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江不知道徐臨的身份,但他知道警方的內鬼。他爲什麼會知道?還暗中調查了這麼久,我想問,顯然已來不及。
之前徐臨也說過,就連中間人都不知道臥底是誰,他們的接頭方式變化多樣,然而姚振晟利用內鬼查到了潛伏在城中村的中間人,因此打亂了警方的模式,爲了儘快收網,我催促徐臨將指紋和枚姨別墅的地圖交給警方,取得聯繫的徐臨打算儘快與自己人接頭,而就在這次,內鬼獲得與徐臨接頭的機會,一旦碰面,徐臨必死無疑。
終其根本,是我害了徐臨。
我躲在角落,身後的鄭曉江在我頭頂,謹慎地說道:“我觀察過會所的馬仔,他們半天換一次崗,中午是意識最爲薄弱的時間,你等一下趁着他們換崗的時候走出去,想辦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我再從大門溜出去。”
“這裡有攝像頭。”我擡頭說道,“監控室隨時能看到你的身影,你出去後就回不來了。”
“昨天我試着開車出去,他們一直跟着我,並沒有其他行動,即便被發現溜出去,應該也不會爲難我。”
我轉身,凝重地說:“你的辦法聽起來很危險,萬一姚振晟不高興了,肯定不會放過你。”
“看樣子,你有更好的辦法?”鄭曉江倚着牆壁,不羈地笑了笑。
我轉了轉眼珠子,冷靜地思慮,半響後,從停車場駛出一輛小車,駕駛員下車後也沒上鎖,看樣子打算外出,於是我指着小轎車,說道:“那輛車的位置是死角,我引開他們後,你先躲進車子的後備箱。”
“你會開車?”鄭曉江詫異地問。
“不會。”我搖了搖頭,立刻又道,“但是我可以想辦法讓他們開車載我離開會所,這些馬仔很好應付,我們離開了會所的範圍,我再想辦法要求停靠路邊,你隨機應變,只要我打開了後備箱,你馬上逃離這輛車,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看到你離開會所了。”
鄭曉江沉聲道:“可是這麼做,你可能會有危險。”
“你就別擔心我了,這些馬仔巴結我還來不及,怎麼會爲難我?”
“可是我覺得……”
“哎喲,你怎麼也婆婆媽媽,再不快點,萬一內鬼害死了臥底,我一定不會饒恕自己。”
“或許這一次我會知道誰是臥底,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出賣你們?”
我微微一笑,笑得坦然:“毀滅者救了他的戰友,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更想親自道聲感謝。”
鄭曉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我反而看出他的心事重重,我想,如果這個時候能擁抱一次,也許我會有更大的勇氣去完成這項任務,不過,我除了是貪心鬼也是膽小鬼,我不敢奢望。
轉了身,我感覺被人拉住,回首時,鄭曉江一步上前擁住了我的雙肩,他在我額頭上輕輕地吻下去,就是這麼自然,也帶着突然,令我目眩神迷,不知所措。
他彷彿看透了我小小的願望,像是神明賜予的魔力,給了我不懼危險的勇氣。
“我們只有七天了,七天後,你一定要完好無缺地留在我身邊,讓我可以擁抱着,感受着你的氣息。”鄭曉江溫柔的話語,融化了我內心的膽小鬼。
我用力地摟着他的腰際,我們的心跳貼得很近,跟着他的節奏,像是要破繭重生。
時間緊迫,我抽離了他的胸膛,又是一股春寒的冷風襲來,吹散了我們的柔情,在這個時間,愛情變得遙不可及,只有衝破了死神,我們纔可能看到一束陽光。
馬仔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各自手裡夾着一根點燃的煙,看到我靠近,他們稍微收斂了放肆的吵鬧。
“你們幾個過來。”我招呼另一邊的馬仔,他們屁顛屁顛地跑到我跟前,我伸出手,冷冷地說道,“等一下,我要出去買點東西,你們當中誰的車技最好?”
“雪姐,肯定是我。”
“雪姐,您要什麼,跟我們幾個知會一聲,不用您親自出去,我們幾個一定馬上買回來。”
“阿炳,你說些什麼,雪姐是問我們當中誰的車技好。”
“我剛剛拿了駕照。”
“剛剛纔拿到駕照,肯定不行啊。”
一羣人瞎吵吵真是煩心,我不悅地皺起眉頭,偷偷張望小轎車的方向,像是有了動靜,鄭曉江的身手是沒那麼容易撲捉到的,即便能看到個影子也是我眼尖。
看起來還算順利,我只要隨便挑個馬仔載我出去就好,想着剛要開口,豈料身後猝然響起斥喝:“你們一幫子聚在這裡搞什麼鬼?”
“文哥。”衆人齊身喝道,我心裡咯噔一沉,暗叫一聲不好。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王耀文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仔細想來,倒也不意外,我們因爲臥底的事情而急忙趕赴接頭地點,同樣,他們更是想要抓個現成,自然傾巢出動。
不,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會所暗潮涌動,還沒有佈下天羅地網。
“這位……”王耀文走近我,故意尖着嗓門,似笑非笑地說,“這不是雪姐嗎?難怪這幫傢伙不務正業。”
“雪姐要出去買點東西。”有人多嘴解釋一番,王耀文盯着我打量,湊近我不懷好意地笑道:“買什麼?不會是墮胎藥吧。”
我瞪一眼王耀文,不安好氣地啐道:“我準備買好毒藥找機會毒死你。”
“喲,我好怕怕哦。”王耀文彎着腰,一隻手伸出去,說道,“不如由我開車帶你去買毒藥吧。”
“誰怕誰,我求之不得。”我徑直走向小轎車,停在前院的轎車應該是王耀文的座騎,他隨時候命準備外出,可能與接頭的事情有關。
上了車,我通過後視鏡看了看後備箱,不知道鄭先生在裡面會不會有事。
“帶你買毒藥之前,我倒是想帶你先去另一個地方。”王耀文上了車,扣上安全帶之後,對我說道,“老實說,姚公子說你是臥底,我還真就不信,你看看,你弱不禁風,哪一點像臥底警察?就算是,我也不會像他那樣對你。”說着,王耀文的手不規矩地朝着我伸過來。
我一扭頭,翻着白眼命令:“開車。”
一踩油門,轎車飛奔出去,我們離開了會所。
王耀文根本不打算停車,他不同於那些馬仔,我沒辦法找到合適的理由讓他停下來,實際上我有些好奇他要帶我去哪裡。
差不多十幾分鍾後,我們停在一個大型的廣場街邊,我對這個城市還是陌生的,幾個月前,我的世界只有打工的咖啡屋,幾個月後,我的世界只有城中村和會所,我的自由被限定在這些狹小的空間中,透一口氣也要看人臉色。
“你們有行動?”我的疑問換來他的無視,王耀文轉身伸手打開後座位的袋子,從裡面掏出一部單反相機。我差點就忘了,他曾經偷拍鄭曉江,現在,他偷拍誰?
“咔嚓——”車窗外的人流太雜,我不知道他的目標人物。
“你爲什麼要偷拍?”
“這不是偷拍,這是證據。”王耀文繼續調整焦距,我咬着脣,慍怒地指責:“偷拍鄭先生,是爲了什麼證據?”
王耀文轉身,睇着我冷問:“你知道了?”
我不知道他所指的知道是否就是我應該知道的事情,但他偷拍鄭曉江的目的,很顯然不是所謂的留證。
“他渾身上下都是寶。”王耀文挑着眉眼,貪婪地笑道,“有人出錢,我出力,由枚姨牽線,拍下鄭曉江的私生活可以賣個高價錢。”
我饒有興致地追問:“是誰買這些照片?”
王耀文放下手中的相機,曖昧地問:“你好像對鄭先生挺感興趣?”
“我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比如說,枚姨的死,我同樣感興趣。”我心平氣和地說,“那天,你在走廊看到我,想想我之前應該在哪裡。”
“在哪裡?”王耀文隱去笑意,一雙陰鷙的眸子迸射出殺氣。
“如果枚姨的死不是一場意外,你說樑浩權會怎麼做?”
“雪禾,你看到什麼?”王耀文逼近我,我屏住呼吸,冷靜地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將死之人,少在這裡妖言惑衆,不會有人相信你這個叛徒的話。”王耀文慌張地說,“你以爲我會害怕?你以爲枚姨的死,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沒有人比金錢利益重要,現在的我,對他們來說還有利用價值,就算你說個天花亂墜,也根本不足掛齒。”
“如果我要說,一開始我就不會沉默。”我面無表情地說道,“在我看來,枚姨是咎由自取,她千不該萬不該,相信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王耀文冷哼地說:“你看看你,非要把氣氛弄得特別糟糕……”說着,王耀文的手想要靠近我,而我趁機甩開他的手臂,板着臉說道:“我要喝咖啡。”
“我看你是想要玩花樣。”
“原來你怕我?”
“呵,別這樣挑釁,我不吃這一套。”
車鑰匙放在中間的盒子裡,我趁他不備,故意抓走車鑰匙,然後按下後備箱的解鎖鍵,王耀文搶過去,有些錯愕地注視着我,就在他發怒之前,我翻身將其壓在身下,忍着噁心反胃的感受,媚眼一掃,傲慢地問道:“這一套怎麼樣?”
“又來了。”王耀文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到嘴裡的東西真心不想放手。”
我看到後備箱緩緩打開,裡面的人迅速地跳出來,好在路人不多,不會引起圍觀。我有些緊張地看着車外,鄭曉江在車尾凝視我,這個時候,我坐在王耀文身上,一隻手矇住男人的眼睛,另一隻手招呼鄭曉江趕緊離開。我們時間不多了,求求你快點走,我怕我瞞不了多久。
王耀文的手觸碰到我的腰際,慘白的臉上強裝着鎮定,直到看到鄭先生退後兩步,我勉強展露了笑容,以示他可以安心地離去,至於之後,我儘量想辦法脫身,大庭廣衆之下,王耀文不至於強迫我車,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