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西式演奏結束後,楚萬均別出心裁的安排了中國古典音樂。試想在歐洲元素十足的宴會大廳裡響起涓涓的古箏,箏音流暢中還伴着悠揚的竹笛,不得不成爲一個創意的亮點。
節目單顯示,現在演奏的曲目是《花海》,作曲者無名。對於這位無名氏,許溫蒂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脣角便若隱若現地浮出一絲微笑。真不知道潘慶道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買通自己的兒子譜了這首意境十足的樂曲。演奏形式是中國古典樂器,演奏風格是潘紹磊崇尚的婉約細膩,但是因爲受到西方教育的影響,無可避免的樂曲中透着西洋音樂的流行因素。
“花海,花之海,嗯,跟這遊輪的裝潢風格很配,嗯,真是配極了。”蘇雪陽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嚴肅的模樣裡有九分是肯定,剩下的一分卻是耐人尋味的嘲諷。
許溫蒂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一時間也弄不清那一分的嘲諷是在諷刺遊輪的設計,還是演奏的樂曲。再舉目環伺四下,歐式的花園設計正如曲名所描述的那樣,不愧爲花的海洋。這個季節能有的花全在這兒了,甚至有些花,許溫蒂都叫不上名字。
賞月看花,耳邊還伴着潺潺動聽的琴音,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但是身處其間才覺出它的愜意舒坦。
“這個人的名字好怪啊,竟然叫無名。”某婷一面數着時段,一邊翻着節目單,忽地眼光一亮,伸手點了點節目單上的“曲作者”。
“姓無叫名,有什麼好奇怪的。”蘇雪陽笑眯着眼睛,明顯在調侃某婷。
“你以爲我真不知道嗎?寫這個名字上去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誰。”某婷孩子氣地嘟起小嘴巴,一字一頓地將蘇雪陽的話頂了回去。
許溫蒂低着眼光,不動聲色地攪着咖啡,用表面的平靜掩飾着重重心事。如果無名氏就是潘紹磊,那是不是說明潘家已經明確了支持楚家的態度,那麼,有實力爭奪天嘉集團控股權的就只剩下楚家,以及一直在暗地裡行動的蘇雪陽。
不行,這樣的局勢對於重興許家來說太不利了。許溫蒂心中一動,手中的咖啡勺不由得在杯沿上撞出了一聲清脆。
可巧,音樂同時終止,突如其來的掌聲立馬給許溫蒂提供了調整的時間。慌亂稍縱即逝,許溫蒂優雅地放下銀勺,附和着掌聲鼓起掌來。
如何能讓許家在復興之後迅速上位呢?最理想的就是讓鋒芒畢露的雙方鬥起來,最好鬥它個兩敗俱傷,而這次的天嘉股份收購就是個不錯的導火線,她要好好的利用起來……
此時,在同一艘遊輪裡還有另一個人正想着與許溫蒂同樣的問題,他就是耿帥言。
站在船頭,舉起酒杯,透過杯中誘|人的液體,皎潔的月光立刻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紅,那紅色就像戴在男子無名指上的紅寶石戒指一樣,渾然天成。
他想要的東西,他的家族無法給予,甚至連想都不會去想,所以慾望被深深壓制起來,他修身養性,韜光養晦,直到有一天遇見了她,她的驕傲與自信,她的聰慧與冷靜,她的氣派,她的果斷,以至於在別人眼裡的她的殘忍無情,他都津津樂道地放在心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說不清,就好像一片沉靜了太久的死海,忽然遊進了一條美麗魚兒,所有的平衡瞬間打破,所有的矚目只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小心翼翼保護的心牆瞬間崩塌,彷彿所有的慾望都可以壓抑,唯獨對她無法忘懷。終究,他的低調與沉穩得到了她所屬家族的認可,他終能如願以償地伴在她的身邊,可是,當一切變成事實之後,所有的期待與激動都化成了一場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夢……
就像一塊水晶,越捧得小心翼翼,越愛得滿心歡喜,當它被人生生地從手中拿走砸在地上的時候,那一刻,碎了的,何止他的心,還有爲她精心編織的夢。
多可笑,她不需要誰的關心,她也不關心任何人,婚後的生活單調的就像是循規蹈矩的儀式,夫妻間的親密接觸在她看來都只是形式,可有可無。漸漸地,連與她說句話都成了奢望。
她可以不愛,爲了她的愛,他也可以放手,但是這樣的冷漠算什麼?這樣的忽視又憑什麼?他將自己深深地壓抑在生活之中,面對她的時候撐着僞善有禮的面具,獨自一人的時候他瘋狂的放縱,用身體的背叛來換取報復的快|感。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來自許家的警告;直到有一天,他意識到自己在玩火自焚。他怕了,慌了,恐懼了,面對她的時候再也撐不出坦然的表情。那段揪心的折磨每每想起的時候還會心有餘悸。
據說,敢背叛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於是,他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的下場。可是一天一天的過去了,她卻跟往常一樣只當他是透明人……
事到如今,她不在了,所有的回憶便也跟着她的離去失去了意義。
“等着看吧,楚家的資產很快也會落到我們的名下。”舉高酒杯,敬向月光,耿帥言脣角一挑,喃喃說道。
沒來由的心上一涼,許溫蒂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纔剛還在想事情的腦袋忽地一空,思路竟連接不上了。
“真的很漂亮啊,怎麼弄的?”這麼會兒功夫,某婷已經跟蘇雪陽熟在了一起,小丫頭巴巴地盯着桌面上的雞尾酒,眼光一亮一亮的呼應着她的話音。
“以後有機會教你。”蘇雪陽不以爲然地勾起脣角,眼角的餘光不禁瞄向了對面的少女。剛纔被婷婷拽到取餐處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在沉默,現在依舊發呆中。心裡不免奇怪,於是,在桌下輕輕地拉起了她的手。
手上一暖,許溫蒂擡起眼光,眼中的木訥早就被某婷的小興奮打斷了,現在徒有的只是她精於僞裝心思的微笑。
沒想到她的手這麼涼,蘇雪陽眉心一皺,不經意地緊了緊握住她的掌心。
咳咳,沒兇他並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隨心所欲。溫柔的眼光迅速一凜,許氏施壓開始了。
“你想什麼呢?都想出神了?”蘇雪陽壓着嗓音,握着許溫蒂的掌心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讓她怎麼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彷彿是憑空來的,她爲自己假象了好多敵人,沒有考慮自己目前的處境,也忽視了自己目前的實力,楚家、蘇雪陽,還有好多,她說不出來,卻心裡明白的人,他們都將是許家的阻礙,況且最深處還藏着一個看不到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