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大廳裡走出來,向剛纔進來的主城門方向走去,腳下的速度並不是很快。沒有聽到攻城的的聲音所以不必趕得很急,而且這樣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我的腦袋裡沒有任何想法,也可以說被一系列複雜的想法所擠滿了,上杉謙信怎麼到這裡了?這裡是他的主力嗎?
部隊們剛剛吃了飯還沒有歇息,但敵軍臨近的消息也沒有傳開,一路上我們只見到了必要的崗哨和巡邏隊,但是一旦命令下達也可以很快進入臨戰狀態。
主城門的城頭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所有這一面的巡城將佐都集中到了這裡,向着城外的方向不停地議論指點着,好像那裡發生了什麼奇異的事情。
"主公來了!"伊木半七搶前兩步大聲吆喝了一句。
"主公!"那一堆人退向兩邊讓開了一條"衚衕",紛紛躬身行禮。
"不過就是些越後來的傢伙而已,有什麼可好看的!"我故作輕鬆地說到,希望以此來減輕一些大家的壓力。"一樣是一個鼻子兩隻眼,而且這裡也未必看得……"這時我已經來到了城牆的垛口處,眼前的景象使我住了嘴。
此時霏霏的細雨已經停了,空氣中依舊殘留着潮溼的氣味,不過這已經夠了,不再影響上杉謙信的戰略意圖。在城下約一里以外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燃着大片的篝火,向外又延伸出了兩裡多遠,僅眼前正面的一片就不下一千堆,而且粘粘連連向兩邊蔓延而去,直至圈過了城牆的側面。僅以一堆火邊圍着10個人計算,那這就是……反正是夠嚇人的!
"把整個城堡都被包圍了嗎?"我對今夜負責全城執勤的山中鹿之介問到。
"是的!"他點了點頭回答道:"前後左右都圍滿了,只是其他方向沒有這麼密集而已。剛纔我在城上察覺到城下似乎有人活動,正想派人去核查一下,不想這些篝火就一堆接一堆地燃了起來。我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就未敢輕動,火速派人稟報了主公!"
"這麼急!用了多長時間?"我得到報告就出來了,怎麼一下子燒成了這樣。
"從第一堆火燒起來開始,到現在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山中鹿之介爲人很仔細,只是不習慣使用鐘錶。
"段藏!附近偵察的忍者有回報了嗎?"我對着身後招呼到,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更要依靠忍者的力量了。老實說看到這個架勢我心裡更加的不塌實,難道上杉謙信真的拿主力先來對付我了?
"回稟主公,還沒人回來!"聽到我的召喚加藤段藏從人羣后的陰影裡走了出來,還是按照老習慣只穿着一身野武士的布衣,他是剛剛纔從手取川那邊過來的。"根據屬下的經驗,敵軍這樣的行動一定非常詭異,忍者們可能一時還沒有搞清楚真實的情況!"
"哦?"我聽這話猛地一愣,都大兵壓境了還有其他別的什麼狀況要搞清?
"回稟主公……"看出我的疑問他向前靠近了幾步,火把閃爍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幾分詭異。"請您仔細觀察一下,那些火堆周圍雖然有人但卻不是一支大軍!"
"啊!"我猛地轉回頭趴在了一個垛口上,溼漉漉的城磚弄髒了衣甲但此刻已經顧不得了。確實,正如他所說那些篝火之間有一隊隊的人在活動,但卻只是些巡邏隊般的部隊,並不是大軍齊集的景象,不但沒有人圍着篝火休息,甚至連帳篷和車輛都沒有。上杉謙信玩的這是什麼把戲,事情變得越來越詭異了!
現在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等着城外的忍者帶回消息了,好在沒有讓我等得很久。因爲城外的情況不明所以沒敢開城門,放下一條繩子拉了兩個人上來。
"城外究竟是怎麼回事?"不等他們張嘴我就搶先問了出來,這樣的情況在我十幾年的軍旅生涯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回稟主公,城下並沒有上杉軍的主力!"一個穿着一身沾滿雨水深藍色夜行衣的矮小忍者回稟到。"兩柱香時辰之前,數股越後軍突然自四面接近本城。他們或馬馱或人背,攜有大量柴草,在城堡四周佈置並點燃了上千堆的篝火,然後大隊撤去,留下了數百馬隊不停穿行於篝火之間!"
"知道主力都撤往何處了嗎?"我身邊的蒲生氏鄉補充問到。
"還是四面散去,但都不是深遠!"那個忍者作了個失禮的表示,然後站起身也來到了城牆的邊上。"向南的小山嶴裡,東面河對面的那幾處小樹林之間,還有東北面官道旁的溝壑裡,這幾處是最主要的聚集地!"
"官道邊上也埋伏了?"我的心裡是益發的沉重。難道上杉謙信想要四面包圍把我困死在這裡,看這個架式非常之像,但短期內堅守待援的把握我還是有的,他就不怕被柴田和羽柴兩路大軍從側面包圍嗎?"敵軍的兵力和配置搞清楚了嗎?"我向着他指的幾個方向望去,火焰後面的黑暗顯得益發濃重,什麼也看不見。
"主公恕罪,屬下無能!"忍者伏地請罪道:"敵軍所處的位置均是地形複雜但四周空曠之地,我等實在是難以接近。加之四周有大量軒猿裡忍者,一般忍術無法通過他們的防線!"
"他們有多少人?"蒲生氏鄉緊張地問到。
"不在我們的人數之下!"
"這難道……"我一時無語了。
此次出戰我帶來了200 專業忍者,因爲對於上杉謙信的一貫戰術的考慮只帶了300 忍軍備用,現在既然出現了這麼多上杉忍者,那麼幾乎可以認定這就是越後主力了。在茫茫黑夜中從空曠的地域去攻擊佔據地利的上杉謙信,那除非我是瘋了!只是以前只聽說上杉謙信善於騎兵野戰和奇襲,怎麼對於忍軍野戰也這麼內行?現在不要說攻擊沒有把握,光是在這麼多篝火照耀下大軍出城,就把一切都明明白白事先通報了對方。
"讓忍軍去騷擾一下呢?"這個主意剛一冒頭,就馬上又被我自己否定了。對方的守衛嚴密而四周空曠,光是騎兵一個衝鋒我這300 來人就全部報銷了!不能在完全隱蔽的情況下行動,忍軍就是一羣廢物。
"段藏,你親自去!"我狠狠地咬住了後槽牙,不能讓人矇住眼睛牽着走。"去看看那幾個地方的實際情況,務必探明敵方部署!"
"是!"加藤段藏應了一聲轉身離去,我親眼看着他爬下城牆,身影鑽入篝火陣中轉眼就不見了。
"殿下!"蒲生氏鄉來到我身邊小聲說道:"今夜只怕什麼也幹不成了,請殿下先去休息。有我在這裡盯着請殿下放心,一有什麼消息我即刻向您報告!"
"算了,回去也睡不着!"我繼續盯着那什麼也看不見的去處說到,心裡再次感到了對陣武田信玄時的那種壓迫感。"除了當值的人都下去歇着吧,守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我向後揮了揮手。
"我等奉陪主公!"回答的人雖然多但聲音卻很齊。
"哦!"我轉過了身,看到一系列堅定的面容。"我今夜在這裡休息就行了,爾等不必都耗在這裡。明天說不定還會有一場惡戰,還是多保養些精神的好!"我說完這句話就向門樓裡走去,此刻人太多不但無益反而有些心煩。
門樓裡並不適合睡覺,沒有被褥而且四面透風,不過我也沒打算睡。只有阿雪隨我進了屋,不過一會兒蒲生氏鄉也來了。
"都安排妥了嗎?"我並沒有一定把他也哄走的意思。
"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守備也絕無問題!"他來到我的面前坐下,爲我們照明的只有一支搖動不已的蠟燭。
"我們派些人出去把那些篝火滅掉,你說怎麼樣?"我突然向他問到。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個想法非常之蠢,可又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
"殿下,這似乎不大合適!"果然他提出了反對意見,儘管語氣非常委婉。"我們的部隊出城一接近篝火,立刻就會被對方看得清清楚楚,無論出去的人多人少都有風險,我方似乎有些得不償失。而且這麼多篝火折騰一遍天也就快亮了,看似也沒這個必要!"
"上杉謙信究竟什麼個什麼樣的人,好像很多人都對他知道一些,但對所有人他又都是一個極爲神秘的存在!"我不再提那個愚蠢的想法,只是感嘆起了面前的對手。
"能被稱爲軍神的人,自然有其不同凡響之處……"蒲生氏鄉也感慨了起來,直到臨近天明時加藤段藏回來。
"主公!附近大致的情況已經清楚了……"知道我此刻急迫的心情,所以沒等問他就主動報告了起來。"越後軍分爲八處藏匿,總人數在七千以上,最大的據點就是剛纔回報的那三處。敵軍的防範確實很嚴,屬下僥倖潛入其中兩處,發覺對方兵種配置齊全部署有序,只是未能查出主將是誰!"
"七千以上,這已經超過我部隊人數的一半了!"我在心裡琢磨着,越想越覺得情況不對頭。這還只是埋伏牽制的人馬,明天的路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段藏,你明天就帶一隊人出去,把越後軍主力的位置重新覈實一遍!"我站起了身準備回去休息。"再給派人柴田殿下送封信,我們明天……今天不能按原計劃去與他會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