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晉翀拉着我站起來,然後示意讓我挽着他的手臂,與此同時,我們“撞上”鄭曉江和丁菲菲,就是有那麼湊巧,就是那麼隨意地瞥了一眼,我們彼此都用複雜的神色觀察對方臉上微妙的變化。
想看到什麼,又或者嘗試用這種過激的方式窺探對方的心底,是否真的會有那麼一丁點兒地在意,所以,我真是活得太累,生活全憑猜測。
“別來無恙,鄭先生,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怎麼我總能見到你。”莫晉翀不客氣地冷笑一聲。
鄭曉江面色凝重地說:“圈子就是這麼小,你我都改變不了。”
“不管怎麼說,來者是客,我們還是很歡迎的。”莫晉翀撇了撇嘴,而後扭頭對着我,故意動情地問,“雪禾,你說我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小家子氣?”
我一怔,支吾地說:“莫少怎麼說就是,我不太清楚。”
我不敢看着前面的人,我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刺在我身上,痛在我心裡。
莫晉翀在牌桌上找了個位置坐下,我被安排坐在他身邊,而這時有人下了牌桌,所以鄭曉江他們也都靠過來坐在我們斜對面。
“啊哈,今天是吹了什麼風,居然把我們年輕有爲的大律師給吹來了。”坐在另一方向的男人看到我們後,笑得很大聲,說道,“我說大律師,我們這不算違法吧。”
“小賭怡情,莫少自有分寸。”鄭曉江瞟了一眼莫晉翀,我發現鄭先生好像很熟悉莫少,一定比我知道得更多。
“這是什麼?”我看了看荷官,又問。
“poker。”莫少笑得自信滿滿,對着我說,“就是德州撲克,很簡單,我教你。”
我搖了搖頭,尷尬地說:“我沒聽過,更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玩法,我想我看着你比較合適。”
“那是,你是我的幸運女神。”莫晉翀說話時,又瞅了一眼斜對面的鄭曉江,勾起嘴角的笑意說道,“雪禾,你乖乖地在我身邊,我一定給你贏個滿堂紅。”
“嘖嘖嘖。”之前說話的男人忍不住又吧唧嘴巴,說道,“我說莫少,你真不愧是喝過洋墨水回來的人,說的話,莫說是女孩子,就是我這個大男人聽了進去也都想以身相許了。”
周圍的人不敢笑得放肆,反而偷偷悶笑,我羞赧地垂首,恨不能挖個洞好鑽進去躲起來,可是莫少不以爲然,反而更加誇張地摟着我的肩膀,有意無意地說:“既然李哥這麼說,那我就趁這個機會說清楚也好,雪禾呢,是我莫晉翀的女人,倘若誰敢對她打主意,哼,我絕不會放過他。”
莫晉翀的語氣很嚴肅,不容其他人再笑話,可是他說話時分明瞪視鄭曉江,我鼓起勇氣偷瞄一眼,我看到,那人眼裡一團火光,他絲毫不畏懼,甚至迎上莫少的肅殺。
“我看莫少還是放寬了心。”丁菲菲紅脣斜揚,冷笑地說,“初見你的雪禾,我還真是嚇了一大跳,我看這臉上的傷疤,也不是一般男人能吃得消,所以啊,您就別擔心了。”
“是嗎?”莫晉翀身子前傾,扁着嘴又道,“要不我找人劃破你的臉頰,然後看鄭曉江還要不要你?”
丁菲菲嚇得捂着臉,鄭曉江袒護地說:“莫少,菲菲不過是心直口快,並無惡意。”
並無惡意?我憤懣地扭頭,瞪了一眼鄭曉江,他將我的不悅盡收眼底,我想他不是笨蛋,不可能聽不出丁菲菲的嘲諷,就昨晚上她見到我這張臉之後,裝作一副被我嚇得掉魂的可憐樣,我恨不能撕掉這女人的皮囊,看看究竟誰不堪入目。
憤怒一掃而過,其實我是衝動派,如果真要這麼做,我一定是縮頭烏龜。
嘴皮子耍完,開始了牌桌上的較量。我的心思根本不在牌桌上,眼看着斜對面男人手邊的籌碼越來越少,其實我也開始擔憂他的情況,雖然我看不太懂牌局,卻知道誰輸誰贏,這場比賽顯然是莫少的專場。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女財神,但是之前枚姨倒是試驗過,當枚姨玩牌的時候,我在她身邊,她就會贏錢,反之我不在,她必定輸得很慘。
“莫少,我想去洗手間。”我找個理由避開這樣的氛圍,無論我是不是女財神,我都不希望看見鄭曉江輸得一塌糊塗。
其實,他不是賭徒,輸贏對他來說應該不重要。
正想着他,我一轉身差點就撞到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在過道上徘徊之際,他就出現了。
“雪禾,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清楚,並且我也想確認另外一件事。”
“我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就是這麼表裡不一,恨死自己也無可奈何。
“你是不是生氣了?”鄭曉江着急地問。
我對着他,盡然說不出話,我氣什麼?我氣他幫着丁菲菲,我氣他和丁菲菲走那麼近,可是我憑什麼生氣?他們不是情侶嗎?是情侶,走得近又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真是莫名其妙。
“我沒有生氣。”我想走,卻被鄭曉江拉住手腕:“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鄭先生,你不要這麼自以爲是好不好?”我想推開他,可是不敢太用力,拉扯之下反而跌進他懷中。
事有湊巧,偏偏這時,莫晉翀開了門走出,三人面面相覷,我掙扎地站穩。
“我看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談談?”莫少來了脾氣,我察覺不妙,於是擋在兩人之間。
鄭曉江解開襯衣袖釦,聳了聳肩,不甘示弱地道:“來一場真正地較量,牌桌上的東西投機取巧,根本不算什麼。”
“哈哼,你這小子,口氣不小,真是找死。”莫少走近我們。
“你們幹什麼,等一下,你們都先冷靜下來。”我想打個商量,卻被兩人不約而同地捂住嘴。
“是該有個了結。”莫晉翀陰鷙的眸光充滿了挑釁。
鄭曉江點燃了鬥志,同樣毫不猶豫地接了戰書:“我也這麼認爲。”
兩人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覆蓋整個遊輪,大家放下現有的玩樂,紛紛跑向船尾的二樓,我真是沒想到這遊輪居然應有盡有,連健身房都不小。
“我知道,在俱樂部,你最拿手就是擊劍。”莫晉翀對視身前的男人,“我們就比擊劍。”
“你也不賴,曾經在英國的俱樂部參賽拿了名次。”
“哼,你調查我。”莫晉翀冷厲地笑道,“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
琪琪擠進人羣好不容易來到我身邊,看她氣喘呼呼地樣子,我忍不住關心幾句,但是她跟其他人一樣,只關心面前場地的兩個男人。
“鄭先生的劍術我是見過的,一定不會輸給莫少。”
“可是莫少連佩劍也帶在身邊,可見他的喜愛程度,劍術恐怕不在鄭先生之下。”
我不懂擊劍,偷聽身邊其他人的對話大概明白,這是一項有風險的遊戲,除此之外,我還清楚,這場遊戲的賭注可能跟我有關,我成了他們的戰利品,完全沒有得到我的允許,他們任意地選擇我的去留,男人的通病少不了自以爲是,而我又能如何?
我注視他們,希望這深沉的夜色,能讓我在光鮮的人羣中得以隱蔽,我不想任何一方受傷,所以不爭氣地選擇逃避。
戰局拉開,兩人各自手持一把細長的劍,完全沒有保護措施,就這樣輕易地指向對方,如果鄭先生受傷,我該怎麼辦?如果莫少受傷,我又該怎麼辦?
這兩個傢伙,真是討厭,非要讓我變成選擇困難戶。
“你希望誰贏?”琪琪這個時候插了一句話,我真是感謝她,感謝她讓我徹底崩潰。
“能不能不要問我?”我差一點糾結得吐出自己的心,我是無能爲力回答,不如交給心來選擇。
琪琪盯着戰場,自顧自地說:“莫少贏了比賽,鄭先生一定會很受傷。”
“爲什麼?”
“因爲你在這裡看着他比賽。”
“可是……”
“可是鄭先生贏了比賽,莫少也會受傷。”
我翻了翻白眼:“你這不是等於沒說。”
琪琪捂着我的胸口,認真地問:“閉上眼深呼吸,想象一下,你最不希望看到誰受傷?”
“啊——”就在我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突然人羣譁然一陣驚呼,我睜開眼,看到莫少手中的長劍掉落,他受了傷,而鄭曉江緊緊地握住劍柄,看着我的方向。
我不想鄭先生受傷,我的心告訴我,我不想鄭先生受傷。然而,我的身體卻跑向受傷的莫少,我看到,被人羣淹沒的鄭先生,丁菲菲爲他歡呼喝彩,所有人都雀躍地慶祝屬於他的勝利,這個勝利,不屬於我。
“莫少。”我扶着莫晉翀,卻聽到他挫敗地嘆息:“對不起,雪禾,我沒有贏回你。”
“我是人,不是物品,更不是可以做賭注的籌碼。”我回頭看着鄭曉江四周的光芒,我知道,我是擠不進去了,而他贏得了比賽,卻輸了我。
我不想鄭先生受傷,我想他贏了這場比賽,可是我要讓他知道,我當着這麼多人,依然選擇莫少,我的心早已經落入萬丈深淵,所以他也應該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