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沒閒工夫動情。我一路跟着鄭先生往樓上跑,直到進了閣樓儲藏室才停下。氣喘呼呼的我還來不及詢問,卻見鄭先生從儲藏室找到一捆堅硬的繩索,這不是普通的繩索,另一頭還有固定好的鐵鉤,儼然是翻牆越獄的最佳工具。
可是,我們爲什麼要逃跑?我們正大光明地進入山莊,又不是闖入者。我看鄭先生裝備齊全,想必儲藏室的繩索也是他事先準備好放在這裡。
“鄭先生。”我抓住對方的手臂,緊張地問,“我們要去哪裡?”
“你真的以爲有闖入者?”鄭先生回頭,深邃狹長的眼眸明亮精銳,我聽他這話的語氣,心間又蒙上一層疑雲。
當下刻不容緩,鄭先生要求我閉上雙眼上他的背,他想馱着我然後利用繩索從山莊閣樓的窗戶外滑下去。他想得很簡單,可是我懼高,他是知道的,並且我毫無經驗,體重也不輕,他馱着我還要從四樓這麼高的地方滑下去,他以爲是過家家嗎?
“所以我要你閉上眼。”鄭先生沉聲說。
我猶豫不決,聽到外面的聲響更加心慌意亂,我得梳理一下來龍去脈,如果被抓住,我至少不是入侵者,我頂多只是解釋不清怎麼會在閣樓徘徊。
然而,鄭先生去意已決,他朝着窗外扔下繩索,扭頭注視我的遲疑,我迎上他的凝目,嗓子因爲焦灼而發緊。我頓時,腦中一片空白,突然挪動一步,朝着鄭先生的方向移動,我妥協了恐懼,踮着腳尖趴在鄭先生的背上,我擁着他的後頸,把頭貼近他的臉頰旁,我們的呼吸交織一起,此時此刻連同性命捆綁在一起。
他翻身抓住繩索,我懸空的時候倒吸一口冷氣。
“別怕,抓緊我不要放手。”鄭先生的確很熟練,甚至揹着一個我依然身手敏捷,他究竟是什麼人,我還是無法平靜,不能抑制自己不去猜想他的身份。
雖然在這裡,我對人的認知全憑猜測,但大多都是建立在道聽途說的基礎之上,而對於鄭先生,我真的想不通他應該是何種身份。他的存在,總能激起我心底的漣漪,又能在破濤洶涌之中給我充分的安全感。
不消片刻,我們安全到達地面,他脫掉手套隨意扔在一旁,然後牽着我繼續朝着黑暗之中逃跑。我猛然意識到,逃跑的人不是我,可能是他。他就是入侵者?這也不太可能,白天他乘着直升機從天而降,所有人都看到他的進入,他來到山莊合情合理,絲毫沒有入侵的嫌疑。
可他逃什麼?
思及此,我們陡然停下腳步,我看了看他,之後發現我們面前是一大片水池。白天我粗略欣賞了一下山莊的景色,最令我印象深刻的當屬後花園的荷花池,這片水池呈橢圓,約有半畝之地,池中漂浮着荷葉,想必炎炎夏日還有盛開的荷花點綴其間,當然,大半夜的我們,什麼都看不到。
“你會潛水?”鄭先生帶着疑問看着我。
我猛搖頭,支吾地解釋:“我是旱鴨子,游泳都不會,怎麼會潛水?”
“白天……”
我知道他提起什麼事,立即打斷:“那是莫少瞎說。”
夜幕之下,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他嘴角泛起一抹不羈輕狂的笑容,彷彿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意味。
“深吸一口氣,然後憋住這口氣再跳下水池。”
“什麼?”我的質問在他落水之前凝固了,我整個人呆愣地看着水池中的平靜,他潛入水下,我看不見他,慌了心,亂了章法。
瘋了,他瘋了,還是我瘋了,可能都瘋了,我盡然真的憋住一口氣跳下水池。
冰冷刺骨的池水洗淨我的衝動,我看我悔之晚矣,沉入池底的我憋着這口氣勇敢地睜開眼。他向我游來,雙手抓住我的手腕,他在我身邊,我纔不覺得害怕,可是我又不是潛泳的高手,這口氣畢竟有限。
當我想浮出水面,他在水下搖了搖頭,他的手勢大概意思是說岸上有人追來,我貿然出去可能會暴露我們的形跡。我敢肯定,那些保鏢要抓的人不是入侵者,可能是他,他們要抓他,我當然不能冒出水面,我不能害得鄭先生被抓,所以我就是死,都要憋着這口氣。
鄭先生擡起頭想要趁機查看岸上的情況,我憋着難受,胸口的心跳越來越弱,我手中的力量跟着減弱,我鬆開他的手,在閉上眼的霎那間,我看着我的手離開他的身邊,我身子好沉,我不敢呼吸,心跳驟然停止,我離他越來越遠。
我想我如果就這樣死去,算不算爲他犧牲?只可惜,到死都不知道他是誰。
他是誰,他在生死邊緣的時刻出現,他吻住我冰涼的脣,然後撬開我的齒間,在我嘴裡輸送一口氣,感知召喚我的意識,我睜開眼看到鄭先生抱着我游出水面。
“咳咳咳。”我在他身上輕顫,或許是太冷,或許是太累,我感覺這口氣不是憋了一分鐘,而是憋了千年。
“憋不住爲什麼不向我求救?”鄭先生生氣地捧住我的臉。
“他們走了嗎?”我擔心他而已。
他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撫慰我的擔憂。他的吻來得這麼強烈,我招架不住,徹底沉淪在他的瘋狂之中。
當一陣夜風拂過池面,我縮在他懷中尋求一絲溫暖,這時候我們還是想辦法暖暖身子纔好。爬上岸,鄭先生搓着我的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錶,心事重重地說:“我得趕回丁菲菲房間。”
我立馬抽回手,我的反應引起鄭先生不解,他木訥地擡眸,我故作鎮定,板着臉說:“我也要回去了。”
鄭先生嚴謹地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爲什麼潛入莫晉翀的書房?”
“你也沒有告訴我,爲什麼你要逃跑?你又不是入侵者,你慌什麼?”
“根本沒有人闖入山莊。”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而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負氣地轉身,“我也不想知道。”我不知道我怎麼就不高興了,好像心裡被什麼堵着,許是因爲丁菲菲比我知道更多,我有些失望,也有些傷心。
我懷疑過鄭先生,不曾想鄭先生也懷疑過我,我們之間少了該有的信任,因爲拿不出可以信任的橋樑,可是丁菲菲不同,他們是情侶,是可以彼此依賴信任的伴侶,所以我氣什麼?我能有什麼資格生氣?
我平復情緒,轉身對着鄭先生又道:“你知不知道,王耀文跟蹤偷拍你,你要小心。”
“你也是,小心被莫晉翀吃幹抹淨。”鄭先生的樣子不像說笑,但是我卻有些想笑,我都不夠資格管他和丁菲菲,那他憑什麼要管我和莫少。
“不知道是誰不好好說話,撲上來咬着別人的嘴。”我心裡清楚,我被誰一直佔盡便宜,而他卻不知道。
鄭先生笑着走近,我後退半步,蹙眉說:“莫少說,明晚上你是主角,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是我希望你要小心。”
“你是關心你的莫少,還是關心我這個喜歡咬你嘴巴的男人?”我發現鄭先生也有油嘴滑舌的一面。我可以嫉妒嗎?我真是抑制不住嫉妒丁菲菲了,因爲她可以佔有鄭先生的多面,而我,一個匆匆過客,享受一丁點的雨露恩澤就像是拯救了整顆少女的芳心。
“阿嚏——”我捂着鼻子,鄭先生張望四周,湊近我說:“他們應該去了前院,我們從後門進房,如果被人看到,你就說你在後院散步不小心落入水池。”
“那你呢?”
“我不會被人抓到的。”鄭先生的自信與生俱來,他的本領應該不單單是替人打官司,至少我領略過他翻牆爬窗的技藝。
我們在水池岸邊分道揚鑣,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弄明白,只知道山莊接下來不會太平,我似乎被牽扯進來,不由自主地參與不明不白的事件當中。冷靜地想一想,如果說鄭先生與山莊的人作對,那可以算作與徐臨是一夥,但鄭先生應該不是臥底,他接近丁菲菲究竟是愛情還是另有目的?
按照莫少的說法,鄭先生接近丁菲菲不是愛情就是爲了k先生的賬本,他要k先生的賬本做什麼?我停在自己房間的門口,一路上暢通無阻。
我在k先生的房間遇到鄭先生,那個時候的他,極有可能潛入k先生房間尋找賬本,巧合的是,他遇到了我,並且目睹了槍,殺案。不對不對,鄭先生分明一點兒也不驚訝,反而顯得異常平靜,好像早就知道有人會先下手爲強。
這麼說,他也知道是誰暗殺了k先生。
我思索着,猝然間,房門把手從裡面轉動,門被打開了,嚇得我心底一震,所有的思緒煙消雲散,而是聚精會神地盯住門口。
我房間有人。這個念頭令我忘了寒冷,控制住顫抖着的身軀,連剛剛涌上頭的噴嚏也被我按壓下去,我瞪大眼珠子,看着門開的瞬間,有人浮現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