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局面在原沂的意料之外, 也在能理解的情理之中,一年前在陽翟接通緝令時原沂已經知道了雲曉是個沒有正氣與俠骨的浮名大俠。
宜州堂主伯嘉元走到向同光身前,目光死死的盯着雲曉:“十年前正邪大戰, 你一人獨守望月樓十七天, 三十二場擂臺連勝纔有了你今天的俠名, 今天你當真要背叛武林盟?當真要背叛望月樓?!”那時伯嘉元只是分堂中的負責管理一部分奉令人的小頭目, 那十七天是雲曉在所有人心中立下的功碑。
雲曉嗤的笑出了聲:“不過浮名, 哪裡值得我揹負一生,十年前你對我說過,從此以後望月樓由你來守, 十年前的望月樓屬於我,現在的望月樓屬於你, 與我無關何談背叛?不必廢話, 這個老賊的命我取定了。”
向同光從伯嘉元身後走出:“伯堂主是看不起我嗎!他要來, 來就是了,我天權星的位置莫非是白坐的?”
雲曉環視正邪兩道的人馬一圈:“誰敢插手, 我就殺誰。”
寧長歸審視着局勢,陰冷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已上稟護教,雲曉從此便是我瞑宮的第五位長老,雲長老要怎麼做便怎麼做,讓我們看着我們便看着, 讓我們出手我們便出手, 今日權聽雲長老的。”
寧長歸的話還未完, 兩人同時出了手, 向同光手中的同光劍與雲曉手中的銀月彎刀剎那間就是數次分合, 身爲天權星的向同光劍法精湛絕妙,而云曉則是神鬼莫測一般的靈活, 他手中握着彎刀,有時襲來的是他手中的刀,有時是他拍出的掌,他的手腳都是武器,並不因他手中有一柄彎刀受到限制,融匯貫通的零散招式完全解析不出到底用了哪些刀法、掌法、拳法,腿法、步法。
到第十招雲曉就已經佔了上風,彎刀割向同光的咽喉,向同光微微向後仰避開彎刀,雲曉飛快的收回彎刀一腳踹上向同光的胸膛,將向同光踹飛撞上十尺外的木櫃上。
介博遠等人擁上去欲要扶向同光,向同光狠狠一拂袖,以劍撐着地站了起來。
雲曉在另一端愉悅的看着向同光狼狽的樣子:“同光劍鈍了,我本不該欺你年老,可當初你欺我們年少,我也只好如此了。”
向同光吐出口中的血沫:“我以爲十年的安樂日子已經讓你荒廢了武功,卻是磨刀霍霍,倒是我輕敵了!”調整氣息後又是一劍刺出,將之前保留的實力一併使了出來。
然而這次他也只與雲曉過了三十招,他劍走偏鋒刺向雲曉的下肋,雲曉只微微側開一點身子,選了個一損俱損的法子,同光劍刺破雲曉腰側的皮肉,雲曉的彎刀刺入了向同光胸膛。
在雲曉的彎刀將要落入向同光的胸膛的前一瞬,伯嘉元心知這一刀是避無可避的,拔出刀迎了上去,雲曉的毫不退卻的將刀紮了下去,瞬間又快速的拔出擋住伯嘉元的刀,彎刀上的血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雲曉腰間的傷對他攔截伯嘉元的刀絲毫沒影響,兩人交手彎刀上向同光的血甩在了伯嘉元的臉上。
猩紅的、灼熱的血甩在伯嘉元的臉上幾乎要將他逼瘋:“雲曉!回頭是岸!”
“我的岸,是我,不是江湖正道,你們速速撤離青陵,今日我不爲難你們。”
“我在!望月樓在!我亡!宜州堂口亡!儘管來殺我!今日我們絕不退!”
被刺中的向同光被侍令人挪到一旁去上藥包紮,不知還能不能活下來,戰場外人羣中,原沂的目光在遊移,吳君知、錢靈、李玉兒、趙景爍等人都在做着和原沂同樣的事,目光相交一碰即分開,衆人默默深吸着氣,很顯然,伯嘉元不是雲曉的對手,江湖中能與雲曉一戰的不過寥寥幾人,這寥寥幾人都鎮守在大局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出現在這裡,而此刻,必需得有人做一些事,即使是飛蛾撲火。
一聲劍嘯,不知是誰先拔的劍,暗中交換過目光的人跟着拔劍而出衝向雲曉,一個人攻一個要害,原沂的劍刺向的位置正是雲曉右側的大動脈,李玉兒再次拔出了她的髮簪,暗器彈射的方向直指雲曉的大椎穴,趙景爍奔着雲曉的肩胛而去,吳君知劍鋒向下壓要刺雲曉的丹田,錢靈手持雙劍高高躍起,將要從高處落下刺雲曉的百會穴......
雲曉身上的每一處要害每一處大穴都被盯上了,每一個人都使出了最狠的殺招,但人人都是心知肚明,他們殺不了雲曉,他們做到這種程度也只是在爭取創傷雲曉,雲曉卻是突然笑了:“現在的孩子們啊。”
他這樣說着,右手中的銀月彎刀迎向鍾徽劍,左手探向傾心劍,銀月彎刀勾着鍾徽劍,指尖穩穩的捏住傾心劍劍脊,原沂用盡全力握着鍾徽劍纔沒讓劍被雲曉奪去,即使如此他整個人都被雲曉牽引着,被雲曉空手捏住劍脊的吳君知處境也沒好到哪裡去,雲曉腳下步法變幻身形扭轉引着鍾徽劍與傾心劍格擋開了所有向他襲來的兵器,隨着雲曉步法的變幻,原沂被牽引到雲曉之前站立的位置,雙靈劍眼看就要落下,錢靈霎時額上冒出了冷汗,強制收回自己使出了十成內力的一擊,猛的扭轉手腕將雙劍平齊舉起,腳尖落在原沂肩上一踏向後翻去落在了地上,原沂微微向後仰頭,李玉兒的暗器幾乎是貼着他的喉結飛過去的。
雲曉一招將衆人咄咄逼人的招式全都化解,他收回彎刀隨即將衆人逐個擊破,原沂方纔被彎刀蘊着內力一勾,握着劍柄的手此刻已經麻了。
寧長歸看着雲曉將這樣兇險的局面擊破,給左右的人一個眼神,道:“雲長老與伯嘉元比武,旁人不可插手。”寧長歸身旁的人立即衝出來將原沂一衆人與雲曉隔開,一邊打鬥一邊將他們引出雲曉與伯嘉元的比鬥圈。
方纔他們出手襲擊雲曉時伯嘉元並沒有與他們一起出手,他明白若是能重傷雲曉或者是殺了雲曉對戰局的扭轉很重要,可他是伯嘉元,即使死在雲曉的劍下,他也做不出圍攻巧襲雲曉這種事。
伯嘉元眼看衆人都要陷在這裡:“除了侍令人,其他人都走吧,覃千凡,你沒有武功,立馬離開這裡!”
被伯嘉元點到名字的譚千凡是個很普通的青年,他臨危不懼十分淡定:“屬下還是留下吧,諸位與我武林盟無牽連的要走的還請快走。”
雲曉對伯嘉元留着三分客氣:“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一併囑咐了吧,動了手我就不聽你說話了。”
伯嘉元目光把每一個都遊俠掃了一遍,站在一旁的,正在和瞑宮爪牙鏖戰的:“走吧,江湖的未來在你們身上,於你們而言,苦守無益。”那一眼看了所有人,但是原沂知道伯嘉元的目光中,有一眼是特意留給他的,身爲暗閣成員的他。
死守,守的是江湖正道,守的是俠骨錚錚,撤離,爲的是來日方長,爲的是還有他日可圖,不可不守也不可不撤。
許多遊俠看局面已經是瞑宮壓倒性的勝利,心知留下來也只會是一個死,即使拉着瞑宮的爪牙一起下地獄也沒有意義,他們很年輕,江湖很大,未來的路很長,現在苦守無益。
掙扎了一陣,許多人含着不忍的淚光抱拳與伯嘉元辭別,然後躍出樓外,不一會樓外傳來一兩聲慘叫。
聽到慘叫,寧長歸指尖揉上太陽穴,似乎有些煩惱的道:“方纔在樓外吩咐了不能讓人出去,雲長老不留你們我也就不留你們了,進來看你們的本事,能不能走也權看你們的本事。”
覃千凡突然的道:“權憑本事,說得好,既然如此說我也只當你們是在我們飯菜中放了沒味道的糖,我們武林盟的人始終是武林盟的人。”寧長歸只當覃千凡是在諷刺他們暗中下蒙汗藥的事,覃千凡這樣的小角色,寧長歸只當沒聽見他說話。
原沂一劍劈開瞑宮爪牙壓下來的刀,藉着這個空隙的抽身後撤,靈活的一扭身就躍出了窗口,反手扣着第九層外的飛檐,藉着慣性跳上第八層的檐角,垂眼看地面上的情況,被阻殺的並不多,還是有許多人順利的脫身了,向下落到第二層時瞑宮的人上前來圍住原沂,原沂不與他們糾纏,寥寥幾招擋回他們的攻擊,飛速的遠離望月樓。
有其他的事等着他去做。
沒味道的糖......武林盟始終是武林盟的人,原沂嚼碎這幾個字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