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這樣的人精怎會捕捉不到許溫蒂那細微的眼神變化。少女慢慢地走,時而回頭看看是否有人跟上來,那模樣跟某些人趕赴私會的神態如出一轍。
有問題?!周管家撓撓下巴,一雙小眼睛眯成了兩道窄縫。
“你,小心跟着,別被發現。走了哪條路,停在什麼地方,停多久都一一記下。”周管家招呼自己的心腹過來,附耳輕聲吩咐了幾句,便揹着手轉身回了別墅。
如果搞不清楚主人之間的關係,那他這個大管家只怕早就捲鋪蓋回家了。現在的局勢看上去好像是二老爺得勢,其實真要鬥起來,一向不問世事的二老爺怎會是大老爺的對手,所以,爲了他的明哲保身之大計,兩頭近期的動向都要牢牢把握,保不齊就能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周管家偷偷地扒拉着他的如意算盤,卻不知自己早已被人帶入了事先設好的局。
感覺後面有人跟來,許溫蒂便不動聲色地往山莊深處走去。根據這幾日的觀察,她發現,山莊的西門守衛最鬆懈,想是那裡罕有人跡並且道路不暢的緣故。
她故意走得很慢,假裝欣賞景緻。初秋的上午氣溫還留着清晨餘下的涼意。走在路間,四下望去,小路兩側種着菊花,鬱鬱蔥蔥之中點綴了數不清的花苞待放,點點白色隱在青綠之間,好似繁星一般,可想而知,再過些時日這裡就要熱鬧起來了。
花圃的邊際貼着圍牆延展,牆面看似光滑,實則布着機關,一旦有人翻越,牆上會立刻翻出密密麻麻的倒刺,這種玩意兒許宅也裝了,所以許溫蒂只瞧了一次便瞧出玄機所在。這東西擋擋毛賊還行,高手一旦識破,定會尋出牽制點加以破壞,然後這座牆就跟普通的牆壁沒有區別了。
嗯嗯,林奈奈應該就是從這裡進來的。許溫蒂擡眼望着牆壁,腳步故意在牆下多停了那麼一會兒。
仰視半分鐘後,許溫蒂繼續往西門走,出了菊花地就是西門。許溫蒂當然不想出山莊,所以路過的時候只是停一停,看一看,馬上離開。
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果樹林,樹林裡有一塊空地,空地鋪着雨花石,黑色白色的石子拼成了一幅八卦圖。八卦圖邊兒上有歇息的長椅,那裡正是一對兒地下情人的幽會點。按許溫蒂推測,今晚不私會則已,若是私會這裡一定是首選。
靜靜地走過果樹林,許溫蒂踏上了返回別墅的路。
許溫蒂走着一趟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跟着她回到房間的速度,幾乎是同時,到達了周管家的耳朵裡。
“大管家,就這些了。”回稟完跟蹤的結果,個子不高的精瘦男子擡眼瞄了下週管家的面部表情。
周管家手裡攥着報紙,目光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擺擺手示意自己的心腹先出去。
“咦?怎麼就全相中那一片地方了呢?”周管家忽然咧嘴笑出聲,端起報紙,心不在焉地看了起來。
得意的男人沒有想到,他的心腹沒走出多遠就被人叫走了。叫走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楚梵身邊的資深女傭。
是幽會吧,是幽會吧。楚梵得到消息,暗沉了兩日的眼中登時重新有了光澤。難以抑制的小興奮讓楚梵在房間裡不停地走來走去。好不容易抓到了那個鄉下丫頭的小辮子,她可要好好把握機會。
這一天過得出奇的安靜,稱病在家的郝麗莎壓根就沒出過房間,楚梵更是幾乎沒照面,連午飯都是在房間裡吃的。爲了晚上的計劃,許溫蒂刻意流露出幾許不安與期待的神情,一個勁兒地幫周管家和一直在暗中觀察的女傭肯定她晚上要私會某人的想法。
天剛暗了個邊兒,楚萬均的車子就回來了。聽到聲音的時候,許溫蒂正在房間裡看書,看了眼窗子底下的豪華轎車,又擡眼瞄了下牆上的卡通掛鐘,唔,比平時到家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得到消息,周管家趕緊出來接。在房裡老實了一天的楚梵也追着歡快的腳步聲下樓去了,於是乎,原本安靜的樓下開始有了人聲。
“大伯今天回來的好早!”楚梵笑眯眯地跟楚萬均打了聲招呼,然後尋向楚然的身影,當看到只有一輛車子駛入的時候,不禁嘟了嘟嘴巴,“咦?哥哥怎麼沒一起回來呢?”
“碧海雲天那邊還有好些事情要交接,楚然去你二叔那兒了。”楚萬均邊走邊說,眼神緩緩遊走,好想在尋找誰的身影一般,然而眼前雖然站了好多人,好多副微笑的面孔,但是想要找的那個人終究不在,斂起失望的神情,楚萬均吩咐跟在身邊的周管家,“告訴廚房,晚飯少準備一些,二老爺跟大少爺今晚不在家吃了。”
好耶!楚梵的臉上立馬流露出興奮的神采。白天她還糾結怎麼避開家人去跟蹤那丫頭,現在父親不在家,連護着那丫頭的楚然都不在,簡直是機會難得,捉不住他倆自己都對不起自己。
許溫蒂得知楚萬庭與楚然晚回來的消息是在餐桌上。並不意外,楚萬均要與郝麗莎夜間私會,定然會提前設計周全,沒準郝麗莎的今日稱病也在他的設計範圍內,只是,如此膚淺的設計楚萬庭會瞧不出來嗎?楚然會不生懷疑嗎?
正餐過後是甜品,今日的甜品很特別,廚房準備的豆沙薏米羹,暗紅色的濃稠羹湯盛在紫色的水晶碗裡,碗邊兒點綴着紅酒醃製的大顆櫻桃,紫色的櫻桃帶着淡淡的酒香,還未入口|脣齒間就貿然生出幾許香滑的感覺。
“甜品已經上桌了。”餐廳外有人輕聲回稟,旋即,穿着一身淡藍色長裙的郝麗莎走進了大家的視線。
“媽咪!”楚梵清脆地喊了一聲,起身去拉母親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嗲聲抱怨,“人家去看了您好幾次呢,可惜您都睡着。本來身子就不舒坦,再這樣睡一天會頭痛的。”
“沒事,早起沒精神,現在感覺好多了。”郝麗莎拍拍女兒的手背,眼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楚萬均。
“吩咐廚房做些清淡的過來。”楚萬均匆匆地與郝麗莎對視一眼,趕緊叫過周管家吩咐道。
“不用了,我不餓。”郝麗莎連忙出聲阻止,然後放低聲音,繼續說道,“這甜點是我吩咐做的,你們嚐嚐,味道怎麼樣。”
雖然說着“你們”,但是郝麗莎眼中的溫柔卻不似對着所有人綻放。許溫蒂這個角度瞧得還算清楚,那溫柔下似嗔似惱的情緒分明就是丟給楚萬均的。
豆沙羹做的很清淡,根據許溫蒂的判斷,這幾碗東西很有可能是郝麗莎親手烹製的,因爲吃了這麼久的楚氏餐後甜點,頭一回廚房沒捨得放糖。這回算是借了楚萬均的光啊,嚐了一把女人的心思。
飯後,許溫蒂藉着吃飽喝足想溜達溜達的藉口出了別墅大門,當然,時辰尚早,所以她在女傭的跟隨下去了別墅旁的小花圃。
夜色漸深,圍在花圃外的柵欄上亮起了黃色的小燈。許溫蒂在鞦韆上坐了一會兒,便藉着晚上涼,打發女傭回房取外套了。
女傭剛走,許溫蒂就從鞦韆上下來,似是賞景,似是閒逛的就往別處走去。
暗地裡楚梵與周管家安排的兩夥人早就留意上了,偷偷地,既要防着被許溫蒂察覺,又要順利成章地躲過保安的懷疑,當然,兩夥兒人目標一致,少不了詭異的碰頭,但是由於都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因此表面上都是一副坦蕩模樣。
周管家這次派出的仍然是精瘦男,而楚梵那邊又多了人選,因爲她要親自抓住“楚翹”私會蘇雪陽的一幕,然後藉着“楚翹”跟楚家敵對私通的罪名將“楚翹”徹底趕出楚家。
知道後面有人跟着,許溫蒂纔不會在時機未到的時候亮出底牌,她慢慢地走着,不是去西門,而是奔向東門。
楚萬均該感激她纔是,若不是她,怎會將別墅內的主力眼線引開,若不是她把人引到東邊轉一圈,只怕他跟郝麗莎的會面還要拖到更晚,沒準會被楚萬庭察覺出來呢。
許溫蒂想着,腳步略有加快,東門一刻沒停就往別墅方向走回來,也沒靠近別墅,只是讓別墅始終留在自己的視線內,然後,不大一會兒,便瞧見楚萬均搖着步子走了出來。
看來時間已經約好了。許溫蒂心中暗暗想着,故意蹲下身子去擺弄路邊的雛菊,跟着她的兩隊人馬,也立刻止步,精瘦男藉着身材優勢藏在樹後,楚梵派來的機靈小女傭趕忙將消息傳回給後面的小跟班。在他們認爲繞這麼久,忽然停下來絕對不是偶然。
待到楚萬均走出視線範圍,許溫蒂才拍拍身上站起身,手裡比剛纔多了幾朵小花,索性,接下來的路,看到有花便蹲下來踩幾支,一路下來,摘摘編編的,手裡竟然纏出了一個不小的花球。
好戲準備開始。許溫蒂算着時間差不離了,便在一處路口匆匆地轉了方向。她這一動,後面的人不免亂了一陣手腳,精瘦男跟得急了,恰好被得到消息趕來的楚梵瞧個正着。
一來夜黑,二來兩夥人都挑的暗處走,所以楚梵一時間也沒瞧出那人是誰,反正不是自己的人都有嫌疑,所以小丫頭當機立斷,沒讓女傭聲張,而是悄悄的叫人回去稟告周管家安排人來,就說,就說是大小姐失蹤了,讓他派人過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