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漢那吉騎在一匹青海大青馬上,身穿皮甲,頭戴鐵盔,興奮地對切盡黃臺吉說道:“兄長,對面是最後一股敢於抵抗的鄂爾多斯兵馬。打敗他們,兄長就是名副其實的鄂爾多斯濟農!”
切盡黃臺吉二十來歲,削臉高鼻,輪廓分明。
眼眶微陷,眼珠灰褐,目光銳利。據說他的母親是河中地區某位王公的貴女,有波斯血統,不知爲何流落到了金山。
花臺吉跟着俺答汗西征瓦剌部時,搶到了她,納爲妾室,生下了切盡黃臺吉。不想他十餘歲時,吉能無意間見到了切盡母親,一時精蟲上腦,叫人把她搶了去。
切盡母親不堪其辱,在切盡的面前用小刀切開自己的喉嚨。
這個仇一直刻在切盡的心裡。
他暗中助把漢那吉殺了吉能,報得一部分大仇,現在他心裡只想着殺了狼臺吉。
當年就是狼臺吉這個壞種,故意製造機會,讓好色的吉能看到了切盡的母親。
切盡黃臺吉點頭表示感謝,然後轉頭看了看北邊,有些憂慮。
“俺答汗不僅是狼王,更是一隻老狐狸。他不會坐視我們擊敗狼臺吉等人,掌控鄂爾多斯萬戶。”
把漢那吉有些詫異:“切盡兄長,大汗爺爺最欣賞你,你能執掌鄂爾多斯萬戶,他應該高興纔是。”
切盡黃臺吉轉頭看了他一眼。
把漢那吉驍勇無比,這幾年公認是辛愛之後,蒙古右翼第一勇士。就是性子魯直,暴烈如火。
如果不是性子魯直,他也不會悍然半路伏殺吉能。
把漢那吉心腹管家阿力哥說道:“我的主人啊,俺答汗是草原上的狼王,自然不希望看到會出現另外一隻狼王。”
把漢那吉若有所思。
切盡黃臺吉轉頭對一位親兵千戶問道:“查到俺答汗主力的蹤跡了嗎?”
“稟告黃臺吉,他們還在紅鹽池一帶。”
切盡黃臺吉擡頭向東北方向看去,“紅鹽池在我們東北方向,有三四百里遠。俺答汗就算坐山觀虎鬥,也離得有點遠。”
銀錠臺吉說道:“太近了怕嚇到我們,擔心我們打不起來。乾脆站遠一點,等我們分出勝負來再整軍南下。”
切盡黃臺吉搖了搖頭:“漢人有半渡而擊的說法。俺答汗要想盡收鄂爾多斯萬戶,這個時候是下手的最好時機。
這兩日我遲疑不決,就是擔心他會趁機下手。可是他怎麼躲得那麼遠。”
“躲得遠還不好嗎?”把漢那吉不在意地說道:“管他爲什麼躲那麼遠,現在我們只需整軍向前猛衝,打垮對面的聯軍,砍下狼臺吉的首級,鄂爾多斯萬戶就盡在兄長之手了。那時我爺爺再不樂意,也必須捏着鼻子認下。”
切盡黃臺吉想了想,“也罷,不管俺答汗怎麼想的,趁着他離得遠遠的,我們趕緊打敗對面的聯軍就是了。”
他轉頭對把漢那吉和銀錠臺吉說道:“把漢弟弟,你率本部,作爲先鋒直衝狼臺吉所部。這次我們還盯着他打。
叔叔,你率本部,從左翼繞過去,等我們殺進敵陣時,你從側面對敵軍發起進攻。”
“是!”
把漢那吉和銀錠臺吉欣然領命,一甩轡頭,策馬就跑回本部去了。
切盡黃臺吉把主力佈置一番,還是不放心,把親兵千戶叫到跟前。
“不剌罕,你把我、把漢那吉、銀錠臺吉等人的家眷,護送到”
親兵千戶聽完臉色一變,“黃臺吉,你擔心什麼?”
“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俺答汗這隻老狼。他打了一輩子仗,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什麼地方能取得勝利。
去吧,不剌罕,好生護住我們的家眷,那是我們最後的退路了。”
“可是黃臺吉,萬一如你所料,那邊會接收我們嗎?”
“其它地方我沒有把握,那裡我有信心。”
“是黃臺吉。”親兵千戶憂心忡忡地離去。
很快,切盡黃臺吉做出手勢,命令傳令官吹響號角,擂響鼙鼓,全軍發動進攻。
把漢那吉帶着兩千騎兵,呼嘯着衝出本陣,像一團火,狠狠地向狼臺吉本部軍陣狠狠地席捲而去。
銀錠臺吉率領三千騎兵,向左邊遠遠地繞道,緩緩地進入到側面攻擊的陣地上。
切盡黃臺吉又一次擡頭看了看東北方向,那邊還是一片褐黃色,無邊無際的戈壁沙丘,散夾其間的一塊塊草地帶來點點生機。
他咬了咬牙,揮揮手,命令主力跟着把漢那吉部向敵軍衝去。
把漢那吉本身就無比驍勇,又自帶諸邪避開的天賦技能,殺得狼臺吉所部人仰馬翻。
可是這次狼臺吉沒法再施展先遁大法,因爲他再失敗,在鄂爾多斯萬戶就沒有立足之地。然後是衆叛親離,死無葬身之地。
“給我殺,誰要是砍下把漢那吉的腦袋,賞牛羊一萬頭!我封他做千戶!”
狼臺吉凶狠地大叫道。
他瘋了。
衆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說道。
切盡黃臺吉的兵馬也衝進了聯軍的軍陣中,順着把漢那吉鑿開的縫隙,五千兵馬像一把斧頭,把聯軍狠狠地劈成了兩瓣。
銀錠臺吉趁勢帶着兵馬從側面殺進亂做一團的聯軍。
聯軍人數佔優勢,大部分兵馬心無鬥志,但還是有部分兵馬在垂死掙扎,因爲他們再無退路。
切盡黃臺吉所部,廝殺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把聯軍全線擊潰,紛紛向後逃竄。
把漢那吉高興地嗷嗷直叫,又打勝仗了!
切盡黃臺吉也把一隻懸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來,指揮全軍展開追擊。
十里外的白城子,就是統萬城遺址,它歷經數百年風雨,幾次拆毀,只剩下一大片廢墟和斷壁殘垣。
現在高高地聳立在山崗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兩支軍隊你追我趕,殊死搏殺。
突然,上百面大旗高高舉起,觱篥聲驟然響起,上萬騎兵從白城子裡鑽出來,呼嘯着衝下來。
俺答汗的汗旗!
切盡黃臺吉臉色大變!
狼臺吉早就投降了俺答汗,暗中勾結。
俺答汗在紅鹽池留下一支兵馬,虛張聲勢,讓大家以爲他的主力還在這裡,實際上他早就率領精銳躲在白城子的廢墟里。
統萬城分外廊城、東城和西城,分別周長十里和五里,足以藏下上萬兵馬。
然後狼臺吉帶着聯軍,在白城子南邊裝模作樣擺開陣勢,與切盡黃臺吉決戰。
俺答汗靜靜地等着,等着這一刻,然後發起了致命一擊!
銀錠臺吉在北邊,他看了一眼中路的切盡黃臺吉和把漢那吉,咬了咬牙,率領三千本部兵馬,勇敢地迎了上去。
就像一塊卵石,被無邊無際的洪流迅速淹沒。
切盡黃臺吉看到了銀錠臺吉在衝進俺答汗大軍最後時刻,轉頭看了他一眼,嘴巴在動,在大聲喊叫。
相隔甚遠,聲音根本傳不過來,但切盡黃臺吉猜得出叔叔在喊什麼。
“快走!”
切盡雙眼欲裂,牙根幾乎咬碎,最後時刻冷靜下來,拉住暴跳如雷,要跟自己爺爺單挑的把漢那吉,聚集兵馬,轉頭就走。
俺答汗兩萬精銳騎兵,迅速碾過銀錠臺吉所部,如潮水一般追了上來。
狼臺吉狐假虎威,帶着聯軍也吆喝着從另一個方向追了上來,他的叫聲轟隆的馬蹄聲中格外尖銳。
“砍下切盡的首級,我賞他五千頭羊,五百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