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減竈欺龐涓,伏兵圍馬陵。
揮軍爭勝敗,謀事論輸贏。
博浪張良志,夷門無忌行。
侯嬴身未貴,刎頸欲何明?
——自擬小詩《英雄》。
三長老要親自來檢查,其目的,趙立前自然清楚。
在趙立前看來,張阿生現在仍然很瘦,這一點,大約可以視爲自己“一直在整張阿生”的證據,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證明,自己是一直折騰張阿生,沒忘記三長老這邊的“指示”的呢?
趙立前想不出,轉而又想,自己目前這個狀態,應該是進入了瓶頸,也許不能突破,自己永遠只能是個後天武道八階,雖然這比凡人礦奴強上百倍,但是在真道仙國裡,這點修爲,連人家真道修士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
趙立前思緒混亂,不知想到了什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穆安生道:“你也別嘆氣了——半年來,你教張阿生練功,這事兒是能瞞過別人,卻是瞞不過我的,這本來是同門應有之義,但是在我們子虛仙劍派,卻不適合你跟張阿生。”
趙立前道:“穆師兄,我趙立前可以說就是你一手培養的,你說說我該怎麼辦吧。”
哪知穆安生聽了,竟是說道:“你們的事情,我不攙和。我不偏向你,也不偏向張阿生!立前,我再提醒你一次:張家長李家短,別人的事情要少管,管了給你添麻煩!”
穆安生說罷,轉身就走。
趙立前見此情形,幾欲抓狂。
然而,無論趙立前怎麼抓狂,三長老還是親自上省身崖來檢查了。
這一天,三長老面沉似水,站在省身崖石埂外。趙立前匆匆躥過來,擡腳便踹張阿生:“小土包子,欠揍找打!”
張阿生早已做好了準備,卻仍然是心中不由得一激靈,畢竟這大飛腳小飛腳也不是容易吃的。
趙立前一腳踹在張阿生的屁股上,這才又喝斥道:“面壁就是面壁,你竟然敢偷懶?”
三長老旁觀不語。
趙立前趕緊上前一步,向三長老施禮:“師叔祖!好久不見,弟子在這裡不能前去給您叩安!”
三長老笑道:“嗯,起來吧。我都嫌天天有人叩安影響我修煉,煩得很,你倒也不必自責。”
說話之際,三長老眼睛餘光瞟着面壁的張阿生:“立前呀,你做得很好嘛。張阿生面壁還算守規矩,到現在依然還能堅持立正站着,表現不錯——這也是你作爲師兄,教導有方啊。”
趙立前聽了,乖乖,這話是暗藏殺機喲!趙立前的汗,刷地一下子就下來了,所謂兩股戰戰,汗出如漿,誠然如是。
趙立前顫聲道:“回師叔祖的話,弟子近來好像是修煉出錯,心緒不寧,大約是要走火入魔了。”
三長老聽了,冷冷地道:“噢?你是因爲這個麼?”
張阿生旁邊聽着,卻是聽不明白人家話裡玄機。趙立前聽了,汗又不敢再出,只覺得發冷!
趙立前連連點頭:“師叔祖,的確是因爲這個。我這個情況,不免心中不安,做事情丟三拉四的。”
三長老點點頭,卻是身形突然一動,如鬼魅一般欺近身來,一把抓住趙立前的手腕子,試了試脈息,這才放下,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不說三長老去後,趙立前如何地心驚膽戰坐立不安,且說三長老回到摩雲上院,立即着手聯繫大長老:“州師兄,張小瘋狗竟還沒死,那個趙立前,居然修煉出岔,大有走火入魔的徵狀!”
此時大長老,正在趕回子虛山的路上,得了訊兒,不免一聲怒哼。
與大長老同時迴轉子虛山的,還有掌門牛德,四長老牛璧君。
子虛仙劍派衆大佬這是怎麼了?原來,牛璧君親到海蜃城調查,此事驚動了大長老和三長老。
這兩位一想:哎喲,這倆姓牛的,對我海蜃城地面上州家慘案如此上心,莫非此案與福牛郡真的大有關係?若是他們得了什麼信息,前去消滅證據的話,那真還不利於我們找到兇手,報仇雪恨!
於是大長老和三長老跟掌門牛德編了個藉口,就往海蜃城趕來。史震先走一步,州長永待三長老出發了一天後纔去見掌門牛德。
掌門牛德一看:喲,你們當我是傻子嗎?你們同去海蜃城,你們州家和史家都是海蜃城的大戶,你們在海蜃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你們一起去了,那要是有什麼情況,璧君一個人,哪裡是你們兩個的對手?
行,你們先走一步,我就慢走半天,只要跟得上就行!
帶着這種考慮,掌門人牛德吩咐了一番,也就離開子虛山,悄悄地也往海蜃城這邊來了!
等到上路後,牛德暗中一察看:哎喲,敢情人家史震早已先走了一天時間了!一天時間,能做好多事情哩,這可不得了!於是牛德加速趕路。
卻說諸大佬離山,省身崖上的張阿生,以及趙立前,二人的日子好過得多了——這裡邊也因爲有穆安生在暗中照顧。
下院弟子穆安生,自下院起家,在下院自有實權。穆安生並不出面,只讓人略略透出幾句話,大意是說,不參與派內站隊,這纔是最好的站隊法子。
有這麼幾句話墊底,下院的弟子,多數並不傻,哪有不明白怎麼做的。
卻說子虛仙劍派牛璧君,到了海蜃城後,自恃修爲是真道七、八階,在塵世中沒有什麼對手,就想了一個打探實情的方法:
這傢伙,徑往大州村來,卻是晝伏夜出,白天裡,是子虛仙仙劍派的四長老;每每晚上出來時,卻是戴個大斗笠!
這是爲什麼?
原來福牛郡那邊早有回信:區區一個州家,不值得福牛郡牛家跨境越界出手。
況且,越境殺滅海蜃城十八戶仙國功勳世家之一的州家,這種做法,只適合不懂正治之人,牛家豈會去做這種傻事?想必是州家得罪的人多了,或許是惹了哪一派的修仙高人出手,這也是有可能的!
牛璧君因此就作聰明之想:我也學那殺人者打扮,夜裡前去查看,說不準兒,就能引起那殺人者的注意,如此一來,他只以爲我是他同夥,萬料不到我是假的!
牛璧君這做法,若是按照他的設想來說,那自然是絕對正確的。但是,他的設想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牛璧君以爲,憑州家還有一個真道二階修爲的族長在,一個人想殺州家一十二戶個不聲不響不聽動靜,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殺人之事,非一人可爲。
於是牛璧君要扮成殺人者的同夥,把自己當塊磚頭拋出去,旨在引出那塊玉來。牛璧君不怕引火燒身,覺得海蜃城的凡火,燒不動他的金身!
牛璧君的想法的確很是自戀,但是,磚頭拋出去後,引來的不是玉,卻是海蜃城的追捕。
海蜃城之城衛隊的追捕,牛璧君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但是,三長老和史家調動一衆真道修士參與追捕,牛璧君就擔心了。
牛璧君的付出當然也是有所回報的,如今他確知,那個殺人者其修爲境界,至少應該不低於真道六階,否則不可能殺人如切菜一般,滅了州家一十二戶還沒有一點兒動靜。
牛璧君也聽到了童謠,因此他認定,殺人者,必是跟州家有大仇,特別是跟州勺竺這一家有仇。
既然州勺竺卻是州家族長的曾孫,那麼,殺人者自然就要殺州家全族了。
可是,跟州家有大仇的人,究竟是哪個會有這麼高的修爲呢?要知道真道六階以上的修士,在真道仙國裡都是標了名掛了號的。海蜃城城主歷來都是史家子弟擔任,史家不可能不清楚有哪些人是真道六階以上,更不可能會允許這些功勳世家子弟去冒犯這些真道高手。
牛璧君就此認爲,州家全族被滅,那殺人者,要麼是受人請託,要麼是這海蜃城十八家功勳世家之一,爲着打壓別人,壯大自身,這才滅掉州家的。
當然,海蜃城最大的家族勢力就是史家,也許就是史家做下的事情,因爲史家在海蜃城獨大,是不可能讓十八家功勳世家裡的任何一家超過自家勢力的——
如果能夠將這禍水往史家人身上引,或者給史家人扣上一個屎盆子,挑撥史家跟其他十七家功勳世家的矛盾,離間他們的關係,這種事情,牛璧君又何樂而不爲?
牛璧君的考慮大有道理:雖然在子虛仙劍派,大長老三長老走得近,但他們的關係並不能代表世俗社會裡州家跟史家的關係,史家滅州家,這種可能性是允許存在的。
牛璧君得到這些結論的時候,他的行蹤也早已暴露在三長老的眼裡。
三長老史震,還沒下子虛山回海蜃城之前,就得了信兒,說是家族中發現了牛璧君現身海蜃城!
他和大長老當然不相信州家的人是牛璧君殺的;畢竟州家被滅族之時,四長老牛璧君人還在子虛山上呢。
何況四長老的修爲,還沒有達到能修煉出分身的境界,在真道仙國,當世還沒有哪個修煉出了分身。即便帝君,也沒有這個本事,因爲在真道境界,是不可能修煉出分身的。
三長老估計,牛璧君應該是牛德派來調查情況的,畢竟福牛郡牛家跟海蜃城史家是冤家。州家被滅族,那麼有沒有可能是牛家派出福牛赤誠衛跨境而爲呢?
三長老跟大長老商量。二人議定,不管是不是牛家所爲,此時牛璧君落了單,正好趁機幹掉——
史震下山一天後,州長永纔去見掌門牛德,並聲稱自己跟三長老一起走,其實是這二人商量好的——
爲着瞞住牛德,爭取出一天的時間來,以便史震藉助家族力量,把牛璧君乾死在海蜃城!
卻說子虛仙劍派掌門牛德,得到四長老傳回來的信息,又聽說牛璧君計劃要拋磚引玉,便知不妥。
等到聞知大長老說要回海蜃城,又發現三長老史震已經先行一步趕去了,牛德是憑直覺就頓感不妙!
就這麼着,子虛仙劍派幾位大佬都下了子虛山,都到了海蜃城。
令他們想不到的是,這一回,子虛山衆大佬竟然在海蜃城前後磨蹭了半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