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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聽得密使回奏,先命昌盛將謝逢春宣進宮來。謝逢春這兩三月來也算是如坐鍼氈,要說無事,乾元帝那般冷着玉娘,連玉娘有了身孕都絕足未往合歡殿去;要說有事,可也不見加罪。他是心中有病的,不免忐忑不安,這時聽見乾元帝宣召,昌盛說話又客氣,倒是鬆了一口氣,忙整理了衣冠隨昌盛入宮,與溫室殿見駕。
乾元帝從前覺着玉娘與謝逢春毫無相似之處,便是今日再看,倒是覺着父女倆鼻子有些兒像,便盯着打量了回。
謝逢春在家時各種憂慮,可事到臨頭倒也有些光棍,不然也不能膽大至拿庶女冒充嫡女來哄皇帝搏富貴了。這時看乾元帝在他臉上不住地瞧,便由着乾元帝打量,忽然聽着乾元帝道:“謝卿,朕引你見個故人。”心中疑惑,將頭擡了起來,驚見應在陽谷城老家的孟姨娘依舊一身素衣叫幾個太監從偏殿推出。看着孟姨娘那白生生的臉,黛眉美目,依舊是從前模樣,這一驚那還了得,竟是顧不得還在帝前,徑直將手指着孟姨娘道:“胭紅,你如何來了!叫人看着可怎麼好。”這話出了口,謝逢春才驚覺身在御前,不由轉頭瞧了眼乾元帝,臉上滿是懊悔之色。
乾元帝冷笑道:“謝逢春,你實話與朕說了,玉娘到底是誰的孩子?”
謝逢春聽着這話便知自家偷樑換柱之計露了相,只孟姨娘那張臉便是實證鐵證,再無抵賴的餘地,如今也只望乾元帝依舊喜愛玉娘,不忍加罪。不然,問一個大不敬,一家子都要去死一死。當時就將他如何起意,如何與嫡妻馬氏商議了將庶女記在名下送來採選一節老老實實招認了。又叩首道:“臣,臣一時貪念,臣有罪,臣該死。只求聖上瞧在公主與娘娘腹中小殿下的份上,饒了臣這一回,臣日後再不敢欺瞞聖上。再不敢了。”
乾元帝聽着謝逢春這幾句辯解與密使所奏恰能對上,這纔算是真真將心放下,臉上神氣不由自主地一軟,謝逢春也是個狡猾的,看着乾元帝臉上鬆動,只以爲乾元帝是爲着玉娘,忙又哭道:“臣,臣也是爲着娘娘呀。娘娘薄命託生在賤妾的腹中,打小受了多少冷眼委屈,連說話也不敢高聲,她到底是臣的女兒,瞧着這樣,臣哪有不心疼的,是以,是以,臣想搏一搏,若是娘娘運氣好些,日後便沒人敢小瞧她,並不是有意欺瞞。聖上若是要降罪,也只求降與臣一人,勿怪娘娘。娘娘還要照應小公主啊。”
說來這些日子乾元帝雖不往合歡殿去,也常問玉娘起居飲食,知道她這些日子來雖閉門不出依舊受了不少冷言冷語,因玉娘身份不明,乾元帝只得硬起心腸來不理,心中到底不捨得,這時再聽謝逢春哭訴玉娘在家時受的種種委屈,哪裡還捨得計較玉娘出身,只是謝逢春當日以庶充嫡,往輕裡說也是個戲弄君父,不加以懲治,縱得他膽大,日後還有什麼不敢做?便以謝逢春御前失儀爲由,罰俸一年,降承恩候爲承恩伯,又指了跪在一旁默不出聲的孟姨娘道:“勿使見人。”謝逢春聽着乾元帝不叫孟姨娘見人這話,便知乾元帝依舊迴護玉娘,不忍讓她叫生母的出身拖累,喜心翻倒,領旨謝恩,帶着將頭臉都裹住的孟姨娘出宮去了。
乾元帝這裡打發謝逢春出去,自家就往合歡殿來,來的路上心中想了許多見着玉娘時的情景,想玉娘性子柔順可愛,只消哄上幾句,自不能與他計較生氣,可真見着玉孃的面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卻是玉娘接着乾元帝過來的旨意,散了長髮一身素衣在殿前跪着,竟是個脫簪待罪的模樣,乾元帝本就心懷憐惜,再看玉娘這幅模樣,哪裡還受得住,急命住輦,也不要太監攙扶,自家躍下軟輿,急急奔到玉娘面前,伸手就去攙她,口中直道:“你這孩子,這樣冷的天穿成這樣跪在這裡,可是要急死我嗎?”
玉娘見着乾元帝這口氣,雖不知當中詳情,卻也曉得事是了了的,便不肯順從,只道:“妾有罪,還請聖上降罪。”乾元帝將玉孃的雙臂一握想要將她強行扶起,只覺手中瘦骨嶙峋,頓時後悔莫及,強將玉娘扶起,又勸道:“是有人行了讒言,我誤會了你,哪裡是你有罪。”
玉娘見乾元帝又自稱起了我,便知乾元帝心中悔了,她素來是個擅用人心,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頓時扯着乾元帝袖子哭道:“妾也曾問過聖上,妾有何過,聖上絕口不提,妾滿心惶恐,日夜難耐,飲食無味,日日望着聖上過來,妾好請罪,可聖上又絕足不來,聖上竟是忍心,聖上就是不念着妾,難道連孩子們也不念了嗎?”玉娘從前哭起來,都是珠淚盈盈,如嬌花帶雨,今日卻是全不顧儀態,放聲而哭,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悽悽慘慘慼戚的模樣,倒是更叫人憐惜。
乾元帝本就後悔,叫玉娘這一哭,更是氣弱,一面扶着玉娘往殿內走,一面哄她,道是:“你要加我罪名前也該問問你自己,便是我不來,你如何拿自己身子與我賭氣,不肯叫楚御醫扶脈呢?要是你們母子有個什麼,你叫我如何安心?”
玉娘聽這話便知乾元帝又退了一步,愈發地不肯饒讓,順勢哭道:“妾以爲聖上不要妾了。”這話忽然覺得腹中劇痛,腳上發軟,又有一道熱流涌出,便住了口,低頭看去,只見一股鮮紅緩緩從裙下漫出。
這是小產了?玉娘心上忽然一片寧靜歡喜,轉臉對乾元帝瞧了眼,雙眼一闔倒在了乾元帝懷中。乾元帝看着玉娘這樣,知道不好,顧不得玉娘身上流血,一把將她抱起一面急喝道:“速宣御醫。” ,一面向殿內衝。
待得將玉娘放在牀上時,乾元帝纔看着玉娘臉上白得如同雪雕一般,裙子下半截已叫血染紅了,不用御醫來乾元帝也知道,這胎大半是保不住了又說自乾元帝與昭賢妃生分以來,雖沒有加罪的旨意下來,合歡殿這些日子來也幾乎好說死氣沉沉,自金盛以下人人不敢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好容易看着乾元帝復來了,話又說得帶些悔意,分明是事過了。而昭賢妃又有身孕,聖上日後自會愈加憐惜,合歡殿只有更勝從前的,不想變起俄頃,昭賢妃竟是小產,還是金盛催着,衆人才動作起來。
昌盛與金盛兩個又過來將乾元帝勸至內殿外,昌盛因看乾元帝袍角上沾着血,一面命金盛將乾元帝留在合歡殿的衣裳來與他換,又叫小太監打了熱水來與乾元帝洗手。乾元帝只由他們動作,卻是一言不發。
乾元帝這會子自是又恨又悔,恨的是李源讒言污衊,以至於他誤信讒言,害得玉娘傷心若此,傷了胎脈。悔的卻是,明知玉娘任性不肯叫楚御醫服侍,怎麼就順了她的意思呢?若是強令她服從也未必會保不住孩子。如今看着一盆盆血水從殿內端出,臉上也是一片蒼白,牙關卻是咬得緊緊地。
又說御醫們聽着乾元帝在合歡殿急召,連氣也不敢歇一口,一路拎着藥箱子奔來,只昭賢妃這一胎終究沒有保住。
乾元帝雖早料着這一胎凶多吉少,聽着這話,還是聽着回報,還是心上一沉,又問:“賢妃如何?”
這回來的是慣常給玉娘請脈的楚御醫與另一位姓諸的御醫,兩個人你瞧我我瞧你,到底玉孃的脈是由楚御醫專司,便由楚御醫回道:“所幸胎兒尚小,與母體傷害不大,娘娘好生調理,可告無礙。”乾元帝聽着,慢慢點頭,又問:“可知是男是女?”楚御醫回道:“還辨不清。”
乾元帝正要說話,就看着殿門外人影閃動,卻是諸妃嬪們聽着乾元帝又來了合歡殿。合歡殿緊接着就宣了御醫,還一宣宣了倆,便知道昭賢妃出事了,一個個都趕了過來,一面是要瞧個底細,一面卻是要在乾元帝跟前露個面,到底乾元帝與昭賢妃彆扭了這些日子,哪個知道他們還能不能和好呢?
不想她們這一露面,正做了乾元帝出氣桶,只看乾元帝霍地站起身,一腳踢去,將跪在面前的楚御醫踢翻在地,搶了擱在他腳邊藥箱子朝着殿門口擲去,一個擲完尤不解氣,又將諸御醫的藥箱子也扔了出去,,怒喝道:“都與朕滾!再叫朕看見你們,暴室有的是地方與你們住!”
諸妃嬪原是來露臉討好的,看着乾元帝這般橫眉怒目地模樣,驚懼萬分,顧不得儀態婉轉,一個個跌跌撞撞地跑開,頓時做了鳥獸散。
乾元帝看着人都散了,這纔回轉身來,在楚諸御醫兩人面前轉了幾圈才道:“你們就在偏殿住下,隨時伺候。賢妃若能痊癒,朕記你們一功,若是不能,你們的差也當到頭了。”也不想聽楚御醫等表個忠心,揮手叫他們退下,自己站了回,才邁步向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