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觀言一愣,隨即笑道:“倒是我如今竟跟不上了,看來需要好好的去看看這京城與變化啊……”
兩人碰了一杯,魏離圭笑着道:“打仗打的是銀錢和糧草,所以沈相纔會如此的緊要戶部,自己親自看着,他才能放心啊,他比咱們兩人都緊張公主……”
程觀言深以爲然。
“我看觀言兄面相,以後是妥妥的權貴之相。以後兵器造用,觀言兄可要更加上心……”魏離圭笑着道:“事關生死存亡,若非此際,公主用不上這些。能用上這些的時候,已經說明是生死攸關了……”
程觀言笑道:“魏離圭竟會觀相術?!”
“我以前是江湖中人,原本不過是混着過日子,直到我遇到了公主……”魏離圭道,“公主的面相,貴不可言。”
程觀言心中一動,道:“這世間果真有此一說?!”
“莫非先生不信,先生造了祥瑞,竟不肯信?”魏離圭道。
“我只信勢在人爲,時勢造英雄。”程觀言道。
魏離圭笑着道:“也對,先生沒有天眼,看不到,自然不信。沒有才好啊,沒有才沒有煩惱。”
程觀言不解的看着他。
“我當初雖遠在江湖,可是看到的人也很多,然而他們周身,無不都是貪婪的,死氣的,從來沒有像公主那樣周身環繞的氣運……”魏離圭笑着道:“在公主之前,說實話,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這雙眼睛還有如此的妙處,只有無盡的煩惱,公主一身正氣,來到京城,我才發現,她親近之人,無不都沾上她的氣運,如此強大的帝氣,前所未有……”
程觀言愣了愣,沒說話。
“天道也許是看不到,摸不着的,然而冥冥之中,爲何只有公主如此出衆,”魏離圭笑着道:“自有其理,程先生看不到也好,以後只憑心做事,便錯不了。”
程觀言失笑點頭,道:“這是自然,這些日子在江湖之中蜇伏,也聽到京城與公主的許多事情,公主現在名聲在外,威望與聲名,狼藉各有參半,外面人云亦云,說什麼的都有,然而,總是漸漸的往好的方面發展。在許多百姓心中而言,公主,已經模糊了性別,因爲她是天神……”
“個人崇拜,能模糊公主的性別之分,其實這又有什麼可重要的呢,百姓心中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公主做了什麼,”魏離圭笑着道。
“最近京中還有學子在辯論公主雌雄之利弊呢,有時間先生去聽聽也好……”魏離圭笑着道。
“公主不管?!”程觀言吃了一驚,愕然道。 Wшw• тTk an• ¢o
“管住他們的嘴也管不住他們的心,還不如疏導着給他們一個辯論的地界,京中有規定,想要辯論只能在一個地方可以,出了學館,別的地方不可以影響生產……”魏離圭笑道:“現在的京城說嚴格也嚴格,說寬容也寬容。軍令方向,十分嚴格,民風方面,卻是十分寬容的。”
程觀言道:“那我明日一定要去聽聽……”
程觀言頓了一下,心中產生一股憂慮,還是說了出來,道:“女主天下,百姓們,臣子們都不一定有意見,只是以後的繼位之人,可怎麼好?!當初武則天尚遇到這一問題,以後的繼承人是從宗室中選,還是要公主的孩子,可一旦是公主的孩子,豈不是連姓也改了,定會朝綱動盪啊……”
“你多慮了,如此的朝綱,哪還能輪得到宗室說話?況且公主的孩子,肯定是與公主姓的……”魏離圭笑言道。
“可是皇夫家族必會……”程觀言道。
“如果皇夫是千機門門主呢?!”魏離圭眼睛晶亮的道:“這個問題還是問題嗎?!”
程觀言一怔,隨即瞭然,道:“是了,千機門出世時日短,自有其門規,只怕根本不在乎子孫姓甚名姓……”
“就是這個道理……”魏離圭笑着道:“與門主相處日久,越覺得他心中只有大義,連私情在心中的成分也很少,往後還能有什麼問題呢。”
程觀言道:“如此卻是最好不過。門主這個人啊,用人竟從不心疑。”他笑着搖頭道:“我在江湖日久,他竟也不問我心性可有轉寰,如此信我嗎?!”
魏離圭笑着道:“不是門主信你,是公主信你,或者說公主信門主如何用人。”
程觀言愕然,隨即一笑。
“明日去聽聽學館中的辯論,再去拜訪一下樂正霖先生,這樣的大儒在京城,不知定了多少人的心……”程觀言笑着道。
宮中,顯德殿已經幾盡荒廢,如今政務一概轉移到相府,因而宮中輪落到一副十分冷清的模樣。
若非密室之中還關着正帝,只怕連守衛也不會有。
顧長嬈來到密室門前,慕容楚遠遠的跟着,眼中有着嘆息,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默默守護,卻什麼也做不了。
他眼睜睜的看着她沉浸在過去,卻只能看着她一點點的往下沉溺,一點點的沉溺,他卻連伸手拉她一把,都做不到。
除了守護,他還能做什麼?!
慕容楚眼中帶着一點難言的,隱匿的痛楚。說不清的難受。
他握了握劍,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顧長嬈人已經出現在密室,正帝一看到他就激動的掙扎起來,鐵鏈嘩啦啦作響。
顧長嬈沒理他,進去先去給祖先的牌位仔細的擦拭了一下灰塵,又上了一柱香,這才眼神凌厲的走到正帝的面前。
正帝的眼神是猶如要吃人一般的狠毒,死死的盯着顧長嬈,若非是她,換一個普通人,都能被這眼神給嚇的崩潰。
顧長嬈自顧自的坐了下來,喃喃道:“想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告訴你啊……你的皇后,衛綰,你心愛的貴妃,都已經葬入皇陵了,你可以放心……”
“不是想知道這個?!”顧長嬈冷冷道:“想知道玉兒?我可以告訴你,她沒有稱帝,不過她已是真正的無冕之皇,稱帝又何必急於一時呢?!滿意了嗎?!你一世都沒做好的事情,她都做完了……”
正帝將鐵鏈弄的嘩啦啦的響,眼神恐怖。
兩人的眼神都是恨不得吃了對方一般。
“想死?一死了之?!”顧長嬈道:“一杯酒送你上路,未免太便宜了你。我不會輕易讓你死的,你想自毒而死也做不到,我會讓你活着,看看這天下,不再是你的,讓你最重視的東西,離你而去,我要讓你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能稍澆我心頭之恨……”
正帝發不出聲音來,然而他的眼神中全是紅血絲,顯然是真的生不如死。
顧長嬈也好不到哪兒去,只要看到仇人在眼前,她就能一遍一遍的回憶幼時那些快要消失在心底的快樂時光,越是回憶,越是痛苦,越是沉浸,也越是走不出來……
顧長嬈道:“你現在的一切,全是你自己造成的,所以千萬別推卸責任,這幫不了你什麼,只會讓你變得更加面目可憎,心靈醜陋,不能忍聞,正帝,我要讓你痛苦,讓你什麼也做不了的痛苦。我要讓你付出代價,向天下人認罪,你現在所受的,與你的罪孽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哈哈,還不夠,遠遠不夠……”
密室門突然打開了,正帝看到一個陌生男子走了進來,瞳孔睜大,彷彿看到姦夫一般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兩人的心情都有了。
顧長嬈本來面目扭曲,聽到聲音,看到慕容楚,苦笑一聲,道:“慕容將軍怎麼進來了?!”
慕容楚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顧長嬈捂了捂臉,現在的她,對所有,也都是未解。
她很痛苦,然而,她卻只能這麼做。
慕容楚走上前,拔出了劍,道:“殺了他吧,也饒了你自己……”
顧長嬈吃了一驚,攔住了他的手腕,道:“不可以,我不甘心……”
可是你這樣下去,痛苦的是你自己啊,慕容楚心裡縱有千言萬語,可是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他心裡有點難受,只能收了劍,木着臉道:“姑母還在宮中等着你,回去吧……”
顧長嬈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聽到他所說,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出了密室。
正帝死死的盯着慕容楚,慕容家的人?!
連他的人也敢肖想。
這個女人,竟然敢,竟然敢……與男人走這般近,哪怕他現在失勢了,她也曾是帝妃。正帝現在恨不得吃了兩人的都有,心靈與精神彷彿遭到巨大的污辱。
慕容楚眼中涌出一股殺意,最終還是沒有動,徑自出去了。
密室中又恢復了安靜。
然而這寂靜,卻叫正帝生不如死。
慕容楚跟在顧長嬈身後,看着她瘦弱的肩膀,眼露心疼之色,道:“爲什麼不殺了他,饒了他,也放過自己?!”
顧長嬈沒料到他會說話,回過了神來,道:“就算百里家沉冤昭雪,我也不想輕易的饒了他。這一關,我過不去。”因爲是她一輩子的心魔。她早已經沉溺其中,出不來了。她的生命一直停留在那一年,從未前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