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心肝脾肺全都一股腦兒地被我挖出來,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如果你真的到只能嘔出黃疸水的時候,那叫一個想死。
我扶着樹幹,平復焦慮的心情,感覺四肢都虛脫了,恨不能癱在地上。在我想倒地的同時,好在有人及時接住我,他就是始作俑者,我已經無法開口說兩句指責。
“要不要喝點水?”莫晉翀細心地擦拭我的嘴角,我翻着白眼,劇烈地喘氣,還是覺得頭暈腦脹,胃裡不適。
“你應該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莫晉翀將我擁在懷中,疼惜地教導,他的大衣遮住我依然顫抖的身軀,因爲折騰得筋疲力盡,我只能靠在他胸口。
我們在半道停下來,我不知道我們在哪裡,可能是半山腰,但是人煙稀少,除了我和莫少,他還有一些保鏢也跟上來了。
“莫少,人帶來了。”身着黑衣的保鏢擋住我的視線,我聽到有個男人吹了一聲口哨,然後大笑說道:“狂牛,酷。”
保鏢挪開位置,我順勢望去,看到陌生的男人很感興趣地研究莫少的白色跑車。他染了一頭白髮,衣着光鮮,在車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亮眼。男人察覺我們,然後站直身子衝着我們這邊眉開眼笑,他個頭略矮,笑起來時臉頰的酒窩很可愛。
“哎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莫少爺。”男人想靠近幾步,卻被保鏢伸手擋住了,他尷尬地停下腳步,我躲在莫少懷中靜靜地觀察他的表情,他其實也在打量我,見我看着他,於是衝我傻傻一笑。
“請你來,就是想問幾個問題。”莫晉翀因爲摟着我,所以只能側臉對着男人。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是我們有約在先,如果贏了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不會含糊一句。”男人撅着嘴,鬼靈精怪地笑了笑,“莫少爺半路放棄,不會是因爲這個小姑娘吧?看來莫少爺真是個憐香惜玉的好男人,小胖我佩服。”
之前說贏了飈車賽就會知道鄭先生的目的,難道跟這個男人有關係?可是我好像把事情弄砸了,我還在心裡一個勁兒地責怪莫少,其實是我太沒用。
“說還是不說?”莫晉翀對別人挺吝嗇他的笑容,他扭頭瞪視男人,惡聲質問,“我不喜歡聽廢話。”
男人皺着眉頭,一隻手插在褲兜,煞有其事地咬着脣,好像很痛苦地說話:“可是我小胖也是一個講原則的人吶,你說,你沒有贏得比賽,我是說還是不說?我說了,就是對朋友不忠,我不說呢,只怕今晚上得罪了莫少爺,以後吃不了兜着走。”
“你知道最好。”
“那你一開始幹嘛要答應我比賽?”男人攤開雙手,無辜地眨了眨眼,我看他面部表情變化多端,模樣甚是有趣。
“少廢話,我要知道鄭曉江的身份。”
“莫少爺神通廣大,能查到我頭上,怎麼會查不出鄭曉江的底子?”
“有人刻意抹掉他所有的記錄。”莫晉翀脫掉大衣外套,認真地穿在我身上,然後轉身走到男人跟前,正色又道,“能查到的記錄只有五年,這五年,他只有爲別人打官司。”
“他本來就是個律師。”
“他不是。”
“他就是。”
莫晉翀和男人沉默了,雙方凝睇對方的一舉一動,我看到身旁的保鏢蠢蠢欲動,大概是想到下一步就該把男人制服,只是等待莫少的指令。
莫晉翀足足高了男人一個頭,他擰着男人的衣領,用力地提起他,我驚訝莫少的舉動,他真的提起男人,男人的雙腳離地,無奈地懸起來。
“我把你扔到這輛車裡面,然後製造一場車禍,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你不用嚇唬我,你找到我,我就知道我會有這麼一天。”
“還是不肯說?”
“你害怕了?你怕鄭曉江,是不是?”
莫晉翀怒了,甩手扔了男人,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與此同時,莫少斥喝:“把他塞進車裡面。”
等待已久的保鏢迫不及待地抓起地上的男人,他們會這麼做,我下意識往前一步,瞪着雙眼顫聲道:“不要,莫少,不要這樣……”
“雪禾,這不關你的事。”莫晉翀又變了,我對這樣的他太陌生了,雖然害怕,可我還是固執地求道:“莫少,你不能這麼做,我認識的莫少不是這樣的,他不是這樣的。”
保鏢拖着男人,他掙扎不了,無助而好奇地注視我。
“我不是想要插手你的事情,我只是覺得還可以想其他辦法。”我握住莫少的手,他的手掌太過冰冷,他的心是冷的,他看着我的眸光如霜凌厲。
“對對對,還有其他辦法。”男人慌里慌張地說話,“如果你查不到鄭曉江的過去,你可以查他身邊的人,從身邊的人開始調查。”
“你閉嘴。”莫晉翀不耐煩地啐道,“我怎麼做,不用你教,從身邊的人開始調查,我最先查到的就是你。你,夏旭,人稱小胖,業餘賽車手,跟着養父母在加州長大,二十歲輟學開始混跡賽車,曾經拿過俱樂部的冠軍,可是有一次車禍落下終身殘疾。”
“喂喂喂,你查我倒是查的一清二楚。”夏旭不悅地打斷,“我只是斷一根肋骨,什麼叫殘疾,我現在還不是照樣可以贏你。”
“五年前,你回國,似乎從那個時候開始與鄭曉江接觸。”莫晉翀步步逼近,夏旭想退後逃走,可是他身後就是保鏢,逃走就是死路一條。
“我和鄭曉江沒什麼交集,如果你調查我,就應該知道,五年前我不小心惹了官司,我那個時候找到鄭曉江就是希望他幫我這個忙,我出錢,他幫我解決事情,所以我們就有了交情,僅此而已。”
“養老院的人是怎麼回事?”
“什,什麼意思?”
“你和養老院的秦女士非親非故,五年前開始,你頻繁出現在養老院,然後只爲探望一個姓秦的女人。”
我觀察夏旭,他聽到莫少這麼提醒,臉色確實突變了,我想,這個姓秦的女人一定是莫少現有的把柄。
“呵哈哈,就這事?”夏旭愣的那會兒,我和莫少大概都有些懷疑,然而他卻不以爲然地大笑,“好吧,這事,我還真不怕告訴你,這個姓秦的女人,就是我前女友的老媽,你應該查到我有個前女友,也是姓秦,因爲是單親,所以隨老媽的姓。”
“你的前女友死於那場車禍。”莫晉翀指了指夏旭的胸口,他斷了一根肋骨,也失去了伴侶,所以女人是男人的肋骨,還真在夏旭的身上發生了。
夏旭這回不能淡定了,他低着頭整理自己的心情,再次擡起頭時,凝重又道:“莫少爺,你調查我肯定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我呢,也不好意思讓你白費力氣,不過我真的不知道鄭曉江的目的,據我所知,他應該有個養父。”
莫晉翀放了夏旭,這個外號叫小胖的男人其實一丁點兒也不胖,非但不胖還有點消瘦。他離開的時候用脣語對我說了聲感謝,我對着他莞爾一笑,我覺得他不像壞人。
“你瞭解的莫少應該是怎樣一個人?”我坐在副駕駛,莫少總算可以安安穩穩地開車,我本想讓思緒休息一下,可是他卻不讓我平靜下來。
“陽光,積極,溫暖。”我心平氣和地說,“在莫少心裡一定有一個這樣的大男孩。”
“你知道莫氏集團嗎?”
“知道一點點。”
“鄭曉江說我殺了人,你依然選擇相信我?”莫晉翀面無表情地問。
“我們是朋友嗎?”我偏着頭,認真地問,“如果沒有我制止,你是不是真的會製造車禍,然後他就沒命了。”
“會。”莫晉翀很直白,他的坦誠令我一時無法接受。
“那你跟姚振晟有什麼區別?”莫少應該瞭解我心裡是有多恨姚振晟,他一定不想成爲這樣的人,事實上他們一直不合,但是他們在對待鄭先生的事情上不謀而合。
“我的任務是殺了鄭曉江,你會不會恨我?”
我倒吸一口冷氣,捂着嘴問道:“這不是玩笑。”
“鄭曉江多管閒事,他惹怒了很多人,就算我不會下手,還有其他人會滅口。”
“就因爲他偷了山莊的‘珠寶’?”我故意反問,其實我知道,珠寶就是鑰匙,這把鑰匙牽連很多人命。
莫晉翀沒有吭聲,他明顯減緩車速,然後靠邊停下來,他有些猶豫不決,我不知道他猶豫什麼,我想問,又不敢開口。
倏然間,我擡眸的同時,莫少朝我撲過來,吻上我的脣,我怔住了,呆若木雞地注視他,他的藍瞳晶瑩剔透,他同樣注視我,我們只是脣瓣接觸,任何一方都不敢再繼續犯錯。
“如果有一天,我和鄭曉江,只能活一個,你會選擇救誰?”
我能不能救自己?
跑車飛馳在空寂的車道上,我們各懷鬼胎地沉默,我們不再繼續試探彼此心中的底線。我有些彷徨,有些真的害怕了,我怕真有一天我要做出選擇,我不想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去,都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