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聶蘇就被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本來還以爲是小雨或者小池的惡作劇,但是清醒了之後纔想起來,這兩個女孩兒現在正身中駭蠱,躺在麻立青的塔裡。想到這裡,聶蘇不禁臉色黯然。
打開門,看見是張媽站在門口,聶蘇便一邊問好一邊把張媽讓了進來。但是張媽今天卻有點兒不同,原來的她,臉上雖然有皺紋,但是還是經常掛着笑容的,穿着一件湘西傳統的花花綠綠的繡花長褂忙裡忙外,照顧着整個麻家的日常生活。但是沒想到今天,張媽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沉靜得可怕,而身上的繡花長褂,也變成了灰色的襯衫。
“張媽,怎麼了?”聶蘇關好房門後奇怪地問道,“家裡出什麼事兒了嗎?”
“大老太爺的遺體昨天……”張媽的眼眶紅了,低下了頭,沒有說下去。
“我知道了。”聶蘇根本就不瞭解湘西這個地方對於屍體和喪葬的風俗,害怕說多了會露餡兒——畢竟,自己是跟着張媽回來的“瞳小姐”啊——於是,只好面無表情地應了句,然後轉過身,想掩飾自己臉上的慌張,“張媽,我需要做什麼?”
“待……待會兒老奴會給您拿來參加儀式的服裝的……”張媽低下頭,也沒有看聶蘇的表情,“您先洗漱了,然後在這裡等就好。”
……
不一會兒,聶蘇就梳洗完畢,看到張媽和恩泰、杜子規和道四個人也穿着灰黑色的服裝走了過來。也許是受到了環境的影響,幾個人見面,沒有微笑寒暄,也沒有嬉笑打鬧,而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一起走出房間。
“葬禮……在哪裡舉行?”走在路上,聶蘇發現他們正走在一條熟悉的路上——這就是他們上山採藥的那條路!
“今天還不是葬禮。”張媽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是咱們的傳統的哭喪的時候,等到守靈了七天之後纔可以舉辦葬禮呢!”頓了頓,張媽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但是按照麻家的規矩,哭喪也要在麻家的祖墳旁邊,讓老祖宗們看到他們的子孫們的功績纔可以呢!”
“原來如此……”聶蘇點了點頭,跟在張媽後面,繼續往前走。
……
不知走了多久,聶蘇隱隱聽到一陣陣哭聲,嗚嗚咽咽,但是當她仔細聽的時候,卻又感覺像是有人在唱歌。
“小姐,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張媽回了回頭,看到了聶蘇臉上困惑的表情,“您和各位先生聽到的就是哭喪的儀式。”
“這個哭喪的儀式,好像是把死者生前的豐功偉績都給唱出來?”道凝神聽了聽,問道。
“是的,大老太爺以前是個教書老師,所以有好多學生,估計他們今天也都過來了。”張媽神色黯然,“話說起來,瞳小姐您的父母還是受了大老太爺的影響才走上了教師這條道路呢!”
“什麼?”聶蘇瞪大了眼睛——確實,這是她來到麻家這幾天第一次聽到有關自己的“父母”的事情。
“是啊,二老爺和二少奶奶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上高中的時候又是全班的前幾名,在選大學的時候沒少花功夫……”說道麻瞳父母麻曉民和楊娟的事情時,張媽佈滿皺紋和悲傷的臉才稍稍有了亮色,“就是大老太爺告訴他們,一個人如果能夠把別人從愚昧中拯救出來,就是給飢餓的人魚竿,能夠讓他們獲得生活的能力和方法,是大大的善事。所以,二老爺和二少奶奶纔去了北京,當了大學教授。”
“……”聶蘇的雙眼望着遠處的山巒,默默地不做聲——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
彷彿是感知到了聶蘇的心理活動,杜子規急走了兩步,走到張媽身邊,輕聲問道:“那……這次聖貞天女的事兒……他們兩個知道嗎?”是的,作爲大學教授,理應知道這些所謂的“聖貞天女”的事都是老一輩人的神話傳說,倘若真的讓一個花季的少女嫁給“天神”,那麼這不是浪費青春又是什麼?
“唉……二老爺和二少奶奶當然知道……”張媽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可是他們一直就不是家裡說了算的,所以只好遠遠地躲開這裡……本來他們是想帶着小姐一起走的,但是沒想到小姐當時正在外面和二老太爺雲遊四海,而現在,又回來了……”張媽後悔地搖了搖頭,“如果不是老奴拉着扯着把小姐帶回來,小姐也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都是老奴的錯啊!老奴該死!”
“張媽,這不關您的事兒!”聶蘇看到那個老人滿臉痛苦,也有點兒不忍心——畢竟,這次是自己想要探究麻曄軒的傳說和湘西的傳說纔來到這個大家族的,要不然,以自己和身邊那麼多人的實力,一個老人怎麼能夠奈何自己?“是我自己想要回來的!我想回來改變這種現狀,不想讓別的人再做這樣無畏的犧牲了!”
“六太太當時也是這樣和我說的,但是最後……”張媽嘆了口氣。
“六太太?曉橦姑姑?”聶蘇當然知道這個名字,這個和自己名字很像的名字,是從“麻老師”麻立青的嘴裡說出來的,關於這個從很年輕的時候就移民美國的姑姑,她還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她自從高中畢業那年留學美國,在一所知名大學學習金融方面的知識,然後定居在美國之後,就很少回來,只有在每年祭祖的時候纔會從美國匆匆返回,而祭祖結束,就會飛回去和那邊的家人團聚。
“是啊,六太太當時就是這樣說的,但是最後不還是……留在美國?”張媽神色黯然,回憶舊事讓這個老人沉浸在一片悲涼之中。
幾個人看在眼裡,但是苦於對這個神秘的大家族瞭解太少,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小心翼翼地在張媽身後跟着。好在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哭喪儀式舉行的地方。
……
“那個叫恩泰的傢伙似乎有點兒不好惹,總是感覺陰沉沉的一副樣子。那個叫道的,倒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感覺,但是有的時候也很厲害,藏書庫裡的那本古書就是被他拿去讀了,結果竟然完全明白了。還有那個杜子規,好像很能打架的樣子,但是沒有試過,所以我也不知道。剩下的,就是麻瞳了,這個丫頭我覺得還有一些利用價值,所以還不想去動她。”陰暗的地下室裡,麻曉蔚身着一身花花綠綠的民族服裝,拿着個大杯子在喝茶水,絲毫沒有親人去世的悲傷感。
“嗯,那就把那三個男的一個一個解決掉。”冷冷的聲音彷彿不像是個真人在說話,但是那個聲音的主人確實是真人——高高瘦瘦,鼻樑上架着副無框眼鏡,身上是Armani的手工西裝,腳上一雙Gucci皮鞋。和麻曉蔚不同,他手裡端着一個小巧的杯子,裡面是濃香的咖啡。
“嘿嘿嘿……”麻曉蔚笑着把自己的杯子和那個人的杯子填滿,然後問道:“這次計劃成功的話,總部那邊會有什麼獎勵?”
“少不了你的獎勵。”那個人似乎有點兒不耐煩,把咖啡杯重重地放回身邊的桌子上,“但是現在,還不是你說這話的時候。”擡起頭,凝視着蠱婆麻曉蔚的雙眼,那個人的聲音冰冷徹骨,“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明天之前,把那三個人其中的幾個,送到那個關着瘋子的塔裡面去!”
……
“一想爹孃把兒養,十月懷胎在心房。傷心廟裡取寶箱,二老曾把寬心放。
懷胎十月臨盆降,喜兒一尺五寸長。傳宗接代有指望,養兒無非把老防。
十月懷胎想一想,看你悲傷不悲傷。
二想爹孃把兒養,滿口未把牙齒長,口口吃的娘身漿。白天把兒背身上,
夜晚把兒放身旁。喂兒抱斷一雙膀,喂兒未睡乾淨牀,喂兒熬壞眼一雙。
三年哺育想一想,看你悲傷不悲傷……”在哭喪儀式的現場,傳來了幾個人悲悲切切的哭聲,哭聲中夾雜着歌聲,歌聲中混雜着悲傷,那悲傷,就好像是喪子的母親,喪婦的丈夫,相濡以沫數十餘載的老夫妻就要陰陽兩隔……聽的周圍的人無一不紅着眼圈,肝腸寸斷。就連恩泰他們幾個絲毫不認識死者的,也不禁覺得心裡有一種發堵的、酸酸的感覺。
“這就是哭喪歌?”聶蘇豎起耳朵。
“是啊,這是《十悲傷》,接下來可能還會有本地方言的《嘆恩師》……”張媽用佈滿皺紋的手背擦了擦眼睛,回答。
果然,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身着白色喪服的年輕人圍在場地的中央,準備用歌聲向死者告別。因爲剛纔哭喪的,都是外面請來的專業哭喪手,所以屍體沒有拿出來,但是現在,是大老太爺麻立人生前的學生們在哭喪,所以,他的屍體被放在了祭臺的中央。
“啊——”就當屍體被放在臺子的中央的時候,角落裡的恩泰傳出了一聲嘶吼。
……
()昨天去廣播室錄音了,全都完成了之後已經十一點多了,所以沒有來得及更新……劍前鞠躬……
再一次感謝大家的支持和指教!
謝謝飛蝠狐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