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恆之面色淡淡,眼中隱有諱莫如深的笑意,並不對此事明說,立時轉了話頭。
“阮伯父,閔阮兩家也算是世交,當年的事,我大約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有些事若要深究,尚可深究,但我不願再揪着不放,我知道,每個人都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我也能理解,但,阮伯父,錯一次,能讓人悔恨終生,那錯兩次呢?”
阮宋面色大變,眼神驚懼的看着眼前的閔恆之,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
他說當年的事他已知情是什麼意思?
是知道皇上對閔家做的事,還是知道他也參與了其中?
可這說不通啊,若他知道了當年的事,明知楚廉是他的仇人,卻依然留在楚廉的身邊,甚至還要娶他的女兒,這,這怎麼可能?
他腦子一個靈光乍現,身子狠顫了一個激靈:難道,他留在楚廉身邊,是爲了報仇?並不是真心的臣服於他?那他現在對他說這些,又是什麼意思?
阮宋驚恐的目光緊緊凝着閔恆之,滿臉的不敢相信,當年那個小少年,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從前那個和輕輕在花園裡瘋跑的孩子了。
閔恆之擱下手中的茶盞,雲淡風輕道:“阮伯父不必驚慌,我今日與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想明白,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我們爲人臣不錯,可我們首先是一個人,不是一個木偶,既爲人,當分得清對與錯。”
“錯一次,能改之,善莫大焉,若一錯再錯,那就是無可救藥。”
他是告誡阮宋,也是提醒自己。
阮宋的驚色稍有收斂,定了定心神,朝閔恆之問道:“孩子,你說的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能否說的再明白一些?”
閔恆之印象中的阮宋,並不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相反,他性子老實,甚至是懦弱,也正因如此,他料定他不會去楚廉面前告發他。
“阮伯父,話已至此,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之所以留在楚廉身邊,是因爲我還有些事沒做完,並非真心認同他這個皇帝。”
阮宋坐着的身子忍不住直立了起來:“你,你的意思是,鄭侯謀反之事,你也參與了其中?”
閔恆之搖頭:“你錯了,鄭侯不是謀反,而是伐叛誅逆,真正謀反的人,是楚廉,你心裡其實很清楚,不是嗎?”
阮宋當然清楚,楚廉肖想這個皇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當初他使手段迫害閔侯爺,便是他計劃的一部份。
而他阮宋,能從一個手無實權的沒落國公,成爲今日手握三十萬大軍的一方霸主,都是因爲閔侯爺的死。
十幾年來,他從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每午夜夢迴,總能見到昔日好友站在他的牀前,睜着一雙充滿審視的眼睛看着他。
他也曾後悔過,後悔當初沒有堅持自己的心意,而是選擇了屈服。
這也是他這些年來明明知道恆之的下落,卻沒有去尋他的原因,他是沒臉見他啊。
阮宋嘆了一氣,道:“我也知道楚廉不是一個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