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想那麼多。”聽我把那邪乎的男人形容完,清遊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面無表情地擡手拍拍我肩膀以示安慰,道:“除了你的兵解符,這世界上我還沒見過有哪個人有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的能耐。”
“人是不能,可鬼能啊。”
儘管知道清遊的話是爲了安慰我,可我仍是沒能忍住,開口反駁了他,如果這不是我壓力過大而產生的幻覺,我想知道真相,因爲昨天晚上已經有了一次幻覺,我不想再有第三次和第四次,誰知道我下一次我看到的會是什麼。
“別胡扯,大白天的,哪來的鬼。”
清遊沒什麼耐心,又看了一眼那株染了血的槐樹,又拍了我的肩膀,順手拉着我往曹姐的店裡走。
白天怎麼就沒鬼了,趙茵茵不是麼?
我正想再說一句,卻因爲他這用力地一拉,亂了的心思才穩回來了許多,雖然說這會兒我全身依然還在因爲剛纔那男人冷到骨子裡的眼神,而有些發麻。
不同於我,清遊的腳步連頓都沒有頓,放在我肩後的手幾乎是推着我走進曹姐家的殯葬用品店。踏上店裡的大理石地磚,我也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擡眼打量了一圈店裡沒見人,我麻木的腦袋使我沒能想明白。
“店裡沒人,怎麼會開着門?”
“不知道,駱澤讓我只管來就行了。”清遊將手中的傘合起,聳聳肩,打量了一圈店裡後,又道:“都是這些東西,家裡沒白事,白送都不定有人要,肯定不怕人偷。”
“呃,也對。”
我也將傘合起放在角落,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臉,雖然清遊說的是實話,但對於他的這個回答,我依然是有些無語。
我問的和他答的,明明是兩回事。
從這條街上的情況來看,昨天店門前的一場車禍明顯沒有影響到這些人什麼,該開門的還開着門,該迎客的照樣在迎客。
“走吧,去後面看看。”
在店裡站了一小會兒,我活動了下四肢,便扭頭帶着清遊往角落裡的小門走,既然開了門,就算不爲了賣東西,曹姐店裡也應該有人在纔對。調動靈力刺激了靈覺和感官,我扭頭看了看跟在我身後默不作聲的清遊,推開角落裡的這道門,走進裡間的倉庫。
昨天我跟強子撞亂的花圈紙人,這會兒依然倒在昨天的位置上,狹窄的過道上還有幾張上留着我跟強子沾了血的鞋底印,正琢磨着要不要將這些東西都扶起來,我的餘光卻瞥見倉庫的右側的角落,那裡有着一道人影,正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你來了啊。”
“曹姐,你......今天怎麼樣?”
我說着也顧不得腳下倒着的殯葬用品,擡腳跳過,朝着那幾乎可以算得上蓬頭垢面的女人走去。
雖說才過了一天,但如果把現在的她放在大街上,我是指定認不出來這個昨天才跟我見過面的老闆娘,她滿臉悲痛地又靠坐在躺椅上,看到我過來,她用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擡頭朝我看。
也不知道她原本柔順的順發在這一天裡也不知道是遭了什麼罪,此刻竟是比起外面樹上的鳥窩都不遑多讓,昨天白皙美豔的臉更是不用提了,憔悴什麼的來形容她都有些不夠用,用邋遢都不爲過。
她烏青的眼窩看上去像是一夜未眠,眼腫得像核桃就算了,眼裡也全是血絲,臉上不知是淚痕化了妝,還是蹭上了什麼其它東西,此刻看上去一條一條的,豐潤的嘴脣這會更是看上去裂了口子一樣,給了我一種說不上來,難受的感覺。
“曹姐,你沒事吧?”剛纔的話她沒有回答我,我此刻腦子又有些不太夠用,只得將剛纔那話又說了一遍。
“唉。”她看着我,重重地嘆了口氣,眼裡又泛起了淚花,沒等我反應過來,她便開始用沙啞的聲音,哽咽道:“昨天晚上,我們店裡的那幾個封了鬼王的罈子讓人給偷了,要是被放出來,我......”
“那幾個罈子?沒事,哭什麼哭。”沒等我開口,清遊一臉煩躁地踩着那些扎紙朝我們走來,臉都煩躁成這副模樣了,話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
嗯?
聽了清遊的這話,我目光下意識地在他們倆人中間轉着,清遊用這種語氣說的,難不成他們倆很熟,想着,我往旁邊站了站,把此刻所站的位置讓給了他。
“我......”曹姐深吸了口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她含着淚瞅了清遊一會兒,又轉頭看向我:“蘇然,這位大哥是?”
“呃?”
難道他們不認識?
想着我看了一眼清遊,只是我想從他那一副看似面無表情,卻還能讓你看出來他心情不好的臉上看出來些什麼,卻是我想多了。然而立在她身前的清遊不開口,我卻沒法不說話,畢竟曹姐問得是我。
“這個......是清遊道人。”想了想,我還是報道號,畢竟清遊的本名是不是叫駱清,我還沒完全確認。
“啊,清遊道人。”曹姐臉上的悲痛之色在聽到清遊這個名字之後,瞬間減少了許多,身體也是緊跟着自己的話又晃悠着站了起來,接下來的話,幾乎可以說是哀嚎出來的,“道長,你可得幫幫我啊,我還不想死啊!”
這突然的變化,竟是讓幾乎無所畏懼的清遊後退了幾步,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可透露出的煩躁之意更濃了些,瞅瞅他背在身後用力握緊又鬆開的雙手,我連忙走到清遊身前,擋在他與曹姐中間,腦袋飛快地旋轉,嘗試着岔開話題。
“曹姐,我剛纔在你店門口,看着了個古代模樣的人,頭髮看着比你還長,盤在頭頂......”
“什麼!?”
我話還沒說完,曹姐頓時驚聲尖叫起來,不,應該說是反問,並且沒等我從她這“超聲波”攻擊中清醒,她居然一把將我從她身前推開,又撲向了清遊。
“清遊道長,求你救救我啊!~”
“別碰我!~”
踉蹌了幾步站穩,我扭頭看向那糾纏在一起的倆人。
本來就滿臉污痕的曹姐,這會兒鼻涕與眼淚齊流,雙手拖着清遊的胳膊不放,而清遊此刻寫滿憤怒的臉上已經亮起了一閃一閃的紅光,眼看着進入了爆炸的倒計時。見狀,我只得牙一咬,再次上前努力將他們分開。
......
清遊在鄭州陰陽圈子裡的名聲,是我沒想到的大。
談了好一會兒,我們也從曹姐斷斷續續的話裡瞭解到,她擔心的還是昨天晚上她又報警時跟駱澤說的那些貼了符紙的瓶子罐子。
想了想,我跟清遊還是把昨天晚上我們幾個在一起討論的話,多少告訴了她一些,一來是想讓她安點心,畢竟這才過了一天,曹姐就把自己折騰成這了樣,之後的日子還長着。
二來,是想試着從她嘴裡,再套出來些東西,畢竟無論是昨天張忠國的死,還是晚上的瓶罐子被盜,都與鬼物扯不開關係,而對付厲鬼,我們總是比她要在行一些。
“道長,你是說真的麼?”
“曹姐,你就放心吧。”
“廢話,鬼王一共纔多少個,你們家又不是什麼白派世家。”
曹姐依然有些不放心,但她相信的清遊道長,前後幾次開口都是一副不耐煩的語氣,倒是讓她也沒敢再多問,不算怎麼說,相比我們剛來時候,曹姐這會兒已經是平靜了不少。
“對了,蘇然。”
“嗯?”
我正想着剛纔的事情,擡頭卻見她眼皮往下垂了垂,滿臉猶豫,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不好開口。
這副神色看得我一怔,輕輕皺眉,我心裡不由得開始揣測她到底要說什麼。同我一起立在她對面的清遊也注意到了這點,看了看我,他沉聲朝着曹姐問道:“對了,小曹,聽蘇然說,你這店裡還有個老太太,今天來了怎麼沒見?”
“啊?”清遊的話似乎問得有些突然,曹姐愣了一下,隨即朝倉庫裡看了一圈,嘴裡喃喃道:“對啊,婆婆去哪了?”
看着她這副有些茫然的表情,我心道不對,想着剛纔進來店門時候的模樣,再扭頭看了看身後凌亂在地的扎紙,我腦中閃過了一個不太可能的可能,猶豫了兩秒,我沉聲朝她問道:“曹姐,今天的店門是誰開的?”
“店門?”她臉上的茫然變成了疑惑,“不知道,可能是我婆婆吧。”
“那昨天的店門是誰關的?”說着我扭頭看了看清遊,他收到我的眼神也瞬間明白了我所傳達的意思,眉頭緊皺。
“我不知道。”
曹姐也察覺到了不對,雙手扶着身前的貨架慌忙起身,急急地打量着整個倉庫,短短的幾秒之間,她的眼淚便再次在眼眶裡打轉。
這間倉庫裡,自然是沒有老太太的身影,地下室應該也不會有,不然這麼長時間,我不可能連她的靈魂波動都沒感受到,可是不在這裡,那樣的一個老人,大下雨天的會在哪裡呢?
我越想,心不由得越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