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前天晚上在獄中瘋了,今早在午門斬首。”葉至珩忽然開口,只是眼睛依舊閉着。
顧嫋嫋嚇了一跳,急忙收回自己的視線,低低應了一聲。
“哦。”
又安靜下來。
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顧嫋嫋立刻擡頭看過去,他依舊閉着眼,面色一派平靜,但仔細看會發現,他眉眼間帶着倦色和淡淡的悲傷。
她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了。
幽王背叛謀逆之罪,即將要砍頭,而上輩子,被判謀逆的人是他,最後被殺頭的人也是他,此時此刻他想到幽王的遭遇,或許也會想到自己上輩子的遭遇吧……
“上輩子,我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再次開口,聲音低低的,丟掉了高傲的‘本王’,用了稍帶脆弱的‘我’,看着他的樣子,顧嫋嫋心中有一絲心疼。
她十分認真的道:“上輩子的王爺和這輩子的王爺一樣,正直善良,是個值得別人去尊敬的人!”
“嗤……”他笑,眼睛終於睜開,清澈的眼眸中清晰倒映她的影子,“怕也只有你會認爲本王是個好人。”
顧嫋嫋抿了抿脣,沒再說話,馬車裡再次陷入沉默。
皇宮總算是到了,顧嫋嫋率先開門跳了下去,葉至珩隨後。
賞雪宴就安排在永壽宮,顧嫋嫋和葉至珩走進辦宴的敞軒時,裡頭早已坐滿了人,清一色的年輕小姐,打扮的十分隆重,各有風姿。
“魏王到~側王妃到~”
看見兩人進來,太監立刻一聲高唱,嘈雜的敞軒立刻安靜下來,衆女齊齊回頭看向門口那抹高大的身影上,眼裡立刻冒出無數的小星星。
顧嫋嫋壓住心底的酸澀,一擡眼就看到了劉啓明。劉啓明被幾個小姐簇擁在中間,正一臉仰慕的看着葉至珩。
或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在她看見她的同時,劉啓明猛的偏移視線,目光直直落在顧嫋嫋的臉上,眼底頓時升起一股怨恨與嫉妒。
顧嫋嫋心情不好,懶得理她,看了一眼便偏了頭,跟着葉至珩走到薄太后面前。
“兒臣給母后請安。”
兩人以前以後行禮。
薄太后今日打扮的十分隆重,渾身珠光寶氣,臉色也是格外的紅潤,待兩人行禮之後,立刻對着地下的小姐們說道:
“魏王來了,還有側王妃也來了,太好了,那宴會便開始吧。”
然後指了下手的桌子,示意葉至珩和顧嫋嫋坐。
葉至珩坐過去坐下,顧嫋嫋小步跟上,在他身邊坐下,這時在場的小姐們紛紛起身行禮。
“小女見過魏王,見過側王妃。”
葉至珩態度十分和藹的點點頭,“無須多禮,都坐。”
顧嫋嫋也跟着點頭,態度溫和,氣質大方,倒真有幾分王妃的派頭。
劉啓明眼睛差點瞪出來,她是在不能忍受,自己心愛的男人身邊竟然站着自己最最厭惡的女人,她已經迫不及待,她要立刻嫁進魏王府!她要奪回他身邊的位置!
“魏王爺竟然這般溫和,從前聽過些關於魏王爺的傳聞,還以爲魏王爺是個十分兇悍的人呢,今日一見,明明就是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嘛。”
沈從君湊到劉啓明身邊,眼睛癡癡望着對面的葉至珩,小臉紅撲撲的。
“還有那顧嫋嫋,從前見過她一次,一副小家子氣,現在竟然變得溫婉端莊了許多,就是坐在魏王爺身邊也絲毫不覺得遜色呢。”
前面一句劉啓明還算喜歡聽,但後面一句,就徹底讓她黑了臉,她不滿的撇了沈從君一眼,恨恨說道:
“魏王爺優秀是公認的事實,只要有眼睛都看得見,可顧嫋嫋怔這個女人是個什麼貨色?專靠男人上位的賤人,沈妹妹竟然說她和王爺坐在一起般配,怕是眼神怎麼好吧。”
劉啓明這番話語氣極重,沈從君聽完一怔,原本自己也只是說個事實,這人爲何這麼兇呢?
都是千金大小姐,沈從君沒有挨嗆的道理,立刻就懟了回去。
“怎麼,這是觸到劉小姐的痛腳了吧?今日不管叫誰來看,他們都是般配的樣子,我沈從君向來實話實說!”
“你!”劉啓明被懟的啞口無言,一口氣悶在胸口,憋得快要爆炸。
“劉小姐,我還是勸你,多多看清自己,莫要太自大,你除了出身,沒一個地方比得過側王妃的,王爺這樣的人物可不在乎出身,他就喜歡出色優秀的女人。”
“你!”劉啓明差點昏厥,一張臉憋得通紅,要不是現場人多,早就撲上去打架了。
沈從君高傲的楊了楊下巴懶得再理她,轉頭看向了斜對面那個光彩照人的男人。
劉啓明深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將那口氣嚥了下去,她惡狠狠的瞪了沈從君一眼,而後轉頭怨恨的看向坐在葉至珩身邊的顧嫋嫋,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這時,薄太后開始說話了。
“如此雪景,自然要賞些歌舞,只是這宴會辦的匆忙,沒有找到好的舞姬,不過在座的都是琴棋書畫精通的才女,不如各自獻上一曲,好叫這冬日暖和暖和,哀家還準備了彩頭,誰能拔得頭籌,就可以得到哀家的獎賞。”
薄太后這話方落,劉啓明立刻站了起來。
“太后娘娘,小女願意獻上一曲!”
原本內定的魏王妃就有劉啓明,她這一起身,更是合了薄太后的心意。
“好,你來。”薄太后笑眯眯的朝她招手。
劉啓明嬌怯的看了葉至珩一眼,然後大步走出來,合着飛雪,跳了一支優美的舞。
顧嫋嫋認認真真的看完,心裡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確實沒什麼智商,但這舞跳的真是婀娜多姿,她若是個男人,恐怕也要被吸引了。
她不禁看了看身邊的人,就見他也看着場中輕舞的倩影,目不轉睛。她心中又是一酸,收回視線,不想再看。
劉啓明一舞跳完,衆小姐們立刻捧場的鼓掌,顧嫋嫋也象徵性的拍了幾下,只是葉至珩卻沒什麼反應。
有了劉啓明第一個暖場,後面的也就自然多了,大家爭先恐後,紛紛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生怕在葉至珩面前漏了醜。
顧嫋嫋是越看越心酸,好不容易中場休息,她立刻起身去‘更衣’,從淨房出來。然而巧的是,正好遇到了劉啓明。
劉啓明和身穿穿紫衣頭戴紅花的圓臉小姐摟着胳膊走過來,看見顧嫋嫋,她下意識的哼了一聲,同時嘴裡恨恨的罵了一句。
“上不得檯面的山雞!”
那旁邊的小姐則比較謹慎,簡單的行了個禮。
而顧嫋嫋,本來不願意搭理劉啓明,可在聽見她那一聲低罵之後,心中沒來由生出一股怒火,但她養氣功夫好,心中惱怒臉上卻一派淡然。
她腳步一頓,楊着下巴叫住了劉啓明。
“你等等。”
“怎麼?”劉啓明‘聽話’的停腳,一臉挑釁的看着顧嫋嫋。
在劉啓明心裡,顧嫋嫋就是個商女,就算她現在是側王妃了又如何,那也是個商女,身份始終低賤 ,是以態度十分囂張。
顧嫋嫋輕輕往前走了一步,面上帶着笑意,卻猛的擡手,只聽‘啪’一聲脆響,劉啓明的臉上頓時出現五個手指印。
現場頓時陷入耳聾般的安靜,半晌,劉啓明才狂吼一聲,朝着顧嫋嫋就撲了過去。
“顧嫋嫋!你竟敢打我,你看我不抓爛你這張狐媚臉!”
顧嫋嫋不慌不忙,將早就拿出來的藥粉揚手往她臉上一撒,劉啓明頓時失了力氣,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啊!”劉啓明摔得頭暈眼花,卻怎麼都動彈不了,人頓時慌張起來,“顧嫋嫋,你對我做了什麼?你快給我解開,不然我就去告訴太后娘娘,說你欺負我!”
“儘管去,看看太后娘娘會不會幫一個毫不知禮數的女人,說不定還有可能,因爲你的失禮,原先的安排也會被替換掉呢。”顧嫋嫋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粉末,揚長而去。
等她走遠,那紫衣女子才一臉心有餘悸的從樹後走出來,立刻去扶劉啓明,嘴裡埋怨道:
“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不管她從前是什麼身份,人家現在真真切切就是側王妃,身份在你之上,你這頓打也是白捱了,真要是鬧到太后那兒,恐怕不僅討不到公道,還會壞了你在太后心中的印象。”
緩了緩,劉啓明身上有了絲力氣,她扶着紫衣小姐的手慢慢站起身來,心中是又怒又臊,抿了抿嘴,轉身往淨房走。
誰知一轉身,竟然就看見了方纔鬧過矛盾的沈從君。
“呦,這是怎麼了?”
沈從君盯着劉啓明微腫的臉,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幸災樂禍。
“要你管!”劉啓明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倉皇逃進了淨房。
沈從君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擡腳正要進去,卻忽然聽見屋子一側有人說話。
“哎,你方纔和我說的那些到底是真的假的?魏王爺那般威猛的人,怎麼會有這個毛病呢?”
她腳一頓,與身邊的好友對視一眼,側耳細聽起來。
“這話我怎麼能會隨便拿出來開玩笑,你知道的,我哥哥在魏王府當差,是他告訴我的,從新婚到現在魏王爺根本就沒有碰側王妃一下,不僅如此,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