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位置可以決定我從窗臺能看到什麼,我看到,一輛輛車使出車庫,上面坐着姚振晟和本多紀子,是預告這場鬧劇結束了嗎?我怎麼覺得安靜得有些不太正常,也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打算怎麼離開?”我身後,徐臨躊躇不安,琪琪被我支開,她去了廚房。
“你打算怎麼離開?”我眼神不離窗外,問了相同的問題。
徐臨長吁一口氣,踱步到我身邊,低聲說道:“我帶你走,兩日後,晚上十點,我在車庫等你,你藏身在後備箱,很容易就混出去了。”
“紀子小姐瘋了,她要大開殺戒。”我面無表情地注視窗外,車子離開會所,他們這幫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會所。
“雪禾。”徐臨拽着我的手臂,認真地問,“你知不知道我說什麼?”
我扭頭,板着臉:“光有一個模糊的指印根本沒什麼用處,鑰匙的模板在莫少身上。”
“我謝謝你,已經不需要這些,我們收到更多證據,這些證據足夠抓住他們。”徐臨蹙眉,一本正經地說。
“毀滅者。”我繞過徐臨身後,凝重地說,“已經有證據抓人了,也知道潛伏在警方的內鬼是誰,就在昨天,他間接救了你,你差一點被內鬼陷害。”
“他救了我的戰友,隱藏在城中村的同事。”
“他通風報信,那個在三樓的戰友成功轉移。”
“爲什麼你知道這些事情,難道你知道他是誰?”
我背對徐臨,謹慎地說:“還有很多事,我並不知道,所以我要留下來弄個明白。”
“雪禾,你……”徐臨轉身,我打斷他的堅持,側過臉看着他,“第七天,我會離開。”
“說是七天,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我們相顧無言,徐臨沒有說服我的能力,他漸漸瞭解我。
“你不走,我不會離開。”
我也沒有說服他的能力,我們都很在乎彼此的生死,真正如戰友那樣在乎。
送徐臨離開我的房間,在轉身時,我看到莫晉翀從另一頭一拐一瘸地走向我,他的樣子看起來很迫切,我以爲他睡醒後很急着想見我,然而他在我跟前停下來,劈頭就問:“剛纔在你房間的男人是誰?”
“爲什麼你知道我房間裡是個男人。”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問。
“你不要忘了,我是莫氏的人,雖然我恨不能親手解決姚振晟,但我自始至終都是莫氏的人。”
“所以,你根本不相信我。”
“我只想知道臥底是誰。”
我們對視,用極其複雜的眼神對視雙方,我不想欺騙莫晉翀,畢竟我欠他一條命,但是我不能出賣徐臨,正如莫晉翀自己所言,他是莫氏的人,即便他與我有共同的敵人,可他不過是想借用他人之手鏟除姚振晟。
“莫晉翀,你要找的人是我。”鄭曉江從徐臨離開的方向走出來,這是一條凸型走廊,莫晉翀的方向通往拐角處的雜物間。
看到鄭曉江,莫晉翀指了指小腿,怒聲抱怨:“你看看你,笨手笨腳,傷口還有流血。”
衣服上的血跡很扎眼,我有些擔心莫晉翀的傷勢。
“我看還是讓紀子小姐在你另外一條腿上面來一槍。”鄭曉江冷哼一聲,走到我身邊,溫柔地說,“雪禾,我有話要跟你談。”
“你們不是剛剛纔談完嗎?”莫晉翀想要阻擋,可是如今的他受了傷,鄭曉江完全不受影響,他健步上前,將我拉進房間,還沒等莫晉翀追上,他就毫不客氣地關上門。
“砰砰砰。”莫晉翀急乎乎地喝道,“鄭曉江,你給我出來,你這傢伙,乘人之危不是好漢。”
我支了一聲,鄭曉江背靠着門後,打量我全身,緊張地說:“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麼很奇怪?”
“爲什麼他會知道你房間裡的男人。”鄭曉江環抱雙臂,正色地問,“你房間裡還挺熱鬧的。”
我白一眼鄭曉江,笑了笑:“你偷聽我們說話。”
“不小心聽到。”
“這可不是君子所爲。”
鄭曉江一步上前擋住我的路,又抓着我的雙臂左看右瞧,忙活了半天,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食指鑽戒上。
我還以爲他吃了醋,竊喜的時候卻被鄭曉江拔掉鑽戒。
“我聽你說,昨晚上莫晉翀準確無誤的找到你?”
“他……”
“這不是鑽戒。”鄭曉江扔了鑽戒,踩在自己腳底,冷冷地說,“這是假的。”
我心疼的是鑽戒的價值,就算不喜歡,但是以後賣掉也值幾個錢,就這樣被鄭曉江踩在腳底,萬一刮花了怎麼辦?這麼閃亮的鑽石,不是鑽戒是什麼?
“你輕點,你這個敗家子。”我蹲下來,拍了拍鄭曉江的小腿脖子,他挪開腳跟,我定睛一看,鑽石和戒指分離了,破開的地方有個黑色的污點,看起來的確可疑。
鄭曉江拾起豆大的鑽石,掰開縫隙,不屑地說:“莫晉翀根本就是在你身邊安插了跟蹤器,這種微型跟蹤器還有偷聽器的作用,在不少國家用於軍事,看來莫晉翀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什麼?”我叉腰怒問,“他監視我?”
我以爲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聽別人,哪曉得,莫晉翀他早就在我身上安插了偷聽器。仔細想來,其實早有端倪,爲什麼我一出事,他就出現?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鄭曉江似乎等待一個切入口,對我語重心長地說,“雪禾,我打算今晚上離開會所,不,是離開這個戰場,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姚振晟肯放過你?”
“他忌憚k先生在國外的靠山。”
“就是那個薛先生?”
鄭曉江避開我的追問,心事重重地說:“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你只要跟我一起離開就可以了。”
我走到窗前,莞爾一笑:“你從來不跟我說你的事情,也從來不想讓我瞭解你,可是你一直堅定帶我走的決心,我知道你爲我好,你希望我離開這個戰場。”
“難道這還不夠嗎?”
我凝視他,較真地說:“我偏偏不是這樣的女人,我很清醒,我知道你的目的,你想毀滅莫氏,你要報仇。”
“知道這些又能如何?”鄭曉江皺起眉頭,“好,你想知道,你已經知道了,知道這些再跟我一起走,這樣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跟我離開了嗎?”
我搖着頭,哭喪着臉:“鄭先生,不是這樣的,你有沒有想過,我跟你走,跟你去哪裡?跟着你,我能做什麼?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但是我想我一定會給你的生活帶來不愉快,因爲就是一個丁菲菲,已然容不下我。”
鄭曉江啞口無言,估計我突然這麼反問他,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趁着我把話說開,乾脆就把心底的話全都一股腦兒地說出來:“我不瞭解你,可以說,現在的你,對於我,是熟悉的陌生人,這一點都不誇張,我無法瞭解鄭先生,相信鄭先生同樣是這樣的感受。或許我是女孩子,想的事情有點多了,可我止不住,我就是會想,想鄭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想鄭先生有什麼樣的過往,纔會和莫氏結下仇恨,我原本以爲,只要我挖開莫氏的秘密,我就能瞭解你,瞭解你們的仇恨,然而……”
“然而你越來越不瞭解。”鄭曉江接住我的停頓,睇着我,意味深長地說,“我不習慣與人分享我的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情已經摺磨了我,我不想折磨其他人。”
“你走吧,結束這一切,你是你,而我只是我。”我咬着脣,痛心地低語,“我也會好好地思考接下來的路。”
鄭曉江嘆息一聲:“也許你說得對,我只知道一腔熱血地帶你離開,卻不曾想過對你的將來負責,你何處何從,有你自己的打算,而我不應該打擾別人的人生。”
“不……”
“雪禾。”鄭曉江搶走我的話語,沉鬱地說,“仇恨剝離了我的靈魂,我曾經以爲自己就是一個復仇的傀儡,然而這條不歸路,因爲遇見你,讓我看到曙光。”
“鄭先生……”我撲上去試圖抓住他,可他的轉身來得如此突然,帶着一點決然,他寧願錯過,也不願讓我走進他的過往,他是個怎樣的人,我來不及看透,就要接受彼此的分離了。
他開了門,這一次,是他打開了房門,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守在門口的莫晉翀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也就是分秒之間,他們用眼神道別,一對仇人之間的道別。
“姚振晟不會放過會所,這個時候跟他走還算安全。”莫晉翀扶着房門,緩緩地走近兩步。
我捂着嘴走到牀邊坐下來,我的淚在心裡涌動,我究竟在堅持什麼,這該死的自尊早晚害死我,我想是這樣,其實我只想了解我在鄭先生心裡的位置,可我問不出口。
“我打算和莫氏共存亡,我不會帶你走,只有我不想你離開。”
我蹭地站起來,怒瞪莫晉翀,賭氣地質問:“你監視我,你跟姚振晟一樣,想從我身上知道誰是臥底。”
“我姓莫。”
“那又怎樣?”
莫晉翀無奈地低着頭,心神不寧地說:“據我所知,這個姓薛的帶走鄭曉江,他們不會再回來了,你真的不打算挽留一下,或者,你現在走,我不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