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面天色已向晚,如血的夕陽靜默的訴說着什麼,半掩的身子已經藏到了大山的背後,餘熱將雲朵燒得一片火紅,偶有幾隻飛鳥從高處滑翔而過,這一切分外的安逸祥和。
然而剛剛還在馬車裡面折騰的兩個人,此刻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站了起來,防備的姿態死死地盯着眼前掩住的車門,馬車外面駕車的人是玄武,這樣毫無預兆的就停下還還是第一次,從馬車停下來開始門外就一直沒有動靜,詭異的情況讓莫道子和白淺相視,兩人從出門了以後第一次達成了共識。
從徐崢離開以後的這幾天開始,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人檢舉的關係,那些整天拿着畫像到處找的皇家禁衛軍,從第三天開始似乎有了目標,開始順着從京城到崑崙山的一路上開始搜索,當然一同搜查的還有之前過各處城門時的守衛,但那畢竟不值一提,讓他們擔心的是皇家禁衛軍,這些禁衛軍似乎是分區域的巡邏,之前在路上都已經遇見了兩三波上前盤問的人,但都有驚無險的渡過了。
剛剛在視線交匯的一剎那,他們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擔憂,莫道子還算鎮定,站起來以後慢慢的往門邊靠,相對比來看白淺則是手忙腳亂的往他那張無比嬌豔的“素顏”上,開始連貼帶套的,把之前那副易容的裝備都戴上了,一個俏生生的花季小少年,頓時就變成了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先生,也不對,是老先生沒錯,不過是一個直着腰板的先生。
很快的他就收拾妥當,只是馬車外面依然沒有聲音,白淺臉色難看的將莫道子剛剛放在凳子上的書拿起來塞進了袖子裡,謹慎的也靠近了車門。
就在兩個人掙扎着過去推門的時候,門突然被從外面自己給拉開了。
門裡門外的幾個人都給下了個夠嗆,拉開門的人是玄武,只不過並不是玄武一個人,引起白淺注意的是玄武手中半拖半抱的女人,是夜鶯,她整個人已經開始泛出一種青色,身爲醫者,就算沒開始診治詢問,白淺就已經看出來她是中毒了,並且就她現在的這個樣子看,深度昏迷似乎已經有些時候,毒素已深入五臟肺腑。
夜鶯中毒了,那麼......他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聲,主觀上想要勸說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可是,目光卻忍不住的越過最前面的玄武,往後面看,努力地想要尋找徐崢的身影。
“白先生,大人那邊情況還不清楚,先救治青龍要緊。”
面對着白淺臉上顯而易見的急迫,玄武將粘在夜鶯身上的目光擡了起來,異常的沉穩,不卑不亢的適時出言提醒了幾句,視線隨即轉到了莫道子的身上,似乎就變得不那麼友好起來。
因爲莫道子在笑,雖然在那張褶皺的臉上並不夠明顯,但確實能夠看出來他是在笑。
人家中了毒眼看着離死不遠了,這個缺德的大夫還在這笑,換誰那應該都忍不住來氣吧,不過無論他的心裡憋了多少的氣,還是恭恭敬敬的給莫道子行了一個,陪着笑臉,一邊小心的把懷裡抱着的女子平放的抱進馬車,一邊說:“神醫,能否請你爲小鶯救治一下,她還年幼,之前如果有衝撞的地方,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她一般計較。”
只是玄武說完話,並沒有如期的等到莫道子給他的回答,他高高大大的身影往車廂裡面一窩,就佔去了一大半的空間,看着挺礙眼的,偏偏這個大塊頭還是要死的執拗,把人小心的放好就呆在那不動了,一雙像牛一樣圓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的就看着莫道子,那個架勢根本就是槓上了。
無法,本來還想裝一裝的莫道子,無奈的擺了擺手把他往外趕,敷衍的說:“哦,行的行的,把她放那就行,你出去繼續趕車吧,這樣子也就才中毒兩三天的架勢,死不了人。”
“師叔。”一邊的白淺看着莫道子說的話越來越不負責任,惱火的低聲吼了他一聲,一步向前湊到了玄武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膀子,安撫又焦急的說:“沒事,你出去繼續駕車吧,這塊有我呢,外面站着的那幾個人是一同隨行來的吧,你有沒有問過他們你們將軍的消息啊,長卿他怎麼樣,胸口的傷有沒有好一點,他是不是也中毒了,對了,一直跟着他的離影呢,怎麼也沒看見他的身影?”
“呃......。”被點到名的那幾個人,都面面相覷的互相看了看,沒有一個敢面對一臉期待目光的白淺,幾個人“眉來眼去”了半天,躲在最後的那個人被幾個人推了出來,磕磕巴巴的說:“沒,我們沒見着將軍,護法是被白虎大人背下來的。”
“離影?”白淺反射的看向了玄武,見對方始終是沉着臉卻點了點頭,確定是離影,他便更焦急的追問道:“離影,不不不,就是你們的白虎,他,他當時說了什麼?”
“大大大大人,就就就是叫我們,我們,把護法送回京城。”
“還有吧,護法大人好像也提過關於宮主的事情,大人走得急,據說當時是宮主先走的,要白虎大人將護法送回來的,他本人也是焦急的將護法扔下以後就匆匆離開了。”
“這......。”
聽了那兩個人顛三倒四的回答以後,白淺就皺起了眉頭,沉着臉想要下車去,他四周的人就連他身邊站着的玄武都包括在內,都被他那副嚴肅的表情給唬住了。只有在車廂內一臉不悅的老頭子莫道子,看出了他的念頭,冷冷的喝斥了一聲道:“白逸之,你給我回來。”
“就算嫌棄馬車的速度慢,想要出去找他,但是你也得找得到吧,你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就這麼蒙着頭往外衝,不考慮你自己,也得考慮考慮孩子吧。”
沒錯撒,白淺是嫌馬車的速度太慢,想要一個騎馬去找,可是莫道子的這一席話像是點醒了外面站着的這些人一樣,還不等他下了車門,就被他身邊那個板着臉的玄武給推搡回來了。
“還請白先生能夠理解我的工作,聽從主上的安排,別讓屬下爲難。”
玄武將徐崢一個人推進了馬車以後,高高大大的身影就堵在了門口,像一尊門神一樣,擺明了就是不讓你出去的架勢,整個不大的馬車門被他擋住了一大半,同時也擋住了一大半的陽光,落下了大片的陰影,白淺那個纖細柔弱的小身板被擋的嚴嚴實實下不去車了,兩個人一大一小都異樣的倔強,站在那塊大眼瞪小眼的,不肯挪一個步子。
眼看着僵持了好一會兒,莫道子順着窗戶敏感的看見不少穿着官服的士兵,似乎是看見了這邊停着馬車,往這邊靠了過來準備盤查,他連忙拉住了白淺,擡頭對玄武說:“我看着他,你們動作快點,外面似乎又官府的人注意到馬車了。”
“你快點去駕車,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玄武聽了莫道子的話,也順着窗戶往外面瞅了一眼,果真看見有幾個人往這邊靠了過來,他臉色陰沉的就轉過身,眼睛落在被他平放在馬車中的那個女人身上時候,化作一陣溫柔,向馬車裡面另外的兩個活人拱了拱手,說了一句,拜託了,便動作利落的轉身下了馬車。
玄武下了馬車,隨手就關上了馬車門,在外面聽不清說了什麼的吆喝了幾聲,馬車又徐徐的動了起來,只是這一次的動作更加迅即了些,莫道子眼看着轉眼間就與那幾個靠過來的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才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馬車的座位上。結果一回頭卻發現他的小師侄還是固執的在那站着,脾氣上來了冷冷的就呵斥了過去。
“你還處在那裡幹什麼,不過來坐,沒看見車都走起來麼,雖然速度是慢了點,但也總比你冒險逞強來的好,別忘了你肚子裡面是誰的種,這要是折騰掉了,心疼的還是你家將軍。”
對於師叔的呵斥白淺是無動於衷,無奈之下莫道子不得不連蒙帶拐的忽悠他道:“你個死小子,過來,你難道不想知道關於崑崙山的事情麼?”
“你知道?”
果然一提到現在他關心的事情,一直跟個木頭人一樣賭氣站在馬車門口的人兒,立即就眼睛夯亮的轉過頭來看向他,雖然是個疑問句,但是在得到莫道子肯定的點頭以後,他就像是一隻小狗一樣,立刻乖順的就蹭了過去,半是討好的樣子跟剛纔判若兩人,看的莫道子一陣啼笑皆非。
白淺毛烘烘的小腦袋靠的太近,莫道子含着笑容往外的將他推了推說:“靠這麼近做什麼?”
“好師叔,剛纔你不是說知道關於徐崢在崑崙山的情況麼,快點告訴我啊,長卿他,他有沒有出什麼意外,還帶着病就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