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步伐如此堅定,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在乎誰應該主動,我的在乎,是靈魂上的情動,把自己許給另一個靈魂。
我用畢生的精力去愛一個人,因爲我愛,所以我愛,我愛,爲的是我可以愛。那個時候,我可以愛,所以我忘記了苦難,我抓住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就是當下,我和我最重要的人在一起,分享和體驗活着的樂趣。
步子越發輕快,我上了二樓,尋找鄭曉江,我之前看到他的車子駛進車庫,他回來了,提前回家,也許是元旦節,公司放假,所以他提前回家。
“咔嚓——”我準備敲門,鄭曉江正巧打開自己的房門,看到我,他顯得有些驚訝。
他的樣子像是要外出,我們對望幾秒,他忍不住問道:“今天你休假嗎?”
我休不休假,還不是他說了算?
“袁姨說,我可以休息,今天山莊沒什麼事,所以我想……”我忐忑地開口,因爲扯不到主題,便被鄭曉江搶了話:“既然沒什麼事,不如跟我一起出去。”
我心裡一喜,還以爲他也知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好啊。”我滿心歡喜地答應,隨即被他拽着下了樓,我看他似乎挺着急,上了車,他也是不停地看着手錶。
“我們去哪裡吃飯?”我坐上副駕駛,試探地問。
鄭曉江驅車離開山莊,若有所思地嘀咕:“怕是來不及了。”
“會嗎?”我張望車窗外,此時夕陽剛下山,離倒數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你餓了嗎?”鄭曉江一邊開車一邊問我。
我搖着頭,思慮地說:“不吃點什麼,等一下怎麼熬得過倒數的時間?”
“倒數?”鄭曉江不解地瞥一眼我,又問,“什麼倒數?”
“你……”
“鈴鈴鈴。”手機鈴聲打斷我們的談話,鄭曉江戴着藍牙接聽,此時我才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他不是和我約會,而是急急忙忙地趕赴機場,因爲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他的瑤瑤要回國了,他必須趕過去接他們下機。
差不多七點,我們到了機場,此時薛瑤和夏旭已經等候一段時間。再次看到薛瑤,讓我不得不聯想造訪會所的“薛先生”,一旦認定了身份,越老越多的相似就會與薛瑤重疊,加上她的確想要帶走鄭曉江,從一開始,她就希望他離開這裡。
“你怎麼還在曉江身邊?”夏旭說話挺直接,他陪着掉隊的我,此時我們身前,是好不容易相聚的“兄妹”,他們要說的話一定很多,照顧不到落單的我。
夏旭也插不進去他們的話題,於是轉戰騷擾我。我並不想回答,可又很在乎鄭曉江的朋友,所以不想怠慢夏旭。
“我在他家裡兼職。”我輕描淡寫地說。
“他家裡?”
“他已經回到頤園莊,你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夏旭撇了撇嘴,“這傢伙真是辛苦,永遠都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比如?”
夏旭眼珠子一轉,賊笑地說:“比如姓鄭。”
鄭曉江回頭,催促我們跟上他們,我和夏旭加快步子,卻還是落在他們身後。
“我不覺得鄭先生討厭自己的姓氏。”我板着臉,較真地說。如果一個人,當真不願跟着父姓,那他完全可以想盡一切辦法改掉父姓,而他,十七年來,從未換掉姓氏,他沒有想過替換,至少可以證明,他並不討厭。
“呦呵,你以爲你很瞭解他?”
“不瞭解。”
“對了,那張照片,你還有保存下來嗎?”夏旭拉着我的手臂,盯着我說道,“我可以幫你瞭解他,前提是,把那張照片給我。”
其實我知道夏旭所指的是哪張照片。
“夏旭和唐小姐好像挺投緣的。”薛瑤的聲音喚醒我們遊離的思緒,我推開夏旭,擡頭撞見鄭曉江陰鷙的眸光,他黑着臉,像是有些生氣。
爲了緩解尷尬,夏旭打哈哈地笑了笑:“對了,肚子好餓,瑤瑤,你在飛機上不是說要吃點心嗎?我們還楞在這裡做什麼?趕緊搶地方吃飯啊。”
擰着大包小包,夏旭先逃之夭夭,我避開鄭曉江的目光,也打算跟上夏旭,然而他往前一步,擋住我的路,居高臨下地問:“你們聊什麼聊這麼多?”
我心虛地看一眼鄭曉江,緊張地解釋:“隨便聊天而已。”
“你好像跟誰都挺聊得來。”鄭曉江還是莫名其妙的不高興,如果說不高興,其實最不高興的應該是我,明明計劃好了跟鄭曉江倒數,卻偏偏遇上薛瑤回國,看來今天的倒數是沒指望實現了,想想不免覺得可惜。
“曉江哥,你別這麼問,女孩子都會不好意思的。”薛瑤主動上前挽住我的手臂,我不知道可以跟她這麼親密,也許是我想得太過複雜,薛瑤對我並不生分,倒也是,如果從會所開始算,那麼我們已經碰面很多次,思及此,我心裡咯噔一沉,也就是說,薛瑤可能知道我之前的經歷,而她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爲了給我足夠的自尊嗎?
“瑤瑤,你想吃什麼?”鄭曉江轉移注意力,又關心地詢問薛瑤的意願。
“這麼一說,確實有點餓了。”
“那好,放了行李,我帶你去用餐。”
我咬着脣,鼓起勇氣說道:“對不起。”我猶豫不決,繼續說,“我有點累了,我想先返回。”
我扭頭衝着失望的薛瑤說道:“薛小姐,你和鄭先生難得相聚,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去打擾你們了。”
“可是……”
“我現在對這裡挺熟,我知道怎麼回去。”我掃一眼面無表情的鄭曉江,不知道該怎麼安放我的失落。
我覺得最好還是離開,他們的話題,我也插不上半句。薛瑤是鄭曉江的前半生,他們的故事遠比我們的深刻,每一次知道薛瑤回國,我總感覺鄭曉江隨時會被她帶走,我無力挽留,因爲我知道,終有一天,他會離開。
我轉身朝着另一個出口走去,片刻後,鄭曉江喊一聲我的名字,我心裡竊喜,期盼地回頭,我看到,他氣喘呼呼地小跑過來,他越來越近,身後承載了薛瑤如炬的目光。
“我覺得你今天有話跟我說。”鄭曉江追上來。
薛瑤走得很急,她漸漸靠近,我不想她聽到我的祈求,更不想她看到我的貪婪,我戴着面具,因此害怕被揭露。
“我想回去,就這麼簡單。”有一種倔強,叫自知之明。在薛瑤靠近我們的同時,我匆忙地退後,毫不猶豫地擠進人羣之中。
他們的方向是車庫,我的方向是車站,我們背道而馳,不可能撞見。我不想面對他們,我就是不想看到他們親密無間的樣子,我的嫉妒會撕破我的面具,我害怕讓鄭曉江看到我陰暗的一面,原來我也是多面,只是在愛的人面前,我努力剋制,一心只想保持最好的那一面。
我是虛僞的,在愛情面前,不想純粹的善良。
“小姐,去哪裡?”我上了一輛的士,我難得這麼奢侈,我摸了摸口袋,裡面裝着我打算請鄭曉江大吃一頓的錢,如今被我用來獻給的士司機。
“去天寰廣場。”倒數的聖地。
“小姐,今天晚上天寰廣場很熱鬧,我只能在外環放下你。”司機大哥很實在。
“謝謝。”我木訥地回道。
“小姐一個人去嗎?不打算跟男朋友一起倒數?”連司機大哥都知道的事情,我覺得鄭曉江不可能不知道什麼是倒數。
“一個人。”我再也不願開口,扭頭望着車窗外,白天的激動在此刻塵埃落定,我的心很靜,靜得只有一個人的心跳聲。
一個人的影子隱藏在星河的街道,身旁那些川流不息的人羣好像與自己無關,我看到的都是成雙成對,也許我不該來,我人來了,心卻落在鄭曉江身邊,跟着他守護薛瑤,守護他十七年來的相依爲命。
“不要出聲。”那個少年躲在衣櫃,他緊張地擁住身邊的小女孩,他們的親人在他們眼前血肉模糊,女孩的眼淚烙印在少年的心底,從此,他的心底,隱藏着女孩的仇恨。
我根據夏旭曾經跟我闡述的事情幻想出這樣的畫面,我仰頭,霓虹燈模糊了我的眼眸,我驚訝,我彷徨,我轉身,掃視人潮涌動的盡頭。
突然間,我將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
“照片上的女人是莫靜然,相信你也知道她的身份,她是莫氏的首席殺手,自從嫁給姚振晟便已金盆洗手。”
“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是警方的臥底。”
夏旭要這張照片,他之所以要這張照片,一定不會是爲了莫靜然,若是如此,他奔着跪着的男人向我討要照片,如此一來,這個男人就是,就是跟薛瑤或者鄭曉江有關係的人。
“據我所知,他應該有個養父。”
那個男人是鄭曉江的養父,就是薛瑤的父親。
“哇喔——”吵雜的歡呼聲打斷我的思緒,我想逃離,怎奈被外面的人反而擠到更深的地方。
看到大屏幕顯示的時間,距離鐘聲敲響只有十五分鐘,難道我就要在陌生人的歡呼中度過自己的第一個倒數?
我拼盡全力掙扎,像當初勇往直前地衝破地獄,恍惚之中,我看到了街道,街道是我的曙光,我的曙光有鄭曉江的身影,陰魂不散的都是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