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琪琪爲我憤憤不平,她數落鄭先生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呱噪,我好幾次想要打斷她讓她閉嘴,但是我發現我插不上話,於是放任她不停地在我耳邊製造噪音。
我聚精會神的思考關於丁菲菲中毒的事件,很顯然,我不是下毒的人,那麼還有誰會在她身邊下毒?我偷聽的時候,分明進去病房的人只有鄭先生和嵐姐,難道嵐姐要下毒害死丁菲菲?
憑她的手段,不無可能,可我覺得還是有點說不過去,可能還有其他細節沒有被我察覺。
“到了。”黎海推開房門,一樓客廳氣氛不對勁,二哥在門口朝着我們使眼色,過後,裡面有人走出來,我看到王耀文,還是穿得寒酸,他瞧見我,露出猥瑣的笑臉,客客氣氣地說:“雪禾回來了,沒受傷吧?”
我不搭理他,徑直拐進房間。坐在沙發上的枚姨,嘴角叼着煙,斜睥我時,眼眶映出血絲,她可能跟我一樣,一夜未眠。枚姨習慣通宵打牌,昨晚上我們都在戰場上翻雲覆雨,誰都沒閒着。
“還活着?”枚姨輕咳兩聲,慵懶地冷笑,“看來英子對你手下留情了。”
“那我找一天良成吉日去感謝她吧。”我反諷地啐道,枚姨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猛吸一口煙才能提點精神,她的皺紋在煙霧之中若隱若現,她不年輕了,折騰一宿更加憔悴。
“我對你呢,沒別的要求,你儘量不要把自己作死,我就可以交差。”
“你放心,貓有九條命,我屬貓。”我跨了一大步,坐在枚姨身邊,猶豫地說,“跟你商量個事兒。”
枚姨斜靠着沙發背,睇着我說:“突然對我這麼客氣,肯定不是好事。”
要說了解自己的不是朋友就是敵人,這話不假,對枚姨來說,我商量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
“借點錢。”我真是服了自己,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借錢,還借得這麼光明正大,脫口就來,絲毫不覺得羞澀,也不覺得難以啓齒。
“沒有。”枚姨扔了菸頭,忽然猛咳幾聲,漲紅了臉,激動地說道,“昨晚上輸了老孃幾十萬,你別跟我提錢,我告訴你,你把悠悠送到醫院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
“我就是跟你說這筆帳。”我一本正經地說,“悠悠的病,我想順便也治了。”
“雪禾。”枚姨蹭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瞪視我,冷厲地罵道,“給你三分顏色,那是看在莫少的面子,我告訴你,悠悠下午就給我出院。”
“不行,她失血過多,還要留院觀察,不能落下後遺症。”我不甘示弱,站起來迎上枚姨的目光,談到錢,她倒是來了精氣神,我真希望這是迴光返照。
“你說不行,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你真拿自己當回事了?哼,一個婊,子不要把自己擺得這麼偉大,我告訴你,她得的病,以後你也少不了。”枚姨轉了身,踱步說道,“在這裡,要麼老老實實賺錢,要麼趁早滾蛋,你以爲你真的救了悠悠?”
我咬着脣,不服氣地深呼吸。枚姨站定後,對着我又道:“悠悠在這裡肯定混不下去了,她是被家人趕出來的,也就是說,她沒有地方可去,她染了一身病,沒有錢怎麼活?你找我借錢給她治病,難不成還得以後養着這個廢人?”
“在你眼裡,她們沒有辦法給你賺錢,所以你開口閉口就說他們是廢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晚上輸掉幾十萬,足夠挽救多少生命?”我置氣地罵道,“這些爲你賺錢的女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們一旦生了病,你不管不問,由着自生自滅,我想知道,你的心究竟是有多黑?你就不能積點陰德,免得日後死了沒人給你送終。”
“臭丫頭,敢咒我?”枚姨冷不丁地衝上來,抓住我的頭髮想給我兩個耳光,我掙扎地推開她,差點將她摔在地上,與此同時,我們身旁的人趕緊拉開我們。王耀文抱着枚姨,趁機獻殷勤百般地討好,我被琪琪拽着手腕,她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其實身子瑟瑟發抖。
“我一個子兒也不會借給你。”枚姨咆哮地喝道,“黎海,你給老孃記着,三天不給這丫頭吃飯,餓死她,給老孃餓死這丫頭,哎喲喂,氣死我了。”
“彆氣,彆氣。”王耀文偷瞄我一眼,我看到他眼底的得意之色,頓時覺出不安的敵意。
“藥,我的藥。”枚姨有哮喘,居然被我氣得犯了哮喘。我可不是第一天氣她,可今日的話涉及到送終的問題,之後黎海告訴我,這些時日,枚姨因爲乾兒子的事花費不少心血和錢財,可程榮依然被拘留,聽說有人把程榮販毒的罪證寄到警察局,無疑更是雪上加霜,案子如果翻不了身,程榮必定要在局子裡很長一段時間了。
我說,這是罪有應得,如果我找到證據,我也會寄給警察局,最好是找到他們所有人的罪證,這樣的話,我們的日子才真正是雨過天晴。
王耀文的那個笑容,善惡難辨,我久久不能揮去,並且我還知道他跟蹤鄭先生的事情,他身上有些謎團尚未弄清楚,所以這個人,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雪禾。”樓下有人喊我,聽不出來是誰,近來樓下可熱鬧,很多人都不回家過年,打算聚在一起吃團年飯,所以都在忙忙碌碌地準備過年用的東西。
我下了樓,看到黎海和幾個我不認識的人圍在門口聊天,前幾天枚姨離開,吩咐黎海監管我,她禁了我的足,三天不給飯吃,也不給我外出。
“餃子還沒好呢。”蘭蘭看到我,眉開眼笑地說。這三天,我多虧了蘭蘭,雖然枚姨交代不許給我吃飯,但是沒說不能讓我吃其他東西,於是蘭蘭每天都給我下餃子,最難得是每天的餡兒還不一樣。
許是我對悠悠的事情傳開了,蘭蘭看我的眼神漸漸緩和,我覺得這裡的女孩並不是外界想象得那麼不堪,大家都是平等,你如果尊重她們,她們自然也會尊重你。當然,有些無藥可救的,我也不會浪費精力。
“雪禾。”黎海向我走來,笑着說,“這些人是來帶你走的。”
“帶我走?”我打量門口的男人,像是在山莊的那些保鏢,“這麼晚去哪兒?”
“雪禾小姐,請。”他們的恭敬帶着我不容反抗的壓迫感,我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也不知道他們奉了誰的命令,總之只要不是姚振晟,一切都好說。
蒙上眼,我坐在後座,我耳邊聽到風聲,如果看不見,耳膜會變得敏感。我沒有害怕,等待我要去的地方,在未知的領域,我可以瞭解很多未知的猜測,如果是姚振晟,我也不會害怕,我會和他拼命,而不是任他宰割。
我究竟害怕什麼?我似乎應該感到害怕,纔會顯得楚楚可憐,纔會得到別人的同情。所以我害怕鄭先生再也不會有惻隱之心,他的那點惻隱之心足夠溫暖我的靈魂,我害怕他放棄我,害怕他討厭我。
“到了。”我被打斷思緒,才意識到我想了很久。
“轟轟轟——”我的耳膜聽到一陣引擎的轟隆聲,有人取下我的眼罩,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坐在另一輛跑車裡面。
我透過車窗,直視前方,我的眸光映着男人的模樣,他向我走近,一雙長腿穩健而行,大衣掛在他雙肩,寒風撩撥他的藍色瞳眸,微揚的笑意不可一世,出衆的性感令四周黯然失色。
莫晉翀的出現,令我有些被驚豔到了。我冷靜地深呼吸,調整好心態再多看一眼,這樣的男人秀色可餐,我應該喜歡上,只可惜,人的心是有容量的,一旦被塞滿就很難裝下其他人。
然而,我感到害怕了,我有點害怕看到他,我害怕瞭解真正的莫少。
“想你了。”莫晉翀坐在駕駛座,爲我係上安全帶,卻在我眼前停下來,我們相距很近,近到我能看清楚他的笑容,是打從心眼裡流露出。
“有沒有想過我?”莫少的問題有些敏感,我用沉默回答。
“三少,準備了。”外面的人幾乎用嘶吼的語氣說話,“小胖呢,各就各位。”
我驚愕越來越多的跑車,還有車外瘋狂的男男女女,我好像掉入另一個世界,有些摸不着頭腦。
莫晉翀見我疑惑,於是說道:“你是我的幸運星,我特意要他們把你帶來。”
“莫少,我們這是要做什麼?”我扭頭,不解地問。
“轟轟轟——”
“go。”正前方的女人尖銳的嗓子發出號令,這些跑車像箭一樣飛了出去,伴着空氣中的吶喊,我也跟着飛出去。
如果不是看到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象,我真懷疑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我刷白了臉,緊緊地握着安全帶,好不容易恢復神色,我有些生氣地瞪着身邊的男人,我剛要控訴他的自作主張,然而我看到,他很認真地凝視前方,他的雙手靈活地掌控整輛車的速度,我真有些擔心,如果現在吵架會否影響他的心情,我可不想從這輛車裡面飛出去。
“嘔——”我的胃不是很好,承受不了飛馳的壓力,“對,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開車,但是,但是我真的要忍不住,嘔——”
“雪禾,我贏了,就可以知道鄭曉江的目的。”
“額?”我真不想這麼噁心自己,只是聽到莫少這麼說,剛想吐的感覺立刻被我壓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