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腳受傷了。”蘇雪陽蹲下身子,漫不經心地自語了一聲。他突然很想看看這丫頭示弱的樣子。
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風涼話的男人,絕對可惡至極。許溫蒂咬咬牙,沒吭聲。對於她來說,面對奚落沒有反擊就算是示弱了,可是蘇雪陽並不瞭解。
“要不要我揹你走啊?”蘇雪陽真不是一般的可恨,這種事做就好了,還非要問上一遍幹嘛?
許溫蒂本不是個固執的人,但是一旦脾氣上來,那也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偏偏對手又是蘇雪陽,於是腦袋一熱,揮手打開了蘇雪陽遞過來的手臂。
“不需要!”許溫蒂像只發怒的小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反正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喏喏,我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你不需要的話,我也不勉強。說起來這回去的路也不長,我相信,你一定會在路上看到碧麗山莊美好的早晨,再會了,楚大小姐。”蘇雪陽笑嘻嘻地站起身,雖然背對着月光,但是許溫蒂可以想象得到,現在的他有多得意,他的笑容有多卑鄙。
不過,他又該死的說得沒錯,現在的她,丟了鞋子傷了腳,真要走回去還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心裡知道嘴上卻不肯求饒,眼看蘇雪陽轉身就走,許溫蒂有些急了。
“呵,你這種人出門的時候可千萬別站雲彩底下。”衝着蘇雪陽的背影,許溫蒂甩出一記輕蔑的眼神。
“幹嘛?”蘇雪陽身形一頓,轉過頭。
“小心被雷劈死啊!”許溫蒂咬着牙,惡狠狠地說道。
“哈哈哈,你個惡毒的女人。”蘇雪陽沒有想象中的青筋暴跳,而是笑着走回來,重新蹲在許溫蒂的身前。
“你要幹什麼?”夜黑風高殺人夜的,一個被激怒到有些癲狂的男人忽然在面前蹲下來,許溫蒂有那麼一秒,本能地在腦海中閃過幾招前世所學的搏擊術。只要他敢伸手過來,絕對讓他後悔莫及。
然而,蘇雪陽並未打算襲擊她,只是看了看許溫蒂受傷的腳,然後從懷裡摸出一隻白色的手帕。
“真想把你丟在這兒自生自滅,一個女孩子,幹嘛這麼尖銳呢?溫柔點兒不好嗎?”蘇雪陽一邊說,一邊用手帕裹住許溫蒂受傷的那隻腳。夜裡看不清,現在摸到才發現她傷得不輕,本來想戲弄一下她的心情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許溫蒂抿着脣,一雙大眼睛定定地瞪着蘇雪陽。,忽然發現原來他竟然也有憐香惜玉的一面,他的手法很輕,也很熟練,所以很快,許溫蒂的傷口就得到了基本的處理。
再彆扭也別跟自己過不去啊。許溫蒂爬上蘇雪陽的後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就一動不動,連話都不說了。
見她沉默,蘇雪陽無奈地搖頭一笑。背上的女子老實地就跟忽然斂起爪牙的小貓一樣,乖得讓人心虛。
如果說剛開始只是懷疑,那麼現在許溫蒂可以完全確認了,蘇雪陽對於碧麗山莊的瞭解程度絕對不亞於山莊中人。他十分清楚整個山莊的警備部署,然後一路暢通無阻地向別墅靠近。
“想好怎麼解釋了嗎?”蘇雪陽慢下腳步輕聲問道。他們不是隱形人,這樣走下去,遲早就會碰上山莊的保安。
“沒有。”許溫蒂懶懶的答了兩個字。
呃?蘇雪陽站下腳步,將頭轉向一側,月色下,背上的少女正合着雙眼,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不用解釋,這段距離我可以自己走過去的。”許溫蒂張開眼睛,目測了一下與別墅的距離,然後又動動受傷的那隻腳,傷口麻麻的,應該已經止血了。
“你確定?不需要我給你些建議?”蘇雪陽想了想,開口問道。這段距離少說也得六十米,就算走得再小心翼翼也保不齊扯開傷口,更何況聽她的口氣好像不希望有人知道她受傷似的,那樣的話……
“不需要,我非常確定。”許溫蒂回答得十分痛快。
蘇雪陽很少服氣過什麼人,但是眼前這個嬌嬌弱弱的小女生卻讓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丟了的鞋子被蘇雪陽找回來了,許溫蒂嘗試着穿在腳上,卻發現因爲縛了一條手帕,腳比平時要寬了許多,現在是鞋子能趿拉上,但是鞋帶扣不上。
“喂,你要怎麼謝我?”蘇雪陽一邊調侃着,一邊蹲下身,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隻領帶夾,金色的夾子夾在藍色的高跟涼鞋上,看上去倒有幾分創意。
“你想要我怎麼謝你?”許溫蒂低着頭,漫不經心的說道。雙腳踏實地面,走了兩步,還好,雖然在痛,但還不至於痛到走不了道。
“陪我跳支舞好了。”蘇雪陽長臂一展將許溫蒂攬到身前,她的腰很細很軟,一旦逮到實在叫人不忍放開。
“我說了我不會!”因爲他突然的無禮,許溫蒂有些惱了,若不念在他把自己背了這麼遠,真該揮一巴掌過去。
“我說了我可以教你。”早防着她會沒良心的抽過來,蘇雪陽早就搶先一步抓住了許溫蒂推搡在自己胸膛上的手。
若是連這點兒小狀況都應付不了,那她就不是許溫蒂。
“哥?”許溫蒂立刻停止掙扎,傻傻地朝着蘇雪陽背後喚了一聲。
本想逗逗她,不料竟然會撞見楚然,蘇雪陽臉色一陰,轉身解釋的同時鬆開了鉗制許溫蒂的手。
“唔,你騙我?”背後哪裡有人,蘇雪陽苦笑着轉回身,卻見許溫蒂已經趁機跑開了幾步,目前的距離豈是他一伸手就能夠到的了。
許溫蒂站在安全距離,脣角上勾,提起裙尾對着蘇雪陽行了一禮,姿態優雅迷人,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間分明就是舞場高手的氣質與風度。
好個古靈精怪的丫頭。蘇雪陽沒有去追,他怕自己追過去她會跑,那樣的話會加重她的腳傷。他不希望她再受傷了,因爲他發現自己的心裡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她倔強行走的背影,他的心好像要隨着她的腳步衝出胸膛似的。
回到宴會廳,第一眼就看到正在舞臺上演奏的楚梵,她已經換了一身紅色的晚禮長裙,頭髮上別了一隻玫瑰花,整個人看過去,有着與年齡不相符的美豔。
許溫蒂偷偷地從邊上溜過去,打算趁人不注意回到房間。腳傷雖痛但畢竟在看不到的地方,她現在更主要的問題是頭髮亂了,身上的裙子也髒兮兮的,如此狼狽的模樣,實在不宜被人圍觀。
有低調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偏偏事不遂人意。許溫蒂一面警惕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面小心翼翼地蹭到了樓梯口,沒成想一伸手沒夠到樓梯扶手,反而碰上了一副冰涼的輪椅。
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回過的眼神已經望進了一雙冷若寒澗的眸子。
“要上樓嗎?”許醉面無表情地推起椅輪往旁邊挪了挪。
看見他,許溫蒂不由得百感交集,腳步滯在原地竟一步也動彈不得了。
父親還好嗎?許家怎麼樣了?她的突然離世有沒有引起家族的懷疑?還有,那個背後主謀到底是不是他?許醉,他比以前更冷漠,更讓人琢磨不透了。
“要上樓嗎?”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發呆,許醉皺皺眉頭,又問了一句。
許溫蒂看着輪椅上的年輕男子,趕緊收了收亂得一塌糊塗的心思。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她誰也不能相信。與自己同牀共枕的丈夫都會背叛,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謝謝。”許溫蒂匆匆地道了一聲謝,便擡腳踏上了樓梯。擦身而過的瞬間,有那麼一種無法言表的心酸。
歡快的舞曲從楚梵指下流出,很快將舞會推向了高潮。身後是歡樂的海洋,與許溫蒂狼狽落寞的背影,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接下來,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楚翹小姐給大家彈奏一曲助興!”
正當許溫蒂悻悻地爬樓梯時,身後忽然傳來了楚梵的說話聲,緊接着話音剛落,逢迎的掌聲立馬響起一片。而許溫蒂則由開始的漠不關心,猛地想起來,楚梵口裡的楚翹說的不就是她嗎?
想看她出糗是嗎?許溫蒂挺起腰,悠悠地轉過身。此刻她站在樓梯的中間位置,氣質高貴的就好像一位驕傲的公主,若不是造型欠佳,以她出色的外表,絕對不在楚梵之下。
眼光瞟過,無意掃到倚在門口的男子,全場的來賓,別管打的什麼主意,反正都在拍巴掌,只有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輕佻的眼神肆意地掃在許溫蒂身上,絲毫不因爲自己造就了她的狼狽而覺出一丁點的愧疚。
呵,這年頭愛揀熱鬧的人還真不少。許溫蒂輕輕勾起脣角,緩緩步下臺階。楚梵想錯了,如果今日的少女真是楚翹,那她也許會當場出糗,但是她的對手是許溫蒂,即便看上去有些狼狽,她也是埋在沙子裡的珍珠,只需給她一分出頭的機會,定當絕美綻放,極致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