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鄭先生和莫少把我夾在中間認爲很好玩,我的心被他們捏在手裡,落在誰懷裡都能刺激到對方,倒不是我這人有多重要,是能激起對方的雄性激素,一種不服輸的較量,敢情還是自以爲是作祟,不會真正想到我的尷尬和無奈。
男人嘛,永遠都是在對得不到的騷動,吃着碗裡瞧着鍋裡,家花不如野花好。我可不是一朵隨隨便便的野花,我來這裡,也不是專程談情說愛。不過,大白天的情況下,我還是有所收斂,不敢將偷聽器戴在身上,經過上次的事情,我得吸取教訓,不能掉以輕心被人抓住把柄。
不知道鄭先生會如何想,不知道他想知道什麼?其實,我更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然而,我無從得知鄭先生的任何信息,就連琪琪也都一知半解,頂多知道他是個私生子,尚且還沒有證實。
在洗手間整理衣服的時候,我從鏡子中看到神情呆滯的茉莉,她這會兒當我是透明,洗了手轉身離開,走得很平靜,臉色看起來格外平靜,靜得很不正常。
我心裡咯噔一沉,趕緊擦了手立刻開門跟出去,她走到盡頭轉了彎,我一直跟着她下到負一層的後艙。後艙有幾個小房間當作倉庫,這裡很少有人經過,一般情況下,根本不會有姐妹願意在這裡浪費時間。
茉莉蹲在後艙的過道上,她從熱褲的褲袋翻出一根細長的煙,她的手指也很纖細,兩根手指老練地夾着這根菸,我躲在不遠的拐角處,能看清楚手指微顫地點燃這根菸,她將菸嘴送到口中抽起來,閉上眼慢慢地享受煙霧繚繞的迷離。
這個時候的茉莉,我看着很陌生,她的美,躲在煙霧之中,被完全遮蓋。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看見開在她手中的茉莉花,那麼妖豔,美得極致,令我羨慕又嫉妒。如若不是她對我的偏見,我想我還是很喜歡她的,其實我一開始就不討厭她。
可是,現在的她,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太一樣。我轉過身再次張望,卻一驚,緊張地揉了揉雙眼,一瞬間的功夫,她明明蹲在過道上,頃刻間,她被煙霧帶離了我的視線。
茉莉不見了,我頭皮一麻,也不顧自己的安危,跑出去尋找,這一目瞭然的幾條過道,空空如也,根本不見任何人的蹤影,像是剛纔我見到的只是一團煙霧,根本不存在任何人。
“你怎麼纔來?”女人的質問將恍惚的我拉回現實,證明我不是一個人。
絕不是一個人,極有可能還有我不知道的人存在,下一秒鐘,我被人推進一間倉庫,還沒來得及呼救,卻見那人捂着我的嘴,這場景已經很熟悉了,我看着他,他注視我,笑得曖昧,笑得得意,笑得那麼令人無所適從,無法抗拒。
“又見面了。”鄭先生也很淡定,他鬆了手,湊近我耳邊,小聲地道,“我來要我的信物。”
“沒有準備。”我直截了當地說。
“噓。”鄭先生壞壞一笑,捏着我的臉頰,“你就不能用點心嗎?我說了,下次見面,你得給我信物,這是規矩。”
“不好意思,我向來不守規矩。”我故意反駁,想要推開他。
“能不能跟我離開?莫晉翀除了吃你豆腐,根本不可能保護你。”鄭先生突然認真,我有半分感動,卻又仰起頭,直白地說:“你又能保護嗎?你是三頭六臂嗎?保護了丁菲菲,還有多餘的力氣保護我?我想,能保護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是固執的,也是因爲自卑而將自尊掛在臉上的女人,我不想乞求,不願接受施捨,我要的愛情,是兩個人真正在一個世界,一條平行線,一個我可以夠得着的高度。很顯然,我踮起腳尖,觸摸陽光之前,卻被黑暗侵蝕。
就在我們彼此僵着身子,各自懷揣心思之際,突然外面的動靜驚動了我們,還是鄭先生反應最快,迅速地拉着我躲在倉庫的貨架後面。
“爲什麼越來越少?爲什麼?爲什麼?”茉莉的聲音,是茉莉的質問,帶着憤怒,還有急躁,語氣中的不安因子傳遞給我和鄭先生,於是我們面面相覷,靜靜地聆聽外面的情況。
“程榮被抓,阿枚把場子交給樑浩權,我插不上手。”我一怔,瞪着一雙大眼與鄭先生交換驚訝。
我躲在貨架後方,貨品擺放得不夠整齊,還有縫隙隔開,能讓我偷偷地窺探。外面沒有了說話聲,我儘量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緊張到瘋狂的心臟躍出胸腔。
男人褪掉褲子,他的前方是個女人的背面,是茉莉,是脫了衣服的茉莉,她那隻開着茉莉花的手掌正伸向桌子的前方,她拼盡全力想要抓住那包白色的物品。
我的心正在發抖,我的眼眶是溼潤的,我眼睜睜看着茉莉被人糟蹋,她正在被王耀文欺凌,可是她沒有反抗,不但沒有一絲反抗,她像是不關自己的事,仍由這個噁心的男人在自己身上痙攣。
“嘔——”我想吐,又想吐。鄭先生嚇得擁住我的頭,將我埋進他同樣跳躍的胸口。
“誰?”王耀文慌慌張張地穿上衣服,他哆嗦一聲,厲聲喝道,“什麼人?”
“哼,慌什麼,這裡怎麼會有人?”茉莉扣上胸衣,冷冷地說,“你什麼時候打算把東西給我?”茉莉趁機將白色的物品藏在自己的褲袋中,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裡。
王耀文張望我們的方向,他想要靠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那批貨只能想別的辦法,你什麼時候想到辦法,就什麼時候給你。”
“你這不是害我?”茉莉憤怒時,雙眸中對王耀文的恨意不亞於我。
“害程榮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王耀文終於被茉莉的話分心,他轉了身,小眼睛睇着茉莉,打量對方身上的怒氣。
“那是你的主意,跟我沒關係?”茉莉咬牙切齒地啐道,“我告訴枚姨,看她怎麼收拾你。”
王耀文不以爲然,笑了笑:“傻丫頭,你自己掂量,枚姨是聽你的,還是信我的。”
“無恥。”茉莉的結論很中肯。
“把燈打開,我得檢查,看看這裡有沒有其他人。”王耀文似乎戒備心極強,過後還是靠得越近。
我抖着身子,鄭先生擁得很小心,他說他會保護我,可是他拿什麼保護?他要怎麼保護?我是不是又做錯事,是不是又害得他面臨危險?
我腦子很混亂,轉得飛快,我想到,等一下被發現,鄭先生必定與他們廝打,如若廝打就會暴露,就會發現這對狗男女的齷蹉事情,可是揭發他們又怎樣?正如王耀文所言,枚姨是相信我們還是相信他們?
結果可想而知,反咬一口是必然,說不定連累鄭先生。我的耳膜幾乎能聽到王耀文的腳步聲,他離我們近得只剩下這個貨架,他只要掀開貨架,我們的存在,他一目瞭然。
茉莉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可也得走到牆邊準備打開壁燈,說時遲那時快,猝然間,從黑暗處竄出一隻碩大的老鼠。
“啊——”茉莉跳起來,哇啦地叫喊,“根本就是老鼠。”跳了幾下,她打開門奪門而出。
“喂,該死的女人。”王耀文被茉莉的叫聲嚇得懵了,回過神後,他也跟追出去,不再糾結貨架後面的我們。
時間驟然停止,我們的世界陡然安靜下來,靜悄無聲,僅僅能感知彼此最後一口呼吸。我終於可以用力,可以用力地擁抱他,我的身子依然顫抖不止,卻摟住他,感受到我們還好好地活着的安全感。
“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裡。”鄭先生的聲音有些嘶啞,在我頭頂沉甸甸地襲來。
“我要留下來,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我的決心。”我的語氣很生硬,根本就沒有餘地。
“爲什麼?”鄭先生不解,我也對未知不解。
“我是雪禾。”我說得輕鬆,其實內心很沉重。
“她死得很慘。”鄭先生捧着我的臉,他吻了我的臉,又呢喃,“死亡,離你很近很近,觸手可及。”說着,又吻住我的眼,繼續自言自語,“雪禾,我帶你走,你想知道的,想了解的,我幫你完成?”
我撫了撫男人的臉,他的眼裡灌滿了晶瑩剔透的淚,我從未感受這男人的恐懼,我想,這個時候,他一定害怕極了,他害怕我死。
“鄭先生,我答應你,我會好好活着。”我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我給你的信物,就是我的命,我活着走出這裡,就會把這個命給你。”
這樣的環境下,我目眩神迷,說得太快,所以我把命交出去卻忘了掂量分量,更重要是,我靜下來會想到鄭先生的問題,他說了,雪禾死得很慘,換言之,他也知道三年前的命案,他知道前一任雪禾,他究竟是誰?我的毫無保留,似乎將自己推到另一個懸崖邊,抉擇生死的牌,我不敢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