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娜最後一次低頭看她美麗的男孩。他明亮的紫紅色頭髮整齊地從他驕傲的眉毛上掠過,透明的皮膚,比它應該有的更蒼白。他的眼皮,不自然的黑,平靜地閉着。如果不是他的左嘴角因疼痛而扭曲的奇怪方式,或者在他冰冷皮膚上的化妝粉下可見的奇怪變色,他可能已經睡着了。
她俯身與他吻別,當死亡的餿味充斥她的鼻孔時,她迅速抽身。
從遠處看,林肯恢復了他平靜沉睡的表情。海倫娜知道他已經死了,但把他想象成這樣,她就不會崩潰。如果她閉上眼睛,她會看到他醒來,帶着他迷人、自信的微笑、森林般的綠色眼睛和火紅的頭髮--一個年輕的、善良版的毛津。
一個愛她的兒子--他不止一次地保護她免受毛津的惡劣情緒的影響。她曾說服毛津把兒子送去上學。
你在那裡應該是安全的。你會成爲一個比毛津夢想的更好的人!海倫娜睜開眼睛,用手帕緊緊捂住胸口的緊縮、窒息的疼痛。你本可以成爲下一個繼承人,你的未來是無限的,林肯。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一隻安慰的手臂環抱着她,海倫娜轉過身來,搜尋着梅西女修道院院長那雙深藍色的眼睛,似乎她希望能在這位聖潔的女人目光中找到答案。
"說再見吧,海倫娜女士,"梅西堅定地說,她輕輕地拍了拍這個顫抖女人的手,然後轉向那兩個徘徊在謹慎距離的人物。"你也是,毛語蘭小姐。現在是關閉棺材的時候了。"
"語蘭?" 海倫娜轉身走向她沉默的女兒。蒼白、美麗的毛語蘭盯着林肯,表情麻木不仁。"毛語蘭,你--"
當毛語蘭搖搖晃晃地抓住她的頭,倒下時,阿什迅速走上前去。
"語蘭!" 海倫娜衝到女兒身邊,把她從阿什的懷裡拉出來。"我--"她找不到合適的詞。"我很抱歉,"海倫娜低聲說,她把毛語蘭漂亮的紅髮向後梳理--紅得像收穫時的蘋果,紅得像秋天的橡樹葉,和林肯的頭髮一樣紅。
他們看起來像雙胞胎,如果不是因爲他們之間相差兩年的話。不過,海倫娜一直對他們的親密關係感到欣慰,確信在她離開這個世界後,他們會長期支持對方。
但相反,她的長子躺在棺材裡很冷,而她的女兒像個嬰兒一樣虛弱地躺在她懷裡。
而這都是我的錯--不,都是她的錯!''''
"我帶她去休息,"阿什撫摸着海倫娜的肩膀,輕聲說。
海倫娜點了點頭,不情願地往旁邊挪了挪,這樣阿什就可以把毛語蘭託在他的懷裡。他毫不費力地舉起他的未婚妻,把這個癱瘓的女孩抱到離棺材三排的一個長椅上。
梅西將海倫娜攙扶起來,雖然女修道院院長沒有說話,但海倫娜可以感覺到她已經變得不耐煩了。
"我會的--我們現在應該關上棺材。"海倫娜低聲說,甚至有一種把她的兒子從棺材裡扯出來搖醒的本能在她心中顫抖。
"等一下。"阿什慢悠悠地走回來,向海倫娜拿了一個用森林綠色絲帶繫着的紅髮信物。"語蘭的信物。"
海倫娜點點頭,她接受了這份離別禮物。她回到棺材前,把信物放在林肯的胸前,旁邊是她在他18歲時爲他買的銀色懷錶。這塊表也是騎士們用來識別和帶回他的死亡消息的。
如果我只能讓時間倒流。
海倫娜仍然可以聽到騎士們在傳遞死亡通知時所說的話。
"他被發現死在一條巷子裡。唯一的目擊者說他去找他的妹妹--他一定是在那之後被麻煩纏住了。"
海倫娜看着修女們放下棺材蓋,最後一次將她和她的兒子分開。她的手指顫抖着拉下她的面紗,然後把它們疊在腹部。她緊緊地咬着下巴,淚水從她的臉頰滑落,緊緊地貼在裹屍布的薄布上。
如果我能回到過去,我會在她第一次呼吸之前殺了她。
閣樓上唱詩班的柔和旋律飄落在這個小小的聚會上。夕陽透過玻璃窗玻璃燃燒起來。神聖的光線使棺材、牆壁、柱子和馬桶沐浴在一片色彩的花園中。海倫娜慢慢地跪在提供的枕頭上,向拉斐爾的聖女祈禱。慈悲在棺材後面就位,雙手合十,默默地守候着。
女修道院院長在聖母雕像下慈祥的表情幫助緩解了海倫娜胸口的絕望,她閉上眼睛,提出了一個母親的請求。讓我的孩子在聖徒的懷抱中找到和平和安慰。讓他出生在一個更好的生活中,一個他應得的生活,在那裡他將活到生命的盡頭--快樂和祝福。如果聖人和衆神願意,讓我在下輩子再找到他。
禮拜堂的門在她身後砰然打開。海倫娜的心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她滿懷恐懼地轉過身來,發現了她剛剛離婚的丈夫身影。
"他們來了!" 當唱詩班發出微弱的吱吱聲時,毛津顫抖着說。"老妻子,老生活!" 他搖搖晃晃地穿過馬路,走向那一小羣悲痛的人。"讓我們爲新的開始乾杯!" 他親吻了手中的酒瓶,然後轉身不耐煩地對那個在教堂門檻前猶豫不決的女人示意。"別磨蹭了,進來吧,姑娘!"
海倫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親密地挽着毛津手臂的小個子年輕女人,眨了眨眼睛。她的前夫在這個女人嘴上親了一口,然後他轉過身來,舉起酒瓶向海倫娜嘲弄地敬禮。
"毛津大人!" 院長的語氣中閃爍着神聖的憤怒,她從禱告中放下了雙手。"你喝醉了!" 攥着毛津纏着繃帶手臂的年輕女子在女修道院院長不贊同的語氣下退縮了。
就在這時,海倫娜看到了那塊瘀傷,在這個年輕女人的褐色頭髮和妝容下幾乎沒有隱藏,於是認識到了這點。
"對於一個修女來說,感知力非常好,"毛津冷笑着說,他歪着頭上下打量着女修道院長。"是的,我醉了。" 他把酒瓶往胸口一拍,嗅了嗅。"那是我的孩子--"他朝棺材點了點頭,一滴眼淚從他紅潤的臉頰上溢出。"我最大的--我最好的--"他哽咽着把酒塞到年輕女人的手裡,同時摸索着找來一塊手帕,大聲地擤着鼻子。
"父親,"毛語蘭從阿什旁邊的教堂裡站起來,麻利地說道。"那是--朱迪思嗎?"
"你認得她?很好。" 毛津擡起視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退後一步,捏了捏朱迪思蒼白的臉頰。"她現在是你的繼母,我的新妻子--"他的目光滑向海倫娜,帶着無情的惡意"--朱迪思夫人。"
"朱迪思夫人?" 毛語蘭尖銳地重複了一遍,表示不相信。"父親--她是個奴隸!"
"曾經是個奴隸,"朱迪思夫人苦笑着糾正說。"但現在,我是特恩貝爾莊園的夫人。"
毛語蘭發出一陣絞痛的笑聲,在她搖搖晃晃不穩的時候,盲目地伸手去抓阿什的手臂。阿什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無聲地越過毛語蘭顫抖的肩膀,瞪着毛津和他的新婚妻子。
"你怎麼敢!" 海倫娜怒氣衝衝地從祈禱的枕頭上站起來,向毛津走去。"你怎麼敢帶一個JN參加我兒子的葬禮!"
"嗯--" 毛津怒氣衝衝地回答:"她又不是這裡唯一的JN,不是嗎?"
"海倫娜女士!"院長以驚人的速度出現在臉色鐵青的貴族婦女身後,迅速抓住了海倫娜舉起的手。"不要把自己貶低到他的水平。"
毛津一邊咯咯笑着,一邊向後翻了翻他的帽子。"不,不,不要阻止她。來吧,海倫娜,給我們表演一下。讓我們看看一個子爵的墮落女兒變得多麼粗俗。哦,等等,你現在已經離婚了! 而且子爵剝奪了你的頭銜和繼承權--你還算不算是個貴族了?"
"爲什麼!" 毛語蘭尖叫着,她轉過身來面對她的父母。"你們倆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卑鄙。這不是關於你的--你們倆都是!林肯已經死了!"
"毛語蘭小姐說得很有道理,"朱迪思僵硬地說道,她冷漠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家人。"讓我們把他埋了吧,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我們的生活了。"
"你!" 毛語蘭用手指戳了戳奴隸的方向。"沒有權利說話,更不用說在這裡了!"
朱迪思拉開毛津的手臂,歪着頭笑着走過海倫娜,走向毛語蘭。"沒有說話的權利?" 她舉起手來,展示曾經裝飾在海倫娜手指上的明亮綠寶石戒指。"我不再是一個奴隸了,小語蘭。我是你的繼母。而此時此刻--"她抓住毛語蘭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我可能正懷着你父親的下一個男性繼承人。"
毛語蘭猛地拉開了手,縮成一團。"你--你真讓人反感--"
朱迪思笑了,她把閃亮的珠寶舉到嘴邊,歪着頭。"好吧,如果我是的話,是你的家人讓我變成這樣的。"
"夠了,"阿什打斷了他的話,他挽着毛語蘭的胳膊,輕輕地把她放在他身後的長椅上。"在你表現得超越你的階層之前,朱迪思女士,請記住你的丈夫就差一個壞債主就能把你們倆拖回貧民窟了。"
朱迪思在拉過披肩遮住手臂上的傷痕時退縮了。她垂下眼簾,猛地轉身,回到毛津身邊,毛津放下酒瓶,用飢渴的吻迎接她。
"你在教堂裡,毛津大人,"阿什明顯厭惡地吼道。"就算你不關心這種事情,你至少應該記住這是你兒子的葬禮。"
毛津繞過朱迪思,眯着眼睛看着這位年輕的男爵。"啊,是阿什大人! 很高興見到你。希望你父親一切都好?"
"男爵患有痛風,"阿什回答得很生硬,因爲他短暫地離開了毛語蘭去看海倫娜。"這就是爲什麼他讓我負責莊園和他的生意。" 他引導顫抖的母親回到女兒身邊。
"太好了!太好了!很好!很好!"毛津一邊喊着一邊向他們走去,把不情願的朱迪思拖在身後。"涉及到商業時,年輕的頭腦更敏銳,在計算風險和回報時更勇敢。"
"不,毛津大人,"阿什直截了當地說,他移動着身子,擋住了那個醉漢進入禮拜堂的道路。
"不?" 毛津疑惑地重複道。
"不,我不會向你提供貸款。"
毛津本來就有斑點的皮膚變紅了,和他的頭髮一樣,而他的嘴脣卻憤怒地扭曲了。"貸款?我爲什麼需要貸款?" 他用手拂過自己嶄新的西裝,帶着不屑的意味。"別在我面前表現得那麼高高在上,小傢伙。我知道海倫娜爲了讓你和男爵夫人娶那個裝腔作勢的潑婦,給了你和男爵夫人相當豐厚的報酬。"
"什......什麼?" 毛語蘭尖叫着轉向他們,驚恐萬分。
"你搞錯了,毛津大人。"阿什堅定地回答,他緊緊地抓住了教席的一角。"海倫娜只給了我們毛語蘭的嫁妝,而你,她的父親,卻無法提供。這筆嫁妝將在我們結婚後按規定交給語蘭。"他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補充道。"與某些惡棍不同,我不需要依靠一個女人來支撐我的家庭。"
"哈!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麼準備娶一個母親是謊言女王的女孩,"毛津憤怒地吐槽道。
"你!" 海倫娜尖叫着,她越過驚愕的阿什,向她的前夫臉耙去。"你生的雜種比你能記得的名字還要多?你把我姨媽的財產花在了向你的朋友和無用的商業夥伴獻媚上,還向我保證公司能帶來利潤。如果我是謊言的女王,那你就是污穢的皇帝!"
阿什制住了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把她拉了回來,海倫娜在毛津的臉頰上留下了她的印記。這個好戰的男人跌跌撞撞地站住了,他狠狠地拽住了朱迪思的胳膊,讓她痛得大叫。
"毛津!"這個年輕的女人啜泣着,她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保護性地攥着她的肚子。
"住手!住手!否則我就把你們倆都扔出去!"院長一邊呵斥着,一邊迅速移到爭吵的前夫妻之間。
"媽媽,求你了!"毛語蘭伸手越過阿什,扣住仍在掙扎的海倫娜的手腕。"求你了!"
海倫娜將她灼熱的目光從毛津身上移開,她的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阿什小心翼翼地放開她,毛語蘭繞過他,擁抱着這個仍然在顫抖的女人。
海倫娜把臉埋在她女兒的肩膀上,她的怒火流淌出來,耗盡了她的骨頭。我太累了,不想再和一個只會傷害我、讓我失望的人作鬥爭。
"是啊,這就對了,哭吧。"毛津嘲弄道,他把一塊閃亮的新絲帕按在自己流血的臉頰上。
"再來一個字,"梅西嘶啞着嗓子警告道。她那遠非仁慈的目光使毛津的下巴緊閉。"照顧好你的新妻子,毛津大人。"
這位謙卑的貴族轉過身來,一邊埋怨着一邊把朱迪思扶起來。
毛語蘭看着毛津對這個前奴隸、她的新繼母寵愛有加,憤怒地顫抖着,並護送朱迪思到一個禮拜堂。阿什碰了碰她的肩膀,露出了一個令人放心的微笑。
"我不會爲你的新妻子感到如此驕傲,"阿什邊說邊關注着這對新婚夫婦。"事實上,我會讓她儘可能地遠離公衆視線。誰知道在她被你們最後一批投資者傳來傳去之後,有多少貴族會認出她。"
毛津明顯地退縮了。當她丈夫轉向阿什時,朱迪思從他身邊縮了過去。
這位年輕的貴族帶着得意的笑意移步到道旁。"一個有這種背景的妻子--即使她生了一堆兒子--他們也只會是有問題的血統。"
"你!" 毛津虛張聲勢地從禮拜堂裡衝出來,抓住阿什的衣領。
"先生們,請!"院長用氣憤的語氣呵斥道。
"不要開始你無法完成的事情,毛津大人,"阿什邊警告邊抓住擺動的手腕。"與霍桑伯爵不同,我沒有問題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因爲語蘭,你那張可悲的臉皮已經被關進了債務人監獄,因爲你還欠我父親6000塊。"
毛津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吸了一口氣,準備反駁--就在這時,小教堂的門在他們身後嘎然打開。
"這是林肯的葬禮嗎?"牧師問道,他在另一個身穿紅袍和猩紅盔甲的人的簇擁下,大步走下過道。
海倫娜看了一眼女巫獵人的電光藍眼睛,把毛語蘭拉到她旁邊的長椅上,她的腿嚇得直打哆嗦。
一直擔心的過去--終於趕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