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兒在聽說呂良娣那裡出現的字,與自己原先設計的不一樣時,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在心裡反覆推算過她會在哪一步出錯,可是怎麼也想不出來。
她的行動一向隱秘,連給百里氏的荷包裡,藥粉的量都是計算過了的,只能一次用完。
現在這件事的走向已經完全與她最初的設計沒有關聯了,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不確定能不能牽扯到自己身上,這樣隨時會被人發現的恐懼,讓她惶惶不可終日。
“你說這件事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難道是百里昭儀沒按照計劃做?可是她爲了什麼啊?”
縮在榻上,貞兒一肚子不解,抓住吉兒的肩膀,自言自語道。
按理說,百里氏投靠了皇后,在皇后的暗示下幫助她們,應該是不會輕易反水啊。誰能給她比皇后還多的好處?
而且百里氏還一向膽小,也沒理由轉了性子,臨時換成別的計劃的。
況且,要是百里氏把字換了,她那麼做,能圖什麼。
貞兒實在猜不出來,那幾個字變成“喬子當立”,百里氏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她不知道那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只是本能的覺得必然牽扯到另一個局了。她的動向被人掌握,並且對方還不動聲色的將她的手段換成別的,這是多麼可怕的事。
於今而言,貞兒最擔心的是,她可能會爲此成爲設計了這個局的某個人的替死鬼。
由於貞兒的計劃並不瞞着吉兒,吉兒雖然沒有參與其中,但是也知道每一個步驟。
“你先不要着急,咱們再等等消息看看?”
聽着吉兒的建議,貞兒苦笑,唯今之計,也只有等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原先謀劃的這件事就只有三分把握,接下來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說完這番話後,貞兒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趕緊提醒吉兒。
“現在出了事,你也趕緊把剩下的所有藥都處理了吧。”
“我這裡沒剩多少了,倒是你,也要趕緊把剩下的東西都處理好。最好夜深人靜時,讓潤禾埋在樹下,那些東西不能亂撒。”
吉兒見貞兒點頭了,知道她心裡應該有分寸,也就不十分擔心了。
回到自己的東配殿後,她查看了一下剩下的藥粉,猶豫了一會兒到底不捨得處理。
當初這些東西拿進宮躲避檢查就不容易,還是她費了大力氣才藏住的,給了貞兒後,自己剩下的丁點存貨,怕是以後可能也用得到。
吉兒既不捨得,於是暗中又藏好,放回在妝奩最下層特製的擋板處。
另一邊,事情的進展也和皇后想的大相徑庭。
“這事白嬤嬤怎麼說?”
皇后在聽說那幾個字時,迅速涌起了怒火。
她知道林貴妃的閨名就帶了喬字,“喬子當立”,那不就是說她兒子會取代太子?
對於皇寵,皇后可以退一射之地,但是太子之位,那可是皇后心裡的禁制。
“她說並無異常啊!”
周嬤嬤也是一聽到消息後,就馬上派人去和白嬤嬤暗中聯絡。
劉恆並沒有選秀,而皇后又想找人與林貴妃分寵,能派上用場的,只有貞兒和吉兒了。
先前皇后爲了與貞兒和吉兒撇清關係,並不刻意使人與她們聯絡,只是暗中將白嬤嬤送去百里氏身邊,通過她來知道百里氏與貞兒,吉兒的動向。
貞兒的計劃,皇后大約也是知道的,因此,對於呂良娣突然加重的病情,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關注來,只一心等着看結果。
卻不想,結果竟然和林貴妃牽扯上了。皇后既惱火,又懷疑有人知道她們的計劃,也做了手腳。
“難道是林氏這麼快就熬不住了?”
林貴妃的兒子還沒過週歲,話都不會說,要說爭太子之位,也太早了吧。
再說,她兒子,可是明年就要娶妻了。
“娘娘不如使人將呂良娣身邊伺候的人都審一審,是誰動的手腳,總會留下線索。那幾個字的出現太可疑了,林貴妃又一向知曉這些旁門左道,怕就是出自她的手筆了。”
經過周嬤嬤提醒,皇后同樣想起了以前在潛邸時的鬼火事件。那時候,她還是第一次聽說世上竟然有磷粉這種東西。
而現在的螞蟻拼字事件,也太過詭異了。說不準,林氏又是用了什麼東西來裝神弄鬼的。
可是就在皇后決定使人去將呂良娣近身伺候的宮女黃門都關押起來審問時,第二天又聽到了彙報,說第一個發現螞蟻拼字的甜兒投了井。
本來無端出現的螞蟻讖言就古怪,後宮衆人都在關注着後續,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又發生了命案,更是越鬧越大。
皇后的頭有些疼起來,作爲統領後宮的人,後宮出現了這樣的事,她必須要儘快查出真相,穩定後宮上下的心神,也避免流言肆意蔓延。
早上衆人過去請安後,皇后就向早就已經知道消息的諸人說起了呂良娣宮裡的情況,並且讓林喻喬和寧妃一起協同她查明事情經過。
“皇上乃天命所繫,太子也是實至名歸,呂良娣殿內的字跡,實屬妖言惑衆,其心可誅,一旦查出真相,必然不能繞過。”
皇后的話鏗鏘有力,氣勢洶洶,聽起來不像是表決心,更像是恐嚇在座的諸人了。
擡起頭與皇后的目光對上,林喻喬點頭,“是啊,還牽扯到呂良娣的病情還有宮女甜兒的死因,這樣心懷叵測之人,一旦找出來,必然要嚴懲不貸。”
扶了扶額頭,林喻喬感覺到了皇后懷疑的眼光,心中嘆息。她纔是最終苦主啊,是哪個心思惡毒的人來陷害她。
儘管情理上皇后也不相信林喻喬這麼操之過急,但是心理上,皇后仍然覺得她很可疑,迫切的想要找出證據來像劉恆證明她的心懷不軌,乘機將她壓下去。
將幾個和甜兒住在一起,同爲呂良娣貼身宮女的人押上來,皇后等人坐在堂上聽着宮內慎刑司的黃門劉洪陳述拷問過後的口供。
“夜裡沒有人發現甜兒什麼時候不在的嗎?是誰第一個發現她的?”
聽完劉洪的介紹,皇后開始發問道。
“和甜兒一屋的香兒,弦兒,雪兒俱都沒發現,早上是掃撒的黃門小順子發現井裡有人的。”
林喻喬雙手十指相扣,與坐在對面的寧妃不經意間交換了個眼神。
“呂良娣屋子裡可有什麼可疑痕跡?”
劉洪知道皇后想問什麼,因此詳細的回稟,“呂良娣屋內什麼痕跡都沒有,據香兒說,前日發現螞蟻拼出的字後,沒有人敢動,到了晚上再看時,就什麼都看不到了。而且奴婢等人已經將呂良娣宮內所有宮女黃門的住處都搜遍了,也沒有搜到可疑的物品。”
這樣沒有頭緒的審問,也查不出什麼來。皇后皺起眉,不知道晚上該如何將此事回稟劉恆以作交代。
“這些人都用上刑,繼續問,一丁點的細節都不要錯過。”
問完伺候的宮女黃門,皇后又着人將呂良娣帶進來。
看着進來的人,林喻喬心中有些吃驚。以前呂良娣沒生病時,每天也來皇后這裡請安,她也是認識呂良娣的。
那時候頂多覺得呂良娣臉色蠟黃,身形枯瘦,沒想到現在她整個人看起來瘦的脫了相,臉上露出高高的顴骨,一雙眼睛陷的很深,雙目無神。
“呂良娣,你可發現過自己的殿內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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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問話,呂良娣擡起頭來,卻只兀自低笑,什麼話也不說。
皇后又問了一遍,她還是那樣,只是詭異的笑着,也不開口。
見問不出什麼情況來,皇后又叫人傳了太醫進來。
這次來的人,既有曾經替呂良娣診斷的年輕太醫,又有太醫院資格最老的院判。
“呂良娣體內氣息凝滯,邪風虛生,既有肺腑沉珂,又鬱在三焦表裡,腹滿據按二閉,風邪已入心臟,故導致婦人心風癲邪。”
暈暈乎乎聽着院判說了一堆專業的病因,林喻喬總算繞明白了,呂良娣現在除了咳疾,精神方面也不正常了。
“是什麼導致的呢?”
她在一邊也忍不住奇怪,開口問院判。
“之前良娣接連咳血,於太醫診斷是女兒癆,脈案,藥方和藥渣臣都已驗看過,確實沒有問題。按照脈案來看,確實類似女兒癆。至於突然好轉,觀良娣面色青黃,又時常有悲愁憂恚的心緒,非心虛風邪所乘,由肺腑轉而直浸內臟,概莫如此。”
按照院判的說法,呂良娣是心病引起的。林喻喬看着呂良娣對着空無一人的手邊,捂着嘴笑起來,心裡有點發毛。
看呂良娣的表現,大概像是精神分裂了。
太醫也沒發現呂良娣身上有不對勁的,她的病情都能夠通過病因分析得到正常解釋。
問來問去,靠了一上午,皇后也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大家也都有些疲乏,見審問無果,皇后只能讓諸人也各自回去了。
衆人離開後,皇后忍不住讓周嬤嬤通知了百里氏,讓她再回來坤寧宮。
“你到底都和貞才人謀劃了些什麼,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百里氏那個蠢貨,皇后在心裡暗罵。她是想讓百里氏爲貞兒和吉兒兩人出出主意,爲她們創造機會承寵。這事由百里氏來做,就和她這個皇后沒關係,以免到時候皇上再因此對她的心意有不良揣測。
現在卻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僅和林氏扯上關係,她找不出林氏參與的證據,要是查到她們頭上,她還得給百里氏和貞兒的事作掩護。
忍着怒氣,皇后讓百里氏將貞兒的計劃和她自己做的全部都說出來。