得了?”
江言笑了:“衝動?他再衝動還能做什麼?是將那個寧姑娘抓出來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還是掘地三尺的將殺害何姑娘的兇手抓出來?”江言說到一半,話鋒又一轉:“不過說到這個寧姑娘,你們都覺得她像當年的那個何姑娘?”
江煦陽又仔細想了一會兒,然後奮力一點頭:“其實要我清清楚楚的說明究竟哪裡像,我也說不清楚,其實她跟如意比起來,高一些,也……也要豐腴一些,甚至那樣看過去,露在外面的半張臉,連皮膚都要好很多,可……可是她往那裡那麼一站,無論是聲音還是做出的菜……都……總之就讓我覺得一定是她!”
江言越聽,眉頭皺的也就越深:“會不會她其實是何姑娘的家人?妹妹或者什麼的?”
江煦陽猛地回過神來:“對啊!何如意以前是住在何家村的啊!她還有家人啊!去找他們問清楚不就行了嗎!?”
江煦陽是個行動派,可惜他不記得去何家村怎麼走,所以找來了夥計詢問。那夥計聞言,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江煦陽:“什麼何家村?小人不知道啊!”
江煦陽將這個只在這裡幹活幹了一年的小夥計打發走,直接找到了掌櫃的:“掌櫃的,你們東橋鎮鎮外是不是有個何家村?請問這個何家村怎麼走?”
老闆怔了怔,旋即一邊想一邊回道:“何家村啊……是不是三年前一場大火全部燒的精光的村子?”
一場大火?!
江煦陽驚住了!
江言緩緩從後面跟過來:“大火?那是怎麼回事?”
掌櫃並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腦子裡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這個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三年前有一場大火,好像燒的就是何家村,死了好些人呢,之後大家似乎是爬了那個地方,全村人全都搬走了,沒有一戶留在那裡,之後那邊就荒蕪了很久,直到如今被連家將那塊地皮買了過去,都成了連家的地盤兒了!”
“連家!?”
說到這個,掌櫃的又開心起來,說道:“莫非幾位也是來觀賞我們東橋鎮的農牧場的?”
“農場!?”
掌櫃的兩眼放光:“是啊!就是幾位方纔說的何家村那片位置,現在已經是連家的農場牧場了,還有那山上的果園,可漂亮了!不過今兒個不是開放日,到了開放日的時候,去過不夜鎮的客官們,不夜鎮的入場都有記錄,屆時再憑藉客官們的身份證明,就可以進到裡面去。”
江煦陽越聽越覺得迷糊:“農場?牧場?這有什麼好玩的?”
掌櫃的頓時一臉不贊同:“這位客觀可說錯了,連府可是用了一年半的時間纔將那片地段整飭好的。您要是進去了就曉得了,這裡頭的果蔬都是直接運往不夜鎮,所以不夜鎮裡頭的食材都是最新鮮!裡頭有一處園子,專供遊人休息,可以做燒烤!”
“燒烤?”江言似乎來了興趣。這掌櫃的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他見江言似乎很感興趣,再一看他的衣着打扮,立馬來勁:“這位客官可是有興趣?不曉得客官們注意過沒有,無論是不夜鎮的開放還是農場牧場的開放,男客女客都是有的,尤其是不夜鎮中的淑女街和紅顏道,還有後頭的紅娘子廟和眷侶迷宮,咱們鎮上不少富人家的小姐都會去玩。可是玩歸玩,禮數咱們還是有的。又如農場牧場中,園子也是分開的,男子可以登山摘果烤食物,女子可以泛舟遊戲打鞦韆,就跟世外桃源似的!小人看兩位公子都是俊朗不凡,若是遇到心儀的女子,指不定還是一段良緣美話呢!”
掌櫃的一番介紹,讓江承燁和江言直接覺得這個地方根本就是世外桃源……
“掌櫃的,你的意思是,原先何家村的地方,已經是連家的農場牧場,那不夜鎮,是否和連家有關係?那位寧姑娘又是什麼人?”江言一問連着一問,似乎是像從掌櫃的反應中獲得一絲線索,可掌櫃只是樂呵一笑,擺擺手道:“幾位客觀,小的在這裡幹了多久,這種問題就已經聽了多久。每個客人來都忍不住打聽,有些直白些,也有些便是你們這樣,旁敲側擊的,最後總會扯到寧姑娘身上。其實幾位都是熱血方剛的男人,這些事情還是直白些……”
江煦陽、江言:“掌櫃的……你誤會了……”
掌櫃的大手一揮:“小人絕不會誤會!你們就是那個意思!”
江煦陽、江言:“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其實連府的連三爺,從前就是咱們東橋的一個大商人,可他不過盤踞與鎮東,後來咱們這邊的百位樓倒了,當初名動一時的東橋廚娘何如意也去了。想當初皇上甄選御廚還是在我們東橋鎮,那時候多熱鬧!咱們東橋鎮多長臉!可想不到片刻功夫,東橋便如同落寞了一般。直到不夜鎮和農牧場在東橋的出現,才讓東橋有了今天。而這些地方幕後的最大東家,就是連老闆,幾位問的寧姑娘,似乎是連老闆的一個遠房表妹……”掌櫃的說到這裡,笑着搖搖頭:“可是都說這連老闆可寶貝着這個天仙兒般的表妹,就連不夜鎮的十里飄香,都是寧姑娘一手辦起來的,只怕不許多久,這寧姑娘,就是連夫人了!”醫世無雙
江承燁和江言對望一眼,眼神中各有深意。而老闆一看他們的眼神就笑了:“哈哈哈哈……不少客官聽了小人的話都是這幅表情,所以退而求其次,十三釵得不到手,便將心思落在了十二釵身上,說到咱們的東橋十二釵啊……”
掌櫃的說道這裡的時候,兩人已經轉身離開,身後還傳來掌櫃的挽留聲:“哎呀呀……小人每每說道這裡總有客官不願再聽,其實寧姑娘好,十二釵也不差啊……哎哎哎……嘖嘖,兩位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對寧姑娘有意思……其實還是那個意思嘛……”
兩人回到了房間,江煦陽倒在了牀榻上,而江言則是面色深沉的負手踱步。
江煦陽轉過頭看他:“皇兄,你說當年那把火會不會是連家的人放的?他們想要搶佔地段,所以放火下毒手!?”
江言眉頭漸漸深鎖,站在原地望向江煦陽。
江煦陽說的不無道理。倘若連家的財力真的可以隻手遮天,隨便使個手段就能讓那些無權無勢之人流離失所。如今的不夜鎮和鎮外的果園農場,聽起來當真如同室外桃園一般,可若真的是用百姓的安居樂業換來的這一片和樂,那這個地方與修羅地獄又有何不同?一旦有誰會阻撓他們的利益,便要遭到殺身之禍!?
江煦陽翻了身平躺着,自言自語道:“那就太可怕了!這樣一想……”江煦陽忽然蹦了起來,對着江言嚴肅道:“也許寧慈真的不是如意!如意這個姑娘我接觸過,我曉得她絕不是那種攀附虛榮之人!一定!一定是她不肯向連三爺妥協,纔會遭到殺身之禍!東橋有了如意這個廚娘的名頭,大家都曉得她!所以連三爺將東橋收歸手裡之後,弄來了這個和何如意相似的廚娘!這樣一來,她的手藝和如意相近,神態也相似,再以一塊麪紗蒙面,自然是個最大的噱頭!”
江煦陽說的有頭有臉,彷彿事情真的是他想的這樣。且他越想越深,最後驚恐道:“承燁如今可是我們大周的英雄!你說……會不會……會不會那個寧慈知道了承燁的身份後,把自己假扮成何如意來勾引他!?”
江言越聽越覺得不對,連語氣都沉下來:“承燁不是這樣的人……”
“哪裡就不是了!”江煦陽跳了起來,“江承燁爲何用了三年時間將恆羅人打的落花流失!?不正式因爲他的十一個手下都死在恆羅的古陣裡嗎!?他之所以心狠手辣,恰巧就是因爲他重情重義啊!如果不是因爲他對如意用情深,又何必凱旋歸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尋她?”
江言彷彿明白了些什麼:“你的意思是……就算朕不出巡,承燁也會來到這裡?”他笑了笑:“這麼說,還是朕幫他找了個由頭帶着他來到這裡?”
江煦陽:“……這個不重要……”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皇兄,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江言瞟了他一眼,說:“既然來了,自然要將這個連家摸得透一些。這個東橋不夜鎮,不是還有好些地方不曾去過嗎?玩透了再說!”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者,承燁心中這個執念,若寧慈真的不是何如意,我們做兄弟的,自然要讓他清醒些。大周的元帥,如何能被一個女人玩轉鼓掌?倘若這當中還有什麼隱情,我們也應當讓它大白不是?”
江言說的在情在理,可是江煦陽卻如同一隻小蝸牛一般把自己鎖了起來,轉身到另一側,低着頭不知道在幹什麼,過了一會兒,他一臉爲難的轉過頭來看江言:“可是皇兄……要是再住下去,咱們就不能住豪華間了誒……”
二百五一個晚上也就罷了……要是每個晚上都二百五……
江言用一種驚奇的眼光看着江煦陽:“出門之前,你就沒有想過帶夠錢!?”
江煦陽頓時就很委屈:“帶了幾千兩的銀票,可也不夠一晚二百五十兩的住那麼久啊……”
咳咳……好吧……一個晚上二百五……的確是貴了點!
江言也沒想到,自己身爲九五之尊,終有一日也會因爲房錢不夠而煩惱,他以一個高深莫測的姿勢站在了窗戶邊,背對着江煦陽,半晌,沉聲道:“你下去,問問掌櫃的,什麼時候……有標準間……”
天邊已經鍍上了一層瑩瑩金光,而另一邊,淺淺的月色還殘留天際,大有日月同輝之勢。劉敏鳶回來的時候已經極其疲憊,可是沐浴更衣躺上牀,她卻如何都睡不着,只要一閉上眼,一會兒是步打賽場上的熱烈激昂,一會兒是江承燁冷清俊美的模樣,這樣想着想着,她整個人都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不大不小的響動!劉敏鳶還是練過兩下子,當機就披衣下牀,撈起了牀頭用來教訓奴才的藤條走到門口。
門被打開,劉敏鳶抓準時機,一藤條就照着來人敲了下去!
“嗒!”重重的一藤條,被江承燁一手接住,劉敏鳶當場石化:“江江江江、江……”
江承燁淡淡的看她一眼:“劉姑娘,冒犯了,在下並無惡意……”
初春的江南,卯辰交替時,天色已經是一片大亮。精緻華美的馬車停在端陽城的連府門口時,已經有人候在了門口。
寧慈剛一下馬車,已經有一團小肉球朝她撲了過來!
“姨姨!”胖乎乎的小元寶穿着一身霞光燦燦的小衫子,面前還掛這個小圍兜,飛奔到了寧慈的懷裡,寧慈哭笑不得的拿出帕子給他把嘴角擦乾淨了,金玉就是這個時候一手端着粥一手捏着勺子追出來的:“元寶你回來!”等看到門口的寧慈時,金玉激動的眼睛都亮了,張口就喊:“二……寧姐姐!”
寧慈笑了笑,想把元寶放下來,可元寶那肥肥短短的小身子就像一塊白白的年糕,愣是巴在寧慈身上不下來:“嚶嚶嚶……元寶要吃姨姨的粥粥,不要吃三姨的粥粥!”
寧慈望向金玉手裡那碗白粥,金玉臉蛋紅紅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急急忙忙趕出來的吉祥見到元寶這樣粘着寧慈,眉宇間帶上了些責備:“元寶!咋這麼不懂事呢!姨姨好幾天沒回來,累得很!娘抱着你,別累着姨姨。”七步(四八cp)
元寶看了吉祥這個親孃一眼,猛地就把腦袋埋在寧慈的肩窩裡,悶悶地撒嬌:“元寶餓……元寶要吃姨姨的粥粥……”
寧慈笑了笑:“沒事,我方纔在車上休息過了,現在精神挺好的,元寶乖,姨姨現在就去給你做好吃的。”
元寶黏在寧慈的懷裡,已經幸福成了一個小泡泡,彷彿輕輕擡他一下,他就能飄起來。
一行人回到府裡,剛到前廳的時候,寧慈的步子忽然一頓,回過身,目光落在了門邊那個躲躲藏藏的小身影身上。她放元寶下來,元寶還有些不樂意,可這回寧慈沒有慣着他,把他還給了吉祥,帶着溫柔的笑走到了門口的門檻處坐下來,從門後面撈出一個長得極其漂亮的男孩來。
男孩看起來比元寶要瘦小的多,卻比元寶要漂亮的多。白白嫩嫩的皮膚,黑而大的眼珠子,就那樣默不作聲的盯着你的時候,能讓人生出一種對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的感覺!
寧慈就這麼坐在門檻上,把小豆丁撈了出來抱在自己的腿上,聲音溫柔的就像是夜裡的潺潺溪流:“想我了嗎?”
悶不作聲的男孩吹着眼,長長的睫毛猶如一把扇子,寧慈把他放下來,與自己面對面。
“元寶都在吃東西,你吃了嗎?”她耐心的詢問,似乎一點也不因爲孩子的沉悶而不耐煩。
元寶是個開朗且話多的孩子,他聽到寧慈的話後,邁着小粗腿兒蹬蹬蹬跑過來指着他說:“小魚兒沒有元寶乖!他不吃飯!誰喂都不吃!”
寧慈聽了元寶的話,想要伸手去摸摸元寶的頭,可是面前的叫做小魚兒的小男孩卻忽然將她要伸出去的手狠狠打開!那股子狠勁和先前縮在門口的小豆丁簡直判若兩人!
金玉已經快要十四歲了,早已經不是那個小姑娘,這時候她比吉祥還機靈,上前來一把將多動的元寶抱到吉祥面前,故意放開聲音罵元寶:“你個小東西,哪裡乖了!剛纔讓你吃飯還不吃來着!一點兒沒有小魚兒聽話!”
吉祥看了看坐在門口的兩個人,也開始伸手點元寶的頭:“就是!一大早就不安生!”
原本還樂觀開朗的小元寶,在經過母親和三姨的輪番職責後,可愛的笑臉瞬間消失,他嘴巴一癟,開始嗚嗚的哭了起來!
吉祥和金玉趕忙開始哄他,寧慈看了看自己面前這個鬧情緒的小東西,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她的動作輕柔,手掌溫暖,身上還帶着淡淡的桂花香甜,小魚兒非但沒有打她的手,還微不可查的朝她蹭了蹭。
寧慈輕嘆一聲,牽着小魚兒的手對吉祥說道:“我去給她們做點吃的!”又望向元寶:“元寶不哭,想吃什麼粥粥?”
粥粥!?
元寶似乎接收到一個很重要的信號,立馬停止了哭聲,掛着眼淚珠子對如意說:“吃……帶肉肉……那種條條的肉……”
一直一言不發的小魚兒終於帶着濃濃的不屑對這元寶哼了一聲:“那叫雞絲粥。說了多少遍都不記得,你纔是笨蛋!”
“小魚兒。”寧慈喊了他一聲,小魚兒立馬睜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寧慈,眼看着那大大的眼睛就要蓄滿淚水,寧慈認輸。
連府的廚房是按照寧慈的圖紙修出來的,寧次帶着小魚兒到了廚房,原本還沉默寡言冷如冰霜甚至有些小暴力的小魚兒忽然就撒開了如意的手,蹬蹬蹬的跑到櫥櫃邊上,從裡頭拿出兩件漂亮的小圍裙,他把碎花的那一件遞給了寧慈,寧慈要穿,他卻眼疾手快的把他的手扯住!
若是旁人,此時此刻大概又要爲小少爺的怪脾氣頭疼了,而整個連府裡面,大概也就只有寧慈懂得小魚兒的意思。他不讓她穿,她就拿着蹲在他身邊等着。
只見小魚兒像模像樣的把那件給他量身定做的小圍裙兜兜穿上,他的面前是整個連府的繡娘用了五天時間繡出來的金戈鐵馬圖。
如意看着他嫺熟的動作,彷彿真像一個要開火做飯的小廚子。看着他面前的兜兜上繡着的金戈鐵馬圖,寧慈再次覺得哭笑不得。她想,小魚兒大概是整個大周裡面都挑不出第二個來的小活寶,三歲還不到,就喜歡穿圍裙兜兜跟着她來廚房。
圍裙兜兜上的繡圖是他嫌棄了百花齊放,兩隻蝴蝶,兩隻蜜蜂,小雞小貓小狗的圖案之後,從連城煜的書房裡翻出來的金戈鐵馬圖,當時簡直是愛不釋手,非得讓繡娘把這個給他繡到圍裙兜兜上,從來不耍性子的一個孩子,爲了這個和圍裙兜兜的畫風絲毫不搭的圖案,愣是賭氣的要絕食!
當時寧慈問他爲什麼喜歡這個,向來文靜沉默的孩子在她面前難得的表現的活潑且英武:“這麼穿着它小魚兒就是將軍了!”
小魚兒將自己的圍裙兜兜一絲不苟十分妥帖的穿好了,然後他神情肅穆的拿過寧慈手裡的圍裙,有些吃力的伸手把圍裙掛上寧慈的脖子,爲了配合他,寧慈還要低下頭自己往裡面鑽。等圍裙掛上了寧慈的脖子,小魚兒又跑到寧慈身後,有板有眼的給她把圍裙繫了起來。
此時此刻的小魚兒,彷彿已經完全活了過來,寧慈牽着他走到堆放每日新鮮食材的地方一起蹲下來,和他商量:“元寶要吃粥粥,小魚兒要吃什麼?”
小魚兒也很嚴肅認真的看着一堆食材,忽然眼睛一亮,對寧慈說到:“彩虹餃子!”
寧慈掃了掃面前的食材,敲定計劃:“好!彩虹餃子和雞絲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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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竹籃兜兜秀才投了1張月票——嗚嗚……謝謝各位的喜歡,大家都想看男主被虐,可是女主一個人虐他不好對不對?俺加個幫手一起虐,好不好哇?不好的話俺下一章就把小魚兒送到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