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陽候覺得自家兒子很正常,似乎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實在是他不夠了解聶靖這個兒子。他和其他幾個兒子不一樣,不是信陽候能夠掌控得了的——即使他在外表上表現的非常容易害羞和慈悲。與鴻上大師相處了這麼多年,好像並沒有除去他內心深處的戾氣。賀蓮房的拒絕,勾起了聶靖內心深處隱藏了十幾年的東西,師父滿心以爲他已經改過自新,成爲了正常人,但實際上呢?他只屬於他自己,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改變他。如果有一天他想改變,也決不會如師父那樣,做個無私犧牲奉獻的老好人。
他聶靖,與佛有緣,可惜,卻是孽緣。
聶靖忍不住對賀蓮房產生了好奇。他覺得對方與自己應該是同類人,既然他與佛祖是孽緣,那賀蓮房應該也是如此。見到賀蓮房的第一眼,他就有種異樣的熟悉感,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但與此同時,青王的出現讓聶靖感到了不滿和厭惡。如果沒有青王,賀蓮房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聶靖就是看得出來,嫁給了青王的賀蓮房,身上有些東西在悄悄改變,而如果那些東西還在,她應該和自己是一路人。
山上的日子空洞虛無,孤獨冷清,鴻上大師寂寞慣了,即便坐禪幾年也不當回事,可聶靖卻時常感到孤單,他也會希望有個人能夠陪伴自己左右。而那些人選,自然不會是他的家人。能把年幼的他丟給來路不明的和尚,一走十幾年的家人,他實在是沒辦法對他們付出多少感情。他唯一想要的……是一個能夠與自己完全契合的靈魂伴侶。
如果賀蓮房沒有成親,那麼,她會是個極好的人選。可惜呀……可惜,若是沒有青王就好了。聶靖嘆了口氣,與信陽候話別後回到房間,將那牀已經被他撕毀的錦被踢到一邊,盤腿坐到牀上打坐。閉起眼睛的他,眉目如畫,劍眉星目,俊朗不可方物,氣質更是卓然出衆,書中說那令人看得如癡如醉的衛玠,在聶靖面前,怕是也要自慚形穢的。
他身上有一股悠然大度的佛氣,令人一見,便忍不住對其升出一絲好感,也極其容易得到旁人的信任。這也是他爲何能夠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安然無恙的回到燕涼的原因。
信陽候以爲他是在爲失蹤的兩位兄長擔憂,因而想要接近賀蓮房一再試探。可他哪裡知道,聶靖對那所謂的兄長一點感情都沒有!從小到大,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有時間相處,又哪裡來的感情呢?和聶娉婷比起來,聶靖要更加冷血。聶娉婷雖然有野心,可她也從沒想過要取自家親人性命,然而聶靖卻根本不把她的命放在眼裡。每每看到聶娉婷在他面前使着勁兒的裝模作樣,聶靖表明洗耳恭聽,其實心底嘲笑不已。當真以爲他在山上待了十多年,便看不出人心虛實,言語好壞?
不過看在聶娉婷句句屬實的份上,他也就原諒她這麼一回。
聶娉婷太過輕敵了,她原以爲利用賀蓮房勾起聶靖對男女之情的嚮往,心裡根本不把聶靖當回事,權當他是個無能之輩,自以爲將一切都掌握在手心。卻沒想到,若是聶靖真對她言聽計從了,爲何信陽候有事卻都找聶靖商量,而不找她呢?更甚者,爲何爹爹對她越來越不看重?若是聶靖並無真才實學,這一切都應該是她的纔對呀!
可她卻沒有絲毫的危機意識,兀自以爲自己最厲害,得意洋洋,連在聶靖面前表現出來的溫柔長姐模樣都開始有了裂縫。好在聶靖是個“傻小子”,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略微有些許改變的言行舉止。
聶靖骨子裡,是個非常暴力,且嗜血的男人。鴻上大師一早便看出他性格中的缺陷,因而教導他打坐吐納,每當他感覺到情緒即將失控的時候,便席地而坐,調整呼吸,平復內心洶涌澎湃的情緒。只有這樣,他這破敗的身子才能支撐着他的靈魂活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隱藏着自己的真面目,用無慾無求的聖人面孔示人,也願意爲了虛名去幫助旁人——但他的心底,其實對那些接受他幫助才能活下去的人十分瞧不起。一個人弱到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挽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生前被人欺,死後還要被人欺,也是命該如此。
聶娉婷今日也參加了元宵花會,以往的她素來不屑各家高門千金這樣爭妍鬥豔的方式,所以歷年來都不曾參加,然而今年爲了聶靖,她也跟隨着一起進了宮,所以,對於大出風頭,她自然也看在眼裡。一直以爲聶靖是個沒什麼能力的小孩子,沒想到他卻那樣深藏不露,琴棋書畫俱是一絕。燕涼城內臥虎藏龍,多少高門家的子弟身懷絕技,可他們竟無一個能超越聶靖!
然而聶靖看到她的時候,則表現的非常親近,聶娉婷便又放下了心,這有什麼呢,他們聶家人對外人和家人的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想來聶靖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她便收拾了下,換掉盛裝,來到聶靖的院子裡頭。
聶靖不喜人伺候,院子裡除了守門的家丁外,一個人都沒有。他也不愛旁人近身,無論男女,因而他的衣食住行都自己安排,他甚至還自己浣洗衣裳,因爲不樂意旁人碰。聶娉婷便覺得這個弟弟是個怪人,在山上的時候,沒人伺候,做這些粗活也就算了;可如今回府了,竟仍然事事親力親爲,這不是傻是什麼?
即便再聰明又能怎樣?他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聶娉婷不相信自己會輸給聶靖!
她輕輕敲了敲門,聽到裡頭傳來溫潤的嗓音後,便推門走了進去。甫進去便看見聶靖盤腿坐在牀上閉目養神,即便這是自己親弟弟,聶娉婷也不由得爲他驚人的俊美感到震撼!
他們聶家人,個個都生得一副好皮相,五位哥哥更是儀表堂堂,皆是人中之龍,深受女子青睞愛慕。在此之前,聶娉婷見過的,容貌最俊美的男子,當屬青王祁東夙,然而聶靖站在面前,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都不輸青王!若非他的臉龐青澀,笑容靦腆,聶娉婷真要以爲這是第二個青王站在自己面前了!
這若是敵人,她一定會立刻警覺。可當對方是她親弟弟的時候,她反而放鬆了戒備:“靖兒,你這是做什麼呢?”
牀上的聶靖慢慢睜開眼睛,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深邃動人,此刻他正用這雙充滿魅力的眼睛凝視着聶娉婷。聶靖看人的時候很專注,專注的令被他看着的人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在山上的時候,師父告訴我,若是心潮澎湃不定,便靜坐片刻,細細思量,再大的問題能夠很快解決。”
聞言,聶娉婷抿嘴輕笑:“那倒不如說出來,讓我給你參謀參謀,要知道,這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自己消化,可是很痛苦的事情。”
聽了聶娉婷的話,聶靖想了一會兒,覺得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道:“大姐說得是。”他仍舊保持着盤腿靜坐的姿勢,只是臉上飛上了量多紅雲:“大姐,我今日見到了你說的那位平原公主了,她……她很好呀。”
聶娉婷心下竊喜,面上卻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是呀,我與她有過數面之緣,她的確是個奇女子,靖兒對她感覺如何?”
聶靖沉默,而後道:“我覺得……她很好,很好。”
連着說了兩個很好,那就是真的很好了。聶娉婷在心裡得意大笑,跟聶靖說話時,卻仍然表現的像是個關心弟弟疼愛弟弟的好姐姐:“她是很好,可是她已經成親了,如今,我們都不叫她公主,而是喚作青王妃了。”說完,低低嘆道:“若是你能再早些回家就好了,能得平原公主做弟媳婦的話,我也會覺得很高興的。”
突然,她倒抽了一口氣,忙捂住嘴巴,扼腕道:“瞧我說的這是什麼話呀!靖兒,你可千萬莫要把姐姐的話聽進去,也莫要對平原公主起什麼心思,此事若是被青王殿下知曉,怕是咱們聶家都要遭殃的!”
“大姐害怕青王,我可不怕。”聶靖揚起嘴角笑。
聶娉婷心中喜悅更甚,嘴上卻還勸着:“好了好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也是大姐的錯,不該跟你提起平原公主的,你們無緣,就莫要想着了。若是你真想成家立業的話,我便請爹爹爲你物色好的妻子人選,燕涼美人無數,一定能找到你心悅的。”
聶靖只是笑,並未答話,似乎心中另有他想。聶娉婷將他的神色都看在眼底,心喜於自己的計劃沒有落空,一邊又在思考洗清嫌疑的方法。日後事情若是敗露,她可不希望爹爹知道這事兒與自己有關——當然,更不想青王知道。
和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聶靖不同,聶娉婷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青王的厲害。能夠隱姓埋名從軍,並一戰成名,迄今屹立不倒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聶靖這樣連毛都尚未長齊的少年能夠抗衡的呢?假以時日,怕是聶靖成就不下青王,可就目前來看,他們兩人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所以聶娉婷很放心,她根本就不相信聶靖能有本事把賀蓮房弄到手。
退一萬步說,青王不好惹,難道賀蓮房就真是個柔弱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女子若是狠起來,怕是青王都要甘拜下風的!若是她得知聶靖對她有異樣的心思……聶娉婷想,那就有好戲可瞧了。
她對聶靖這個弟弟感情不深,畢竟聶靖被鴻上大師帶走的時候,她連話都還不會說,若非信陽候嘴邊經常掛念着,她早把這個弟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這麼多年來,沒有聶靖,信陽候府也仍然是信陽候府,那麼他就是不應該存在的!根本就沒有意義,存在做什麼呢?
聶靖坐在牀上,將這位姐姐的心思都一一看在眼裡。他冷靜得很,完全就是一副無辜至極的模樣,聶娉婷心思百轉千回,根本沒把聶靖當做對手方在眼裡,又怎麼會去注意到他的城府呢?
大姐以爲,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見賀蓮房麼?那未免也太蠢了,主動出手可不是他的風格。他自有辦法,讓聶娉婷主動幫他去見那女子。
聶靖雖然未嘗過男女□□,卻也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少年。俗話說得好,書中自有黃金屋,鴻上大師藏書無數,只消多多讀書,他便能增長許多見識了。後來下山,沿途又實地實踐過。
其實,聶靖真正下山的時間是在一年前,這一年裡,他從山上徒步走來燕涼,可謂是煞費苦心。他是個喜歡做好準備的人,在會燕涼之前,勢必會先打探清楚如今朝廷的狀況。也因此,自然對平原公主的大名如雷貫耳。她的仁義醫館遍佈天下,恰逢他爲病患看診,說來也奇怪,盡是些疑難雜症,這些病都是仁義醫館裡頭的大夫不能診治的。在診出病因開出藥方後,聶靖會指點病患去哪裡採藥,然而大多數的病患都不需要,他們都說,仁義醫館無償爲窮人抓藥!
所以,自作聰明的聶娉婷以爲他是聽了她的敘述纔對賀蓮房有興趣的,根本不是。早在下山,從百姓口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聽到賀蓮房的名號時,他就已經對她很好奇了。
幸好她也沒有令他幻滅。
聶靖對美貌女子的定義不是很清楚。書中經常描寫女子美貌,傾國傾城,國色天香。在回燕涼的途中,他也曾看過一些戲,那戲中的佳人,個個都貌若天仙,美麗絕倫。雖然聶靖不能夠定義這些詞彙,可在他看見賀蓮房的第一眼,心中便已經用這些詞將她讚美了一番。若這世上當真有絕世的美人,那便是賀蓮房了。
而從其他方面來看,她也並不是一個只有美貌的女子。她聰明、機敏、果敢……可不是隨便一個閨閣女子,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撲上去擋刀的。也不是隨意一個普通女子,都能得到如此崇高的地位,能讓太后對她如此寵愛。若說賀蓮房是個單純天真的女子,聶靖可不信。
看到賀蓮房的第一眼,聶靖就很清楚。這個女子,不過是看起來柔若春風,那些人與她說話時,難道真的看不見她眼底的冷淡疏離嗎?
跟他很像,這也是他爲何對她有這樣強烈好感的原因。若是可以,聶靖希望賀蓮房會是那個能在他有生之年都陪伴他的人。不過以他的身體狀況,怕是活不了多少年,但在他活着的時候,他希望身邊的那個人是賀蓮房。
誰不喜歡同類呢?
聶靖也瞧得出來,賀蓮房和自己還是有不同之處的,比如說,她雖然冷淡,卻仍然心懷慈悲——不似自己,毫無慈悲之心,所有的溫和善良都是給冷酷絕情披上的僞裝。她的改變,是來自於那個青王嗎?
強者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能清楚地意識彼此的威脅。聶靖感覺得到,若是當初他再繼續糾纏下去,那青王怕是會動手的,若論武功,他真的只有被人揍死的份兒。想到這裡,聶靖便不由得怨恨起上天,爲何不肯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師父武功蓋世,哪怕是能學到些皮毛都是好的,偏偏他身子骨差,莫說是皮毛,就連輕功,他都學不了。
上天給予了他聰明絕頂的頭腦,便收回了健康的身體,這讓聶靖很是不甘。
想要的東西就去拿,拿不到的話就去搶,搶也搶不到,便不擇手段的去爭,他相信自己有那個能力。
那邊聶靖聶娉婷姐弟倆心懷鬼胎,這邊賀蓮房也對元宵花會上與聶靖的驚鴻一瞥感到膽戰心驚。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哪怕是初見青王跟信陽候的時候,雖然感受到他們身上強大的威壓,卻從不曾如此心慌。那俊美瘦弱的少年和尚……明明眼底眉梢都是帶笑的,可賀蓮房就是覺得對方不懷好意。聶靖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陽,融化積雪,多少千金被他的笑容迷得神魂顛倒,唯有賀蓮房覺得毛骨悚然。
就好像在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活生生出現在面前。
青王對聶靖也十分忌憚。身爲武將,對危險的東西,天生就很敏感。所以青王再三叮嚀賀蓮房,這些日子不要隨便出門,若是要出門的話,必須有他,或者是北斗七暗衛中的兩個陪着。
賀蓮房很無奈,自打青王回京後,他自己是一個暗衛都不帶了,一股腦兒地全派到她身邊,美曰其名是要保障她的安全。……她能有多危險呀?即使沒有青衣衛,她還有一支不下青衣衛的玄衣衛隊呀!再加上天璇跟搖光……賀蓮房真是想不出,這樣的情況下,要是還有人能對她的安全造成威脅,那得是多厲害的高人哪!
不過在見到聶靖後,夫妻倆有志一同地覺得,嗯,還是小心爲上。
誰也說不出爲何會對那瘦弱的少年心生忌憚,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絕對會跟信陽候府的人保持距離。
除了進宮或是回大學士府,賀蓮房一般是不出門的,直到她收到了燕徽音的飛鴿傳書。信中寥寥數語,並未多言,只說是有要事相商,請賀蓮房過府一敘。恰逢青王進宮與皇上議事,賀蓮房留了字條,便帶着天璇搖光二人出門了。
駕駛馬車的都是青衣衛,可以說賀蓮房的周圍基本上是銅牆鐵壁,莫說是有人想行刺,就是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比起上一次見面,燕徽音愈發憔悴了。他一如以往英俊,但面色蒼白,嘴脣毫無血色,仍然咳得厲害。不知爲何,他總是拒絕賀蓮房說讓陳太醫過府爲他調養的提議,似乎他早已決心奔赴死亡,連剩下的那點日子也不想去爭了。
他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修長的身體已經瘦的不像樣子,白色滾邊的袍子簡直像是穿着一副骨架子上。之所以要賀蓮房過府見他,完全是因爲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能離府了。這個將整個大頌朝的經濟命脈掌握在手中,翻手雲覆手雨的男子,一生鐵血手腕,雷厲風行,可最終也敵不過病痛的折磨。
這樣丰神俊朗的人物,偏偏即將英年早逝,如何不令人扼腕嘆息?
賀蓮房關切地問道:“徽音,你可還好?可有按時服用我命人送來的藥丸?”
雖然陳太醫口口聲聲說決不爲燕徽音看診,但他仍然與陸媽媽一起做出了能潤肺止咳、靜氣凝神的藥丸。
聞言,燕徽音投以感激的眼神:“勞你費心了,蓮房,多謝你送來的藥,否則……我怕是連話都說不好了。”說完,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咳了沒幾下,他連忙抓起白色的帕子捂住口鼻,再鬆開時,賀蓮房驚見其一片殷紅!
陳太醫說,若是燕徽音開始咳血,那便是離死不遠了!
他們二人雖是萍水相逢,但卻是君子之交,見面次數雖不多,卻都將對方當做知己好友。
青奴連忙捧來清水讓燕徽音漱口,她面色悽苦,望着燕徽音的眼底淚光閃爍,卻一語不發,安安靜靜地候着。
“蓮房,我一生孤單,無親無友,幸而臨死前,還能與你相逢,也不算枉活這一世。”他咳着,儘量將話語說得完整。“如今燕家人口凋零,我、我若撒手人寰,於蓮生,卻是不能捨得,他是我一生摯愛,我與他……我與他……一生以禮相待,最親近,也不過牽手,蓮生秉性溫純,又天真良善,若是沒我護着,怕是難以活命。如今我快要死啦,蓮房,你可否答應我,在我死後,多多照拂他一二?”
“朋友之間,哪裡需要如此客氣?”賀蓮房輕聲道,看着燕徽音渴求的眼神,給了他承諾:“但凡我不死,便不會讓蓮生受到委屈。”
有了她的承諾,燕徽音便放心了。他並不想以朋友的身份去麻煩賀蓮房,可除了賀蓮房,他能將蓮生託付給誰呢?
一直隱忍眼淚的青奴終於忍不住了:“公子!公子你還要傻到什麼時候?那蓮生不過是個白眼狼,他哪裡值得公子您待他這樣好?!您把心都挖給了他,他也仍舊想着另外一個人!”說着,她撲簌簌落下淚來,扭頭看向賀蓮房。“王妃!您可曾見過如我家公子這般癡情之人?怕蓮生不喜,十幾年也不曾碰過他一根手指頭!如今我家公子快要死了,那蓮生……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願,仍舊待在自己的院子裡頭,如此狠心之人……公子你到底喜愛他什麼?!”
說罷,她竟痛哭失聲。
青奴是燕徽音的貼身丫鬟,據說是從小便伺候着他的,兩人情同兄妹,由於燕徽音身體不好,所以青奴一直未嫁,就留在府中伺候,燕徽音爲蓮生付出的,她都一一看在眼裡。她本就覺得那蓮生出身低微,身份下賤,配不上自家天神般的公子,如今蓮生心狠若此,她更是恨毒了對方,若不是怕燕徽音傷心,她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