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宮裡居然也混進了別人的人, 江直他是怎麼做事的!”
江直便是那個一直與杜蘭不大對付的太監。雖然德妃也曉得他們之間的嫌隙,但以她對杜蘭的瞭解,知道在大事上她從來不敢欺瞞自己。聰明人都該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 該忠於誰, 該向着誰。
這麼一想, 德妃心裡就更煩躁不安了。江直一直管着她宮裡的人事。因人生的俊俏, 又素來會討她歡心, 所以德妃也喜歡把事情交給他去辦。這樣看來,卻還是自己從母家帶來的兩個丫頭仔細。
如果不是杜蘭發現了那個宮女的貓膩,自己還不知道要被別人算計到什麼時候。
“那宮女是個什麼來頭?你查清楚了嗎?”
“實在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若不是那次的事, 奴婢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
越是這樣的人,越是防不勝防。
她也曾想着往泰坤宮安插幾個人, 沒成想那邊竟是個針插不穿水潑不進的地方。這麼些年她跟皇后僵持, 兩個人雖然沒人真正贏過了誰, 但也沒人落了下風。看來皇后也有些忍不住了。只是那宮女是先去了重華宮,重華宮裡住着的可不止全妃, 還有七皇子的生母劉婕妤。可是就憑劉婕妤的資質,她怎麼敢。
難道皇后與全妃只是在演戲,難道她們終究還是一路的。
七皇子沒日沒夜的哭,聽着真叫聞者傷心,下午皇上來的時候已經有怪罪的意思了。好容易抱養了一個, 她可不能出什麼差錯。這麼想着, 德妃的腦仁就開始疼了起來。
“那個宮女?”
“再看看她的動靜, 千萬不要打草驚蛇。還有明兒再把許太醫叫過來一趟。給了他那麼多銀子, 光拿錢不做事怎麼行。”
這宮裡高位的娘娘, 哪個在太醫院沒個把心腹。
“是。”
杜蘭聽着,爲自己主子擔心的同時, 也爲江直可算是要倒黴了而竊喜。
“二皇子既然沒什麼事?怎麼會日夜啼哭?”
到了第二天許太醫過來,看過之後既然說七皇子一切安好,德妃便歷時發作了。
“娘娘,二皇子是不是見了不乾淨的東西。”
一個婆子小心翼翼的說道。
因爲德妃素來信奉鬼神,所以這麼說,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投其所好。
德妃聽了,大好的天,卻不知道爲什麼打了個冷戰。杜蘭見狀忙呵斥那婆子,“子不語怪力亂神,青天白日的你胡說些什麼。”
卻也在心裡打起了突。要知道宮裡這些邪門的傳說可多着呢。七皇子早上還好,每次一到晚上就哭的撕心裂肺的。誰知道會不會就像那婆子說的那樣是見着了什麼不該見的東西。
許太醫低垂着頭不敢說話。
“你先給七皇子開些安神的方子吧。”
德妃首先鎮定了下來。
許太醫道了一句是,又說:“微臣也爲娘娘再開一副安神的方子吧。娘娘瞧上去也像是沒有睡好的樣子。”
“也好。”
她心不在焉的說道。由着江直引了許太醫下去,德妃很是睏倦的歪在美人榻上,又對紫萼說:“明天請通明殿的師傅過來替本宮講講經。”
紫萼點頭,自去做事不提。七皇子日日到了晚上啼哭,今日那多嘴的婆子又這麼說了一句,別說德妃,就連金華宮的宮女都多少有些不安。
劉婕妤膽子小,不敢獨自來金華宮探望,但她心裡終究是惦記着孩子,權衡之下便去求了全妃。皇后娘娘說她畢竟是全妃宮裡的人,平日裡有什麼事也應該盡去找全妃纔是。
劉婕妤一進來,還未開口,陳筠就曉得她是爲了七皇子的事。畢竟人在自己宮裡不能不管,她瞧着劉婕妤道:“本宮曉得你是爲了什麼事,本宮隨你去一趟金華宮就是。”
劉婕妤便又是好一通的感謝。陳筠直襬手說不用。
到了金華宮,德妃妝容精緻,但瞧上去總不如從前意氣風發。她極少踏足金華宮,知道皇后不喜歡德妃,她總是儘量避嫌。
見了禮之後,德妃便對劉婕妤道:“進去瞧瞧七皇子吧。今兒太醫來看過了,說並沒什麼大礙。”
“嬪妾謝娘娘。”
劉婕妤不敢多說些什麼,只是到了個謝便由着宮女領進去了。
全妃則陪坐在那裡同德妃喝茶。兩個人喝着茶說話,末了還是德妃說了句,“怎麼妹妹突然就不管着宮裡的事了。”
“本就只是個幫手。”
全妃頗是無所謂的說。
“皇后娘娘似乎最近很是不喜歡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四皇子太得皇上喜愛的緣故。”
挑撥離間的話她聽得多了。自然也就不覺得什麼,但如今聽起來卻總有些莫名的感觸在裡頭。
“這怕不是娘娘該操心的。”
陳筠不鹹不淡的說。
德妃一個眼風瞧了陳筠一眼,便撇來了這話不提。
到了晚間,七皇子還是哭,德妃氣的直接砸了手邊的杯子。
“明日把通明殿的法師請過來。好好給本宮誦一誦經。”
“娘娘要不要先告訴皇上。”
紫萼小心翼翼的說。
這話倒是提醒了德妃,她又想到了之前杜蘭提到的那個鬼鬼祟祟的宮女,便道:“把那個宮女給本宮帶過來,切記要仔細,莫要打草驚蛇。”
紫萼對那個那個宮女的是也有所耳聞,便覺得先審深那個宮女倒也好。
杜蘭聽了,便一溜煙的小跑出去,紫萼便開始肅清在邊上伺候的宮女太監們。
不多一會兒,杜蘭便帶着那宮女進來了。果然如杜蘭所說,是個半點都不起眼的女子。
那宮女戰戰兢兢地,連頭也不敢擡。德妃倒有些疑惑,怎麼是個膽子這麼小的人。
“你叫什麼?”
德妃端坐在上頭,氣勢是做足了的。
“回娘娘話,奴婢茶香。”
果然連名字也是這樣的不出彩。
“你可知道本宮這麼晚叫你過來是因爲什麼?”
“奴婢不知。”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真的不知道嗎?”
德妃笑着,那笑容在旁人看來卻是有着說不出的詭異與恐怖。
“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那宮女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了,彷彿是被嚇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樣。
可越是這樣,德妃越是生氣。這樣證據確鑿,還在她這裡裝無辜。她素來討厭看別人這樣的嘴臉,這樣嬌滴滴的是做給誰看?她可沒有旁人那些不該有的嗜好。
“杜蘭,給本宮掌她的嘴。”
紫萼雖然忠心,但說到中用,還是杜蘭。
那宮女嚇得連話都不敢說,只是愣愣的跪在那裡。房裡迴盪着女子低低的嗚咽聲與耳光交錯的聲音,德妃聽得煩了,而七皇子那邊,似乎又哭了起來。
德妃更是生氣。
便道:“你今兒要是不給本宮說實話,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生不如死。你進宮這麼久,可知道貓刑?”
那宮女聽着,便打了個冷戰。
這些奴才就是這樣,心比誰都貪,膽子卻又小的不得了。
“這樣吧,本宮給你一炷香的功夫,你仔細思量着。這是本宮最後的耐心,反正你說不說都是要死的,只是看你想要死的痛快一點,還是先在過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把生不如死四個字咬的重,那宮女的身子果然如德妃所料一樣又抖了一抖。
於是德妃便不再說話。
一炷香,這一炷香的時間裡,三個人都瞧着那個宮女,那宮女心裡直發毛,但是越這樣,德妃越是滿意。
皇后啊皇后,你可算是栽到我的手裡了。
“好了。”
餘煙嫋嫋,德妃的耐心也耗盡,她瞧也懶得瞧那宮女,讓紫萼替她剝了個橙子,淡淡說道。
做上位者多好,隨時隨地都可以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真可謂是命運翻雲覆雨手。她一直喜歡這種感覺,當初進宮,也不過是爲了能做人上人。
眼瞧着離那個位置越來越近,她不能再出了差錯,也不能讓旁人再算計。
“奴婢,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杜蘭,給本宮找只貓來。”
她可許久都沒見過這麼不識相的人了。
“求娘娘饒命。”
那宮女不住地磕着頭,真是愚不可及。都到這個節骨眼了,誰還能饒過誰呢。
德妃喜歡養貓,好看的不好看的,總是到了晚上把那幾只全部關到一處,反正也閹割過,不怕它們鬧春。
杜蘭便抱了只最胖的過來。
“別瞧它長得蠢,爪子可鋒利着呢。”
杜蘭走過那宮女身邊的時候小聲說道。那宮女瞧了瞧那貓,冷汗便涔涔的往下冒。卻還是什麼都不說。
等快要行刑的時候,那宮女突然瘋了似地磕頭,道:“奴婢什麼都說,求娘娘放過奴婢,求娘娘放過奴婢吧。”
“杜蘭,給她上刑。”
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先讓她受了苦再說吧。德妃最討厭別人不識相。
女子的哭泣聲,喃喃地說自己什麼都招,聲音越來越虛弱,德妃瞧着也差不多了,就說。
“算了吧。”
那女子。
衣服早已破的不成樣子,身上血跡斑斑,但因爲德妃一直把握着時候,便曉得她意識還是清醒的。
“你要是現在說了,本宮就找人來治你。到時候你到皇上面前說了實話,本宮就留你一條活路。”
那宮女奄奄一息。杜蘭索性潑了一碗茶到她臉上。
“說吧。”
德妃的聲音淡漠的彷彿沒有腔調。
“是皇……後孃娘要奴婢……弄到七皇子的八……字,然後再託人偷偷的……埋到全妃娘……娘宮裡。”
德妃對她的話頓時來了興趣。
“那那天你爲什麼要去重華宮?”
“奴婢是……是去……找那個接應的人。”
“接應你的人是誰,宮女還是太監?”
那宮女搖了搖頭,道:“女的。”
德妃看已經問不出什麼了,便讓杜蘭把那宮女帶了下去,又說:“先關起來,給她上藥,讓汪直看着她,別讓她死了。”
雖說被算計,德妃心裡卻頗是高興,終於抓到皇后的把柄了,順帶着,還可以冤枉一下全妃。
紫萼瞧她不怒反笑的樣子,也知道她這是在籌謀什麼,便不敢再說什麼。只道難怪七皇子如今總是夜夜啼哭,原來是中了厭勝之術。這宮裡,果然是人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