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你好狠啊!”
在不遠處,因爲被黑巫師出手干預而落荒而逃的風雪,匆匆的奔出了鳳城——這個令他黯然神傷的地方,並且決定返回麥堅,再也不回聖龍了。
然而就在此刻,他驚奇的看見自己的腳下的土地居然變成了紅色,回首,那紅色的足跡,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一望無際。
下意識的望了望自己的身子,風雪駭然發現自己的腹部以下、大腿部位早就被鮮血浸染,伸手摸去,更令他恐懼的魂飛魄散。
詛咒!
炙大陸黑巫師神秘而惡毒的詛咒,發生了作用,沒有任何的疼痛,沒有任何的異樣,僅僅是讓風雪的身體少了一樣東西——一樣對於男人來說最爲根本和重要的東西。
風雪驚恐,風雪更憤怒,仇恨!
滿腔的怒火,讓他無暇反省,反而全部轉移到了風雨——這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這個充滿了傳奇耀眼的光彩將自己遮掩的無影無蹤的聖龍帝國西北定涼侯,這個奪走了自己愛人的情敵的身上。
小鎮是靜寂的,然而現在這種靜寂,更加增添了風雪對未來的恐懼和對遠在天邊的兄長的仇恨。
他茫然的站立,滿是仇恨卻又無所適從。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遠處的天空逐漸泛白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也許是靈感忽現,也許是天意弄人,風雪完全憑藉着自己的直覺,做出了一個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否正確的決定——尋着聲音跟過去。
這一夜,對於鳳城來說,似乎註定了與衆不同。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慢慢的靠近小鎮,彷彿是那攝人心魂的魔鬼音符,激盪的人心忐忑不安,伴隨着即將到來的未知分外令人恐懼。對於因爲戰亂和動盪早就將好客之風消散的無影無蹤的小鎮居民而言,在如此天氣中疾馳而來的客人,不外乎就是盜匪、官兵或者江湖人物,而無論哪一種人物,帶給小鎮和自身的影響,恐怕都絕對不可能和正面意義有任何的關聯。
“公孫十七恭候殿下!”
和那些熄滅了家中的***、緊緊掩住孩子嘴巴,在恐懼和不安中祈禱着這些冬夜的不速之客快點太太平平離開自己家園的鎮民不同,一個束髮峨冠的中年道士,此刻正筆直的站立於寒風之中,一動也不動,方若一尊禁錮的石像,直到看見這些冬夜的不速之客疾馳到了面前,方纔開口招呼。
在他的身後,則是一間並不非常起眼的院落,那殘破的門幅在寒風的吹拂下瑟瑟作響,顯得分外蕭然,大門的油漆也早就褪了顏色,門前還有滿地的雜草、枯葉,任何人看了都不會懷疑這標標準準就是一個因爲戰亂而家道中落、即將難以維繫的大戶人家。
“公孫先生快快免禮!”
迎面而來的騎士中爲首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在道士出聲招呼的同時,未等跨下戰馬尚未停住腳步便已經迅速的飛身落下,謙遜的迴應道。
“殿下請進!”
被喚作公孫十七的道士,一邊恭敬的將年輕人引入了房內,一邊則暗暗的打量了一下來人——緊身的儒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風,腰間繫着一把亮眼的寶劍,頭上戴着一頂儒冠,劍眉玉面,雙眼炯炯有神,雖然滿是奔波的風霜之色,卻難以掩去那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還有不甘雌伏的抗爭。
果然不愧“賢王”之稱!
公孫十七在心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他對於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並不陌生,堂堂聖龍帝國的皇室貴胄、先帝血脈,曾經以鄂州一隅力挽江山狂瀾,也曾經以皇弟之尊而主宰朝綱社稷,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沒有人不認爲輔政王蕭劍秋的確是目前這個日漸衰朽崩潰的聖龍帝國中難得一見的皇室子弟。
可惜,生不逢時啊!
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在論到蕭劍秋的時候,也同樣都不約而同的如此惋惜。明明是龍血帝脈,卻偏偏不是長子嫡孫,在各種力量的牽制之下沒有能夠繼承大統得以放手而爲;雖然才學過人文武全才,卻偏偏生在那動亂的末世,內憂外患、千瘡百孔,數百年積累下來的弊端一股腦兒的涌來,縱然是竭盡全力也回天乏術。
這,就是蕭劍秋多蹇的命運!
不過,即便是如此的風塵落魄,蕭劍秋終究還是蕭劍秋,那樂觀從容和自信的神情並沒有因爲世事的艱難和命運的跌宕而消逝,反而顯得愈發鬥志昂揚,加以舉手投足之間親和的魅力,更是令人不由心悅臣服。
此時,面對着的雖然僅僅是公孫世家的一個門客,蕭劍秋也沒有絲毫的怠慢,語氣誠懇親切,禮數周到,讓已經習慣於隱身在黑暗中用冷漠來卷裹自己的道士,也分外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馨和感動。
當下,這個以公孫爲姓,只有代號沒有真名的公孫世家的死士,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是一絲異彩,隨後更爲恭順的將蕭劍秋和他的隨從引入了大院之內。
好一個別有洞天!
對於大院之內的佈置,蕭劍秋唯有如此讚歎。
在這個外表看來毫不起眼、彷彿一般富貴人家的宅院內部,居然是曲徑通幽、層層疊疊,隱隱中似乎暗合傳說中五行術的精妙。在東拐西彎之後,豁然開朗,自己所帶來的十餘名隨從連同戰馬在那寬敞的空間之中,也不過是平添滄海一粟的感覺。
而這,僅僅是公孫無用在聖京附近秘密部署的一個並不十分重要的據點之一。
蕭劍秋一邊在心中暗自驚歎着這些豪門世家多年積蓄的力量,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隨着公孫十七的引導進入了一間房間,身後的騎士則在筆直的站立在門外聽候命令,只有兩男一女三個人尾隨而入。
房門開啓之際,一名老者倏然起立,其反應之快顯然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身手的矯健與年紀更是不相對稱。
“爹爹!”
打破一路行來寂靜的,卻是一道清脆悅耳的女音。
跟隨在蕭劍秋身後唯一的女性,從年輕王子的身後躍了出來,帶着激動和哽咽,迅速的撲到了老者的懷中。
“靜雯!”
老者也在瞬間由驚訝立刻轉變爲巨大的喜悅,緊緊的摟住了女兒,原本剛毅的臉上也似乎多了一些閃光的晶瑩。
對於父女相逢的這一幕,,無論是迎接的公孫十七,還是前來的蕭劍秋,都沒有發出聲音,只是悄悄的進入了房間,充當了默默的旁觀者。
“微臣卓不凡拜見殿下,請恕微臣乍見小女失態之罪!”
不多久,還是老者最先從父女重逢的驚喜中恢復了過來,急忙鬆開了對女兒的擁抱,向一旁年輕的王子恭身行禮。
“老將軍不必多禮!”
蕭劍秋只是非常溫和的笑了一笑,他很清楚自己微笑的魅力。笑的殺傷力,絕對不是女人的專利品,從很小的時候,蕭劍秋就知道自己的笑容對於別人有多麼大的影響了。而如今,儘管有着高貴的血脈和尊貴的身份,然而在亂世中顛簸流離的年輕王子,更是清楚微笑便是他能夠用來征服天下的最有力的武器。
“四大家族能夠憑藉多年嘔心瀝血經營的資本問鼎中原,風雨有威震天下的雄師來橫掃蒼穹,而孤,孤將仰賴天下的仁人志士重震聖龍的輝煌!”
這,是蕭劍秋在鄂州城破之日,藉着醉酒的衝動向自己最重要的謀士傅仲舒抒發的心中塊壘。
沒有根深蒂固的勢力,沒有風捲殘雲的大軍,年輕的王子明白,在這個唯強者獨尊的歲月裡,也只有利用其實說穿了什麼都不是的身份血脈,以及自己舉手投足的人格魅力,來籠絡天下人心,方纔能夠讓自己還有那麼一點機會來爭一爭、搏一搏。
爲了這樣的想法,蕭劍秋一直都很努力,對所有的人,不管是地位尊卑的將相藩鎮,還是落魄不羈的江湖遊俠,他都非常的彬彬有禮。
更何況,卓不凡是當今聖龍帝國正統派擁有崇高威望的元老,更何況,卓不凡是她,那個令他多年平靜的心靈竟然也起漣漪的女孩的父親。
所以,蕭劍秋冒着巨大的風險來到這裡,迎接這一個在名分上是他臣子的老人,即是爲了贏得人心,也是爲了贏得芳心。
“老臣願誓死追隨殿下!”
果然,卓不凡因爲蕭劍秋的禮遇而激動不已,果然,卓靜雯的眼神中也閃現出了那麼一點點的波瀾。
蕭劍秋很高興,他滿意自己的決定。
不過,蕭劍秋終究還是蕭劍秋,在敘舊完畢之後,他的智慧,他的心神,他的情感,迅速回到對於天下大局的研判中來。
“今年涼州提前降臨了罕見的大雪,因此結束了風雨和燕南天的戰爭。燕家軍大敗,除了一部分軍隊虛張聲勢的向北突圍牽制風雨軍之外,主力則連夜向西南夏州的方向進發,看來是準備通過巴蜀而返回中原。”
公孫十七幹練的向蕭劍秋彙報了當前的局勢。
“風雨如何應對?”
蕭劍秋關注的問道。
“風雨下令追擊!目前已經全殲了燕家軍北上的部隊,其餘兵馬則一直尾隨追擊到了夏州城下!在此期間,風雨作了一件令人矚目的事情,他釋放了據說其實是被部下出賣方纔丟失錦州的陳良,同時看也不看血衣衛從倉皇潰逃的燕家軍所遺留的營帳內整理出來的整整三箱的文件,便下令當衆焚燬——儘管這裡面,幾乎都是燕南天和涼城官員士紳乃至將領們暗地裡聯繫的信件。”
對於風雨軍和燕家軍的其他事情,卓不凡父女倒是毫無興趣,反而是聽到陳良被釋放,他們卻頓時心中一陣驚喜。畢竟陳良作爲卓不凡的舊部,和卓靜雯也是當年患難之中的故友,他們還是非常希望他平安的。
而與此同時,蕭劍秋和他的部下則是另一番思慮。
“高明!”
和蕭劍秋同時讚歎的,是他身後的第一謀士,素有聖龍帝國第一智將之稱的傅中舒:“陳良已經不足爲道了,釋放陳良,即能夠博取自己顧戀舊情、不殺患難之交的美名,又能夠穩定人心,讓那些曾經心懷鬼胎的人鬆一口氣,感到自己的安全,從而更加賣力的表現,以便將功贖罪!”
“至於焚燒信件,看來風雨是效法了千百年前聖龍那位著名國君的做法!”
跟隨蕭劍秋進來的另一位騎士,楚天辭也頷首說道:“當年這位國君在一次酒宴,聽聞自己的愛妾哭訴說受到一名將領的調戲之後,並沒有按照愛妾所說的去調查是誰被愛妾當時乘機摘下了頭盔上的紅纓,而是先後藉口不喜歡紅色讓所有的將領摘下了頭盔上的紅纓。後來,那個感恩戴德的將領奮勇作戰,立下了赫赫功勳,然後向君王請罪。
而風雨也正是希望借這件事情,一方面是安定了人心,團結了內部,同時又讓那些做錯了事情的部下感恩戴德,懂得將功贖罪。”
“不錯,在這場以天下爲賭注的棋局之中,燕南天已經喪失了繼續逐鹿的資格,就如同喪失了精銳的皇甫世家一樣,軍隊的撫摸和人心的背離,勢必導致燕字世家將面臨着敵人羣起而攻之和己方爭權奪利自相分裂的內外交困的局面,從而遠離了這個血腥、殘酷然而卻精彩的遊戲主流。
所以,無論曾經和燕南天有過怎樣的密約,如今的那些見風使舵的投機者,都絕對不可能再次轉換自己的立場了,反倒是如果一味相逼,卻有可能令原本三心二意的官員爲了自保而來個魚死網破,雖然無礙於風雨軍的大局,卻徒然消耗自身的力量。”
傅中舒繼續補充道:“風雨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沒有如燕南天所願的因爲清理內部而延誤戰機!”
“殿下果然是人才濟濟!”
卓不凡點頭讚歎,在看到風雨、蕭劍秋這些年輕人和他們麾下才華出衆的人才之後,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不由得不感到時代的推移,和滄桑的變遷。
“哼,雕蟲小技,故作聰明,於天下霸業何益之有?”
突然,一道聲音從屋頂冷冷的傳來。
“誰?”
屋內的衆人紛紛按住了自己手中的兵器,作爲主人的公孫十七更是騰身而上,身手之矯健,絕對在一流高手之列,更令人感到神秘和好奇的,則是公孫十七的手中赫然祭起了一面黃色的令旗——代表着聖龍帝國神秘而又強大的五行術的法器。
然而也就是這麼轉瞬之間的功夫,伴隨着一道“米粒之光和敢與日月爭輝?”的話語,公孫十七飛快的落下,跌倒在地昏迷不醒,而屋內則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個身上滿是血跡的年輕人。
“殿下不必驚慌,在下只是想和殿下談一筆交易,爲了方便起見,所以讓這位公孫先生暫時休息一下!”
年輕人話語的口氣,十分輕鬆,卻又有些陰沉,只是那嗓音略帶着尖銳,讓人聽了感覺有些不舒服。
“你是誰,本王憑什麼要和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交易?”
蕭劍秋回首制止了準備廝殺的部下,平靜而又冷淡的說道。
“哈哈,欲成天下霸業,必須天時、地利、人和!如今聖龍帝國已經衰朽,殿下龍脈子孫的身份雖然高貴,卻也揹負着難以負荷的重壓,可謂天時盡失;鄂州淪陷之後,更是放眼天下無一安身的立錐之地,哪談得上人和?如果還不能夠禮賢下士,招攬天下豪傑的話,奉勸殿下還是隱姓埋名,做一個逍遙的富翁爲好,或許還可以爲太祖一脈多延續幾代!多談無益,告辭!”
神秘的年輕人放肆的大笑着,轉身欲走。
“放肆!”
蕭劍秋身邊的傅中舒和楚天辭同時大怒,正準備跨上一步拔出刀劍,卻見蕭劍秋若有所思的阻止了兩個部下,轉而恭敬的說道:“請恕小王無禮,還望先生賜教!”
年輕人的臉上浮現出了盡在掌握的笑容,轉身從容的行了一禮,在蕭劍秋衆人的極度訝異中,淡淡的說道:“草民風雪,因爲看不慣兄長風雨的跋扈之行、不臣之心,故此願向殿下獻上千秋大計,重振社稷朝綱!”
不錯,來人正是風雪。
也只有出身風雲世家的才俊,才能夠在五行陣部署下庭院如履平地;才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擊敗了同樣精通五行術的公孫世家的門客;才能夠用這樣的口吻面對聖龍帝國的龍子皇孫;才能夠擁有如此的自信縱論天下。
……
“阿嚏——”
遠在涼州的風雨,不知道是否感應到了弟弟沖天的怨氣,但是不爭的事實卻是在大獲全勝之後得了重感冒。
“風侯,前線來報,秋帥和黑狼軍會師,已經收復錦州;洛信、朱大壽也已經追擊到了夏州城下,請求下一步的指令!”
踏入了滿是藥味的臥室,軍中長史金岑恭敬的向風雨稟告道。
“終究還是免不了一戰啊!”
風雨揉了揉已經通紅的鼻子,苦笑着說道。
時局發展到今時今日,風雨軍的何去何從即便是西北定涼侯,也不敢說一人獨攬了。儘管內心深處,還是更爲渴望征戰於異國他鄉建立開疆拓土的功業,但是嚴酷的政治現實,卻讓風雨終於明白了自己已經成爲了一個軍事政治集團的代表,因此顧及部下們的心願和利益是他所必須顧及的。
“北線暫停徵戰,通知洛信、朱大壽準備攻伐巴蜀!”
風雨拋下了心中的感觸,果斷的下令道。
這一次,獲勝的風雨軍同樣也損傷慘重,黑狼軍、碧蛇軍被打殘了,青龍軍精銳盡喪,白虎軍、秋風軍、近衛軍傷亡過半,所以風雨暫時並不準備進軍中原,和勢必會死守聖京爲友軍歸來保存退路的燕家軍、目前聲望正隆的公孫世家以及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南下的呼蘭帝國的軍隊硬拚,而是聰明的選擇了精銳損失銳盡、內部矛盾重重的皇甫世家開刀,藉口追擊燕南天和懲罰皇甫世家的突襲,進軍巴蜀以爭取戰爭獲勝的紅利。
“風侯,是否該啓動‘折梅計劃’?”
一直在身邊的魏廖突然詢問道。
風雨略略瞥了一眼血衣衛的統領,不過對於素來面無表情的魏廖,這實在沒有什麼作用,他仍舊筆直的站立,靜靜的聽候着風雨的命令。
“你看着辦吧!”
良久,風雨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折梅計劃”是在對付皇甫世家的時候產生的,目標便是梅文俊,也是目前唯一能夠令風雨軍頭疼的巴蜀名將。
梅文俊一去,則巴蜀唾手可得!
這,幾乎成爲了風雨軍核心層人物的共識。
對此,風雨並不贊同,卻也無奈。
雖然他敬佩梅文俊的爲人,而且出於政治和道德的潔癖以及作爲名將的驕傲,令他更願意和對方光明正大的戰場上決一雌雄,而不是依靠陰謀詭計,讓一代名將隕落於卑鄙的宮廷暗算之中。但是,作爲一名統帥,風雨也明白,自己有責任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不論什麼樣的手段,勝利纔是最重要的!
因此,風雨只有默許。
一時之間,臥室的氣氛爲之凝重。
“大哥,快出來啊,好美的雪景!”
幸而,蒙璇及時出現了。依舊快樂的少女,蹦蹦跳跳的溜了進來,纏着風雨陪她去觀賞雪景。
“你們都忙去吧!”
風雨好氣又好笑的望着戰場上勇猛如戰神,戰場下卻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妹妹,一邊向金岑、魏廖吩咐道,一邊無奈的被蒙璇拉着走出了房間。
昔日的戰場如今已經被白皚皚的一片所覆蓋,天地之間到處都是純潔的銀,似乎根本不存在幾天之前還你死我活的殺伐與血腥。劫後餘生的人們,也顧不得喪失親人的悲痛,正在熱火朝天的忙碌着,爲重建家園而奔波。只有一些孩子,正歡天喜地的在雪地裡奔跑,享受着無憂的童年。
“這大概就是戰爭吧!戰爭摧毀了一切,給予了人間災難,但是卻也正因爲這樣的摧毀,促使人們爲了生存而重建,在重建的過程中淘汰不符適宜的老舊,推陳出新帶動時代的新發展!”
風雨突然發起了哲人的感慨。
“可惜,天下卻尚未太平,社稷也沒有安寧!”
接口的是李中慧,跟在她後面的則是雲濟、白起、歐靜、陳善道、司馬淵、高鳳陽等目前留在涼州的風雨軍高層官員將領。
無論是開始還是中途,相繼加入風雨軍的才俊,經過這些年的殺伐,或者已經化作了一抹塵土,或者則正在前線浴血奮戰,即便是眼前的這些人,恐怕到了明天也會少掉一大半,因爲巴蜀就如同一塊豐厚的蛋糕,引發了各路人馬的垂涎三尺,甚至可以說關係到李氏家族和風雲世家的勢力消長。
不過,風雨並沒有多想這些令人煩心的事情,眼前難得的平和,以及這麼多部下的聚會,還有那美麗的雪景,都讓他十分高興,當下意氣飛揚的笑道:“天下沒有太平,那就讓我們風雨軍來鞏固這太平;社稷沒有安寧,那就讓我們風雨軍來確保這社稷安寧!”
風雨說這番話的時候,帶着一股強大的自信,一股在強大勢力支撐之下的強大自信,燕南天的敗北之後,至少在有限的將來,放眼神州已經沒有一股力量能夠和風雨軍在戰場上正面對抗了,因此此時的風雨正是雄心勃勃。
“風侯英明!”
對於風雨的態度,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鼓舞。不管出於怎樣的政治目的,他們都更願意看到縱橫馳騁於神州的定涼侯,而不是征戰在異國他鄉的風雨軍最高統帥——因爲他們的利益在神州。
不過,風雨卻顯然想得更遠。
“東海有島夷,北山皆仇怨!”
風雨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聖龍著名詩人的名句。
正如當年孔宓所言:“聖龍一度輝煌,北倚長城,東臨大海,西平羌狄,南服百越,放眼環宇,無敵天下!自以爲乃是四守之塞,從而驕矜自滿,不思進取,實則繆也!縱觀天下,聖龍北有虎狼叩邊,東有倭寇劫掠,汪洋之外有強國,羣山之側伴悍鄰,實爲百戰之地也!百戰之地,聖龍興則足以擴張天下;聖龍衰則必受天下所制!”
對於聖龍來說,無休的征戰便是宿命的安排。
或者被征服,或者令四方來朝,這樣的宿命註定了中原神州是一個永遠令他人畏懼同時也令他人窺視的地方。
因此,對於以振興神州爲己任的風雨軍而言,征戰恐怕還遠未結束吧!
風雨如此的想道。
涼州需要重建,巴蜀需要攻伐,中原的政局需要重新整理,印月半島的勢力範圍需要再次調整;還有,北方的呼蘭需要抵禦,南方的安宇需要驅逐,大食、西大陸、麥堅,這些天下強國之間的互動也需要小心應付……
太多太多了。
江山嬌嬈多姿,令無數英雄爭相縱橫馳騁,爲之盡顯異彩!
望着白雪茫茫的大地,風雨感受到的,是生命的精彩,也是事業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