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姐本名叫什麼,我沒必要打聽到,但是聽琪琪說她是枚姨最大的死對頭,歐陽姐是武漢人,跟她的女孩大多也是兩湖的妹子,所以他們是武漢幫,在這裡遜色枚姨也是因爲地域關係,枚姨是本地人,背後的人脈自然關照本地人。
雖然歐陽姐才三十多歲,可手腕之狠毒絕不比枚姨差多少,很早前她跟着枚姨混,有了自己的人和勢力,就從枚姨身邊離開,她瞭解枚姨,枚姨也瞭解她,所以兩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擾。當然,小姐妹之間搶生意搶客人這種事就心照不宣了,這是憑本事吃飯,誰的姑娘有本事自然留得住客人。
“我以爲是誰呢,原來是昌哥啊。”歐陽姐嬌滴滴地說話,男人倒是聽得全身酥麻,可是我聽來卻如妖精一般不倫不類。
昌哥緊張地笑道:“歐陽姐,這聲‘昌哥’,我真是受不起了。”
歐陽姐打量琪琪,皮笑肉不笑地說:“琪琪啊,聽說你生病了,病好些了嗎?”
“好些了。”琪琪低着頭,不好意思地說:“謝謝歐陽姐關心。”
我側身望着另一邊,故意對歐陽姐視而不見。大概是接收到我的敵意,歐陽姐又上前兩步,繞了一半走到我身前,歪着頭笑問:“小姑娘,看着怪眼生,叫什麼?”
“她……”琪琪本想替我作介紹,豈料我打斷她的話,板着臉啐道:“我不是你的女孩,沒有義務告訴你我是誰。”
“喝哼。”歐陽姐冷笑一聲,髮廊店門口的男人覺察到這邊的緊張氣氛,昌哥有意想袒護我,便支支吾吾地開口:“歐陽姐,她,她新來的小姑娘,不懂事。”
“沒關係。”歐陽姐雙手一攤,聳肩笑道:“我呢,最喜歡的就是調教不懂事的姑娘。”
調教?我背脊一涼,彷彿又聽到那女人悽慘的叫喊。接着,靠近我們的三個男人似有拉開昌哥對着我下手,這時候琪琪縮在我身後,不敢造次,歐陽姐擺出一副自以爲是的面孔,得意洋洋地注視我的驚慌。
驚慌只存在半秒之間,此時容不得我退縮,雖硬着頭皮,可還是扯着嗓門喊出來:“你們誰敢碰我。”
突如其來的叱喝果然讓那三個男人停止前進的步子,歐陽姐微微蹙眉,不悅地瞪視。我深吸一口氣,咬着脣冷嗤道:“你以爲你是誰?你以爲你能在枚姨頭上動土?”
我知道,由於我的喝問引來不少旁人,歐陽姐臉上掛不住,悶悶地哼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就是活得不耐煩,也不勞煩你歐陽姐動手。”我凜然喝道,“我是枚姨的姑娘,今天動得了我的除了枚姨,沒有第二個人,如果歐陽姐是想跟枚姨過不去,那你只管叫他們對付我,今兒個你把我辦了,明天是不是也想把枚姨辦了?”
“你,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歐陽姐忌憚枚姨的勢力,自然是不敢承認我的說辭,抓住她心裡的恐懼,我得寸進尺往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你說你要調教我,真是爲了調教我嗎?我看你明裡是調教我,實際上就是想給枚姨一個下馬威,想讓別人看看,你是如何踩在枚姨的頭上。”
“你……”歐陽姐揚起手掌準備打下去,我瞪着銅鈴大的雙眸,惡氣騰騰地啐道:“打啊,一巴掌打下去,讓大夥兒全都看清楚,這巴掌你是打在誰的臉上。”
昌哥和琪琪傻了眼,不過琪琪更多是擔憂歐陽姐的這巴掌恐怕會打破我本來恢復的傷口。空氣凝固了,聚攏的人屏住呼吸,時間停滯半秒後,只見歐陽姐緊捏拳頭,咬牙切齒地冷哼道:“你想陷害我,哼,我不會上你的當,好厲害的小姑娘,你給我記着,今天是我歐陽英大發慈悲放過你,若是下次犯在我手上,我絕不會饒了你。”
“這小妞是哪家的姑娘?”
“看着眼生啊,新來的吧。”
“應該是新來的……”
昌哥吁了一口氣,二話沒說拽着我的手臂硬拉着我往回走,琪琪小碎步緊跟其後,一路上三人無言,我心有餘悸地捂着胸口,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臟,再這樣下去,我離得心臟病的時間不遠了。
***
你越是擺譜,人家越是覺得你矜貴,我知道,我不可能擁有猜對所有彩票的能力,因此在猜對三次以後,再也不願“出山”,任憑二哥和昌哥如何哀求,我再也不開口,甚至連報紙都不看一眼,這時我有些感冒,倒是成了我不願猜謎的藉口。二哥拜在金錢腳下,甘願爲我這個曾經被他欺負得頭破血流的女孩做牛做馬,好像真是我的緣故,悠悠也說近來她生意特好,並且客人打賞也大方,每天都有機會請我們下館子。
相安無事一週後,我拆了紗布,臉上傷疤有些礙眼,於是琪琪帶我去整理頭髮,以前黑黝黝的長髮被染成了栗色,倒是襯了膚色,可是我一開始看着不順眼,從理髮店出來一直愁眉苦臉。
“雪禾,琪琪,原來你們在這裡,我找了好半天。”悠悠在店門口拉住我們,氣喘呼呼地說,“快點,枚姨找雪禾呢。”
“枚姨回來了?”琪琪緊張地問,之前聽說枚姨去了澳門,只怕是輸得很慘,琪琪她們很擔心這會兒又來跟我翻舊賬。
先跟着悠悠回了家,可是不見了枚姨,昌哥趕回來看到我們,而後急急忙忙催促我們再去外面的茶樓,茶樓是枚姨一個小姐妹開的,這地方也是一個賊窩,聽他們說,晚上就變成地下賭場,一直以來成就不少齷蹉的事。
上了二樓,我們走到盡頭,昌哥轉動門把推開門,琪琪和我走了進去,裡面烏煙瘴氣,我忍不住咳嗽,似有故意再咳幾聲,打斷了裡面人的說笑。
枚姨斜睨一眼門口,昌哥笑着臉走過去,諂媚地說:“枚姨,雪禾來了。”
“喲,這位就是把我們權哥害得縮頭的姑娘。”枚姨對面的女人莫約三十來歲,濃妝豔抹下一雙紅脣似笑非笑地張開,她目光輕浮,將我上下打量一番,說話時鼻音很重,顯得有些不屑。
“雪禾。”枚姨喊了一聲,我被琪琪推過去,心事重重地應一聲:“枚姨。”
“摸一張牌。”枚姨嚴厲地下令,我一怔,剛要伸手卻見四周的人紛紛屏住呼吸,我不明白他們的反應怎麼會如此反常,不就是幫枚姨抓一張牌嘛,有必要一個個全都瞪大雙眼看着牌桌嗎?看來,這張牌對枚姨來說很重要,實際上,這張牌對我更加至關重要。
我的手剛落在麻將牌上面,卻聽見對面的女人又說話了:“前幾天我聽歐陽說枚姨身邊來了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很不懂規矩。”
是說我嗎?很顯然,我頂撞歐陽姐的事情傳到了這裡。加上之前權哥的事情,我看枚姨定是要將我大卸八塊才能解心頭之氣。
“怎麼?”枚姨獰笑問道,“你膽子不是挺大嗎?這會兒手怎麼也會發抖呢?”
我承認,我全身都在顫抖,我不能不發抖,這些人似乎都在看我如何被枚姨大卸八塊,我好像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是不是就該在此終結一生?不,我不甘心啊。
一閉眼,我緩了口氣,縮回手將摸起的麻將牌遞給枚姨。看到牌面,枚姨雙眼一亮,大喝一聲:“自摸清一色。”
那天夜裡,悠悠告訴我,如果當時我拿的只是一張什麼都不是的牌,那我的結果會很慘,枚姨極其迷信,故意讓天做決定,是該整治我還是放過我,這時,我恨的老天爺是不是開了眼?
在我的“幫助”下,枚姨總算不再輸錢,反而贏了個滿堂紅,至於我所犯下的過錯,在枚姨的錢袋裡煙消雲散了。
“哈哈哈。”枚姨坐在沙發上,看了看我,忍不住大笑幾聲,“我也聽說了你跟歐陽的事情。”
“我其實……”
“那個歐陽,以爲翅膀硬了總是跟我過不去。”枚姨陡然變了臉,忿忿地啐道,“我手下面那些個姑娘沒一個敢頂撞她,你倒好,幫我出了一口惡氣。”
昌哥鬆了一口氣,也跟着附和:“我們家雪禾可謂是一炮而紅啊,現在外面逢人就問我雪禾的情況,都說這小姑娘可不是一般的本事,都想掛了牌點雪禾的生意,就算能見上一面說句話,他們都心甘情願掏錢包。”
我別過臉,面無表情地啐道:“我這毀了容的人,有什麼值得看的地方。”
枚姨隱去笑意,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說道:“過來這邊坐。”
我遲疑片刻,昌哥暗地裡對着我擠眉弄眼,於是考慮再三,我還是邁開步子走過去,在枚姨身邊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