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中想起很多事,在彭城時,仲文眼睛還看不太清,第一次見到祁溶月時,他脫口叫她長公主。
想到每一次見她,都感覺到她的與衆不同,她的眼睛似乎總在看向遠方,遙遠的遠方。
想到他在第一次進入內宮時,偶然看見她從紫毓宮出來的身影。
她是這樣的特別,深深吸引着他,令他無法自拔。
他問過她,她究竟在做什麼事,她說,總有一天,你會知道。
這一天,是今天嗎?
他沒有嚮往常那樣,湊上前去問她,儘管她冷漠,他依然享受每一刻在她身邊的時光。
可現在,突然有一種感覺,感覺自己不會再有機會停留在她的身邊,此時此刻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的遙不可及,高不可攀。
雪兒踩着車伕擺好的腳凳下車,伸手至祁溶月的身前。
祁溶月收回打量衆臣的目光,扶着雪兒的手,步下馬車。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多看閔恆之一眼,更視他朝她伸出的手於不顧,徑直與雪兒下車後穿過人羣,站在了人羣的最前頭,那裡鋪着長長的大紅絨毯,她信步而上,踩着本爲皇上準備的絨毯,一步步走到絨毯的盡頭,背對百官,筆直而立。
人羣很靜,靜的連呼吸聲都沒有。
閔恆之在車架前愣了一會後,隨即搖頭,甩去腦間浮上的失落,暗笑自己無趣,明知她不會接受,爲何又要自找沒趣,只是剛剛,他伸手時並未想太多,彷彿是一種習慣,自然而然。
他跟在她的身後,踏上絨毯,躍過絨毯,走到她的身側,靜身而立,再不言語。
人羣中吃驚的不止尹家人,還有站在人羣最後頭的祁永春。
他怎麼也想不到,祁溶月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眼前,他以爲,她一定會死在楚廉和楚天心的手中,心裡還暗暗得意,覺得自己當初革除她族籍之事做的太對了,否則今日必受其累。
可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彷彿被人耍了。
剛剛那氣勢凌人,高貴不可攀的人,連晉王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真是他的女兒祁溶月嗎?
這一年來,她究竟在做什麼?爲何今日迎帝歸城,她也來了?她來幹什麼?爲何站在那裡?爲何沒有人阻止她?
他沒有妄動,也不敢妄動,這裡的人,隨便出來一個官階都能壓死他,輪不上他說話。
一刻時後,遠方煙塵滾滾,踏馬揚蹄之聲轟隆而至,冷寂的羣臣終於沸騰起來。
“皇上來了,皇上回來了!”
雪兒擡袖爲小姐擋住撲面而來的塵土,待踏馬聲止歇,煙塵漸散,她推開雪兒的手臂,看着那打頭而來的少年。
數月不見,他似乎長高了些,原本白皙的皮膚被曬至黑紅,瘦削的身子彷彿壯實了不少,無比堅強的內心,在這一刻變得脆弱,眼中的淚水不斷落下,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姐姐——”楚天齊快行了幾步,遠遠瞧見站在紅毯前迎他的祁溶月,眼睛也禁不住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