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后皇嘉樹生南國,圓果文章命不遷。
滿腹甘酸多少事,一枝風雨過青山。
——擬作小詩《嘉樹》。
當時張阿生腦袋裡邊,雖然三魂歸位,六魄還家,但是還有些懵,只覺得那糾纏自己的二人乃是真心相助,就拱手錶示感謝:
“多謝兩位道友!”
六八一和六八三號兩個聽了,其中一個道:“不必客氣,我們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還是道友你自己動作迅速,出手及時。我兄弟二人是自愧不如呀!”
另一個也道:“哎呀!想不到我兄弟兩個都看走了眼,道友竟是假癡不癲,大巧若拙,深藏不露呀!高人!真是高人哪!可笑我兄弟二人竟然是班門弄斧嘍!”
正說話間,樹林外躥過十來個真道修士,這些修士,撲進林中,轉眼間張阿生夫妻團團包圍!其中更有二人,當着張阿生的面,使出土遁法,唰地一聲,躥到地下去了——原來這二人爲的是防止張阿生土遁溜走!
張阿生大吃一驚,擡手將阿霞拉在背後,四下裡看時,卻是前後左右上下各個方向都無出路,俱已被人圍堵!
張阿生心頭一緊,手中玉劍,戟指前方,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十數人中,有一人分明是領頭的,只見他越衆上前,拱手道:“道友不必驚慌,我等奉命,前來恭請道友!”
張阿生面露驚疑:“牛某人與諸位道友素不相識,何來恭請之說?”
那領頭的笑道:“張道友,何必僞稱牛某人?我等俱知你本是自海蜃城逃難而來!我家主人,十分仰慕,特意交待小人前來邀請你,懇望張道友務必賞光!”
張阿生聽了,反問道:“多謝貴主人,若是我張阿生不肯‘賞光’,又當如何?”
那領頭的拱手施禮,未語先笑,淡淡地道:“你怎麼會不肯賞光?須知我等一十八人,隨便哪一個,境界修爲都不弱於你——更何況,老弟你並不是孤身一人——若是你自己一個,要逃走也方便得很,但是你就忍心丟下弟妹和兒子不管不顧麼?”
這番話,分明就是威脅,就是吃果果(赤 裸 裸)的威脅!
張阿生心頭惱怒,臉色陰沉:“你威脅我?”
說話之間,張阿生的手,將玉劍握得更緊,只待拼死一搏。當然如果有一線希望,張阿生也不願意拼命——
畢竟現在的自己,上有兩家父母之仇,下有兒子張牛崽,這些,都得自己活着,纔有解決問題的保證。
張阿生本也不是一個甘願被人威脅的人,然而人在矮檐下,不低頭也不行啊!
眼前形勢明擺着放在那裡,任張阿生有多大本事,此時是自顧不暇,又怎能保得住阿霞和兒子周全?一家三口,難免覆巢!
張阿生嘴裡說對方“你威脅我”,其實心裡卻在想着,怎麼說話,才能讓對方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以緩和矛盾,再尋逃跑之機。
那領頭的面上笑得平淡從容——畢竟這張阿生,今天自己抓住他是十拿九穩的事了,要想這功勞最大化,當然以勸降爲最!
“張道友,你說我是威脅你也可以,但是我的本意,卻不是威脅,而是恭請!”
張阿生無奈,提出條件:“這位道友,我看你分明是衆人首領,既然你說不是威脅,而是恭請,那麼張某人問你一句,你說話算數不算數?”
那領頭的聽了,傲然一笑:“張道友,你想怎麼着?”
“倘若你說話算得了數,作得了主,我就直接跟你談條件;若是你說話算不得數,做不得主,那麼我就要你家主人親到此地,我還是提我的條件!”
話音未落,有大笑聲傳來,自遠而近。
笑聲未落,一人已到!
張阿生看這人時,只見此人應該是真道五階修爲,看上去六十多歲,有斑白的鬢髮爲證;但是一張長長的馬臉保養得好,似乎掐一把就能擰出水來,足可比得也稱得是一張娃娃臉;只可惜臉下方的那一綹山羊鬍子,足足有八十歲,配不上這一臉的童顏!
這馬臉人到了當場,拱手施禮:“張道友,敝姓皇甫,賤名越,人送綽號大馬臉,這些人,正是我安排前來恭請你夫妻二人的!”
這皇甫越說話時,旁邊那先來的一十八個真道修士,包括先前糾纏張阿生,誤信張阿生爲牛道友的兩個在內,衆人都紛紛彎腰、拱手,口稱:“見過總管大人。”
總管大人略略示意,更不回禮,只向張阿生說話,言語間則是十分有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張阿生雖然極爲警惕,卻也不得不好言相答:“原來是皇甫道友!張阿生給捕甫道友見禮!不知皇甫道友爲何要見小可?”
皇甫越道:“實不相瞞,張道友身爲真道初階修士,也是一個難得的有用之材,正合某之所用——我皇甫越對於人材,向來都是禮賢下士的!”
皇甫越說到這裡,就向先前那糾纏着張阿生的二人斥道:“趙阿三、錢阿四,我問你,你們兩個怎麼搞的?我讓你們來請張道友,你們怎麼……”
原來這兩個糾纏不清的傢伙,一個叫趙阿三,一個叫錢阿四——這兩個聽得皇甫總管批評,當即叩頭謝罪道:
“總管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位上仙就是張道友,只以爲是牛道友哩!”
這兩個,說話之際,竟是走近皇甫越,用秘聲法向他急急地報告了兩句,張阿生即使是挨在旁邊,也無法聽到說什麼。
只見皇甫總管先是“哼”了一聲,接着有一剎那的面現遲疑,瞬間又恢復如常,就問二人道:
“我剛纔從北邊過來,聽說海蜃城史家派出了部分緝巡衛,偷偷地潛入到我們福牛郡,來尋找並且要加害張道友伉儷!
我跟你們說,張道友是我皇甫越必要延請的賢材,你們都該給我長點兒眼!”
但聽那一十八人齊聲答了一個字:“是!”
答應過了“是”之後,那趙阿三和錢阿四都急忙道:“稟告總管大人,我二人有眼無珠,不識牛道友實是張道友——不過,就在剛纔,還真有海蜃城緝巡衛冒出來,偷襲張道友夫妻二人!”
“海蜃城的緝巡衛?那兩個人呢?”皇甫總管語帶不滿地問道。
“回總管的話,那兩個緝巡衛,都被張道友打跑了!我二人本有心援手,但是出手不及張道友迅速。”
皇甫總管心頭是剛纔已經被二人說的話震撼過了,此刻他面上是一絲一毫也不顯山露水。
皇甫總管當然知道那兩個緝巡衛的實力,那是兩個真道四階修士,任何一個都有單挑並戰勝張阿生的可能——
更有一點,這兩個冒牌貨“海蜃城的緝巡衛”,其實正是皇甫總管派來的——
皇甫總管派他們冒充海蜃城緝巡衛,意欲何爲?按預先設計,這個叫做“以假亂真”,替海蜃城拉仇恨,讓張阿生感謝自己。
前文說過,郡主和皇甫總管的原先打算是:冒充海蜃城的人,殺掉阿霞,讓張阿生更加仇恨海蜃城史家;但是後來,考慮到張阿生得了兒子,福牛郡主決定放阿霞母子一條生路,畢竟有老婆孩子牽絆張阿生,比滑溜溜的光棍有抓手,好拿捏——
於是這扮演海蜃城緝巡衛的人,其表演就有了難度:
又要表現得狠,的確是一副要你性命的架勢;又要恰到好處,不能真的傷到了阿霞母子。
這一點,前文交待過,絕不是福牛郡主和總管皇甫越發了善心,而是另有考慮,這考慮,說到底,無非是爲着今後能掌控住張阿生罷了。
在他們看來,以張阿生的本事,沒了顧忌是不好拴住的。
當然,安排這個行動的時候,依皇甫越的想法,兩個真道四階修士,擒下張阿生的婆娘阿霞和兒子,那應該是手到擒來的小事。
當然,這位皇甫總管自有交待,不可以傷及阿霞和張牛崽,更不可以傷及張阿生,畢竟張阿生,纔是郡主所要收服的“人才”。
皇甫總管來得雖快,卻也沒能來得及趕上觀看一場精彩的戰鬥,所以他聽了那趙阿三和錢阿四的話,心中吃驚之餘,別有想法:
“這個張阿生,難怪海蜃城史家沒能拿住他,他果然有連跨三階之越級挑戰的能力!他是怎麼擋住兩個真道四階修士的偷襲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皇甫總管心內是驚而後喜:哎喲,這張阿生,恁麼厲害,我收了他,也就等於是揀到寶了!
皇甫總管眼睛裡冒出了熾熱的光來,這光芒,籠罩着張阿生的肉體,似乎要攫取食用,吃了他一般!
張阿生看得不禁吃了一驚,心中暗呼:我既不是帥哥,又不是美女,你用這眼光看我,這是想要做什麼?
張阿生瞬間打了個冷戰,耳中聽得好像是“噼裡啪啦”一陣子響,似乎冰雹樣大小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情形,皇甫越看在眼中,尚不明就裡,只管安慰道:“張道友的修爲,真的是讓人佩服!皇甫越是一看傾心,再看傾城——
哎喲張道友,你莫緊張,更別害怕!我皇甫越是真的很欣賞很佩服你,不會把你怎麼樣滴!”
“不會把我怎樣滴?”張阿生心裡嘀咕着,嘴裡卻說道:“承蒙皇甫道友誇獎,我的修爲境界真的很低,不值什麼的。不知道友爲何看上了張某?”
“哎呀!張道友,實不相瞞——”說到這裡,皇甫越也是心頭一橫,打算將自己的目的跟張阿生和盤托出,實話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